第22节

安妮小姐微微笑着，阳光从她的前窗照进来，似乎是想把我们照出芽来，至于生菜和向日葵发不发芽它倒无所谓。我把家庭作业放在咖啡桌上。安妮小姐布置我把单词按词性分类，她给我改正我带过来的试卷。她的动作很快，我看得出她今天想让我到花园里去。

“很棒，弗农。你连我把‘赢’这个动词当名词用的地方也找出来了。动词的分词形式这么用就叫做动名词。”安妮小姐把动名词这个词写给我看，但我看得出她的心思其实已经到屋外头去了，“明天我再给你讲更多的例子。不过，现在——”

“你要我帮助麦可辛和罗纳德去花园里种东西。”

“弗农，你看到我心里去了，是不是？”

“是啊，只不过……”

“只不过啥？”

我冲口而出：“麦可辛最近情绪很不对头，我们每次碰在一起，都是不欢而散。”

“今天下午你们不会吵架的，因为她不在家。罗纳德和她在市中心有事情。”安妮小姐眉头一皱，说道，“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开心。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其实不敢告诉她，但最后还是说了：“马洛小姐已经知道麦可辛酗酒的事情了，她问了杰瑞的爸爸很多问题，她还不打招呼就去了麦可辛家。我真怕哪天她去的时候，麦可辛喝得醉醺醺的。”

“天啊，弗农——你慢慢说。”安妮小姐一下子严肃了许多，“这件事你知道有多久了？”

“一两个礼拜吧，电话的事情是杰瑞告诉我的。”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不想说，因为全是我的错。”

“因为你办了狂欢会吗？”

我点点头，样子一定很可怜。

“你别乱想了。麦可辛是大人了，她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安妮小姐盯着我看，一直盯到我点头为止。然后她就对我说：“帮我把电话拿过来。”

她看也不看就拨了两个号码。第一个号码那儿安妮小姐留的是口信，另一个是一个名叫塞姆的人接的电话。安妮小姐打发我到屋外头去，这样她好和塞姆两个人讲事情。“你到后面走廊，把  锄头拿到花园里去，开始工作吧。我打完电话会说给你听的。”

一个人在花园里干活可真孤单。我不停地想，塞姆是谁，他又知道什么东西。有一回我往屋子里一望，看见安妮小姐用一只手在比划，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最后，她终于出现在窗边，对我说：“要过几天才能知道这件事怎么样了。”

“他什么也没跟你说吗？”

“都不确定。不过你不用再担心了，除非我叫你这么做——好不好？”

我抬头一看，安妮小姐正微笑着呢。我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一下子就不见了——连胳膊都轻快了许多。安妮小姐把手肘支在窗台上，看着我种花种菜。

“你一定要好好读种子包装袋上的说明，”她喊道，“每一垄之间别忘了留足适当的垄距。”

“好嘞。”

“甜菜籽播种的时候要仔细点，要用胳膊把菜籽撒出去。播种的土壤一定要好好弄过，要细得跟沙子一样才行。”

“沙子!等这个土坷垃变成跟沙子一样细，那我得锄上一整天了！”

“十分钟就大不一样了。”

“好吧。”我的左手上感觉像是打了一个水泡，背也痛了，“安妮小姐？”

“怎么了？”

“我没法弄得再细了。”

“让我看看。抓一把土起来，再松手。”

我照着她的话做了，小泥粒儿在我的靴子上蹦跳开去。

“好了，，你可以开始播种了。”

安妮小姐一直在指点我干活，快要干完的时候我转身对着窗子那儿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园艺的东西？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一直住在城市里头呢。”

“看书的呗。”安妮小姐说到“书”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口气就好像书是银行里的钱一样。我大声地叹了口气，前额上汗如雨下。

“安妮小姐，我给你取了个新名字。”

“弗农，什么名字？”

“你是一个酗书的人。”

她大笑起来，我也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