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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4)

阿爸的声音快到悬崖边缘了,母狼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 蚁,一会儿用爪子拼命刨着沙子,大概是想挖个洞躲起来; 一会儿从这块石头边蹿到那块石头边,大概是想藏到阿爸看 不见的石头底下去。遗憾的是,临时挖洞就像掘井止渴一样 来不及了,而这块江滩上的石头都是半圆形像高庄馒头,没 有可以藏身的旮旯角落。

完全没必要这样害怕的,水秧儿想,只要他把事情的委 告诉阿爸,相信阿爸会像他一样,对母狼獾抱有一种感激之 情的,怎么会去伤害它们呢?

在水秧儿声音的引导下,阿爸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悬崖边 缘。阿爸穿着黑布褂子,扛着猎枪,挎着火药葫芦,一副打 猎的行头。水秧儿站在悬崖底下,拼命挥舞双手,阿爸看见 他了,弯着腰,两只手掌卷成喇叭状,高声喊道:

“水秧儿,人家都说你掉进江被鱼吃掉了,爸不信,爸 从蛤蟆滩一路寻找到这里,终于把你给找到了。儿子,你真 还活着啊?”

“阿爸,我是还活着!阿爸,快救我出去!”

“别急,水秧儿,爸去砍两条山藤来,爸把山藤丢下来 后,你把一条系在腰上,抓住另一条往上爬,爸在上面拉, 一袋烟的工夫就把你拉上来啦。”

“阿爸,你快点啊。”

“好的,阿爸会尽快转回来的。”

水秧儿在同阿爸对话时,始终抬着头,眼望着悬崖上。 这时他看见阿爸正准备转身离开悬崖边缘,突然,阿爸的转 身动作停住了,已挺直的身板又弯了下来,似乎发现了让他 感到非常惊讶的事。

“水秧儿,你往你的左边看,快看,一大两小三只东西 ,那是什么?哦,像是狼獾。对对,就是狼獾!哈,老天爷 可怜我,老天爷成全我,我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猎到该死 的狼獾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狼獾。哈哈,这地形也 太好了,前头是旋涡,后头是绝壁,这窝狼獾好比砧上的肉 、笼中的鸟,看你们往哪儿跑!”

阿爸说着,动手解下肩上的猎枪。

“阿爸,别开枪!”水秧儿叫道,“这不是坏狼獾,它 们和我一起从水里逃出来的,它们救过我的命。”

“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呀;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被 山妖子弄迷糊了。不要紧,待阿爸收拾了这窝狼獾,阿爸会 请巫娘来给你跳一回大神的。”

“不不,阿爸,你听我说,别开枪!”

就在水秧儿与阿爸高声对话时,母狼獾走到了江边,站 在磐石顶上,朝江面张望。看样子,它是感觉到站在悬崖上 的那个人要朝它开枪了,想冒险从江里游走。果然,它张望 了一会儿,把两只小崽子叫到自己身边,然后扑通一声跳进 江去;很快,江里传来母狼獾呦呦呜呜的叫唤.水秧儿晓得 ,母狼獾是要两只小狼獾也跟它跳进江去。

虽然洪水还没退到位,但靠近江岸这段水流毕竟比两天 前平稳多了,浪也低得多了,旋涡也小得多了,对母狼獾来 说,与其待在岸上等死,不如冒险和激流旋涡拼搏一番。

去吧,去吧,水秧儿心想,他看来是很难阻止阿爸朝这 窝狼獾开枪了,他还小,他没法一下子改变阿爸脑子里对狼 獾的看法,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是很难纠正的。但愿母狼獾 能顺顺利利带着小狼獾游过这段急流,绕过这段江岸,远走 高飞。

母狼獾在水里叫唤,两只小狼獾在磐石顶上探头探脑, 迟迟不跳下去。或许它们两天前在江浪里九死一生的经历不 敢往下跳,或许它们是年幼无知不太了解猎人和猎枪的厉害 。它们望着在江里随浪起伏的母狼獾,踌躇不决,犹豫着, 在磐石顶上绕着圈圈。

哗啦,悬崖顶上传来拉动枪栓的声响。

“阿爸,别……别打它们!”水秧儿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

“该死的狼獾,你以为跳到水里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发酒瘟的,我先送你的小崽子上西天去。”

水秧儿从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头,朝磐石顶上的两只小崽 子扔去,他想它们赶下江去,免遭枪击。

唉,不懂事的小家伙仍赖在岸上不肯下水。

突然。磐石上冒出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很快又冒出母狼 獾水淋淋的脑袋;一眨眼,母狼獾从江里又爬上岸,显然, 它上岸来是要把两只小狼獾推下江去。

快,快,水秧儿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悬崖顶上,寂静无声,听不见阿爸 说话了。水秧儿经常跟随阿爸上山打猎,知道阿爸的习惯, 扣动扳机前会屏住呼吸将准星、缺口和猎物三点连成一线。 阿爸停止说话,毫无疑问,是在进行最后的瞄准,顶多还有 两三秒钟时间,猎枪就会訇然炸晌。刺鼻的硝烟无数粒铁砂 子会无情地扑向岸边那座磐石。

距离这么近。阿爸是寨子里有名的神枪手,这一枪 绝不 会打空。一瞬间,水秧儿眼前出现了幻觉:霰弹从黑洞洞的 枪管喷射出,呈倒锥体罩向那家子狼獾,黑毛崽子像触电似 的蹦起三尺,又重重地摔下来,再也站不起来了;黄毛崽子 更惨。前额被穿了个洞,就像长了第三只眼,软绵绵地瘫了 下去,母狼獾肚子上被钻了几个洞,肠子流了出来,四肢一 曲,跪倒在地。

不不,他不能让悲剧发生。他一定要制止阿爸开枪。这 家子狼獾与他同命运共患难,结下了深厚友谊,母狼獾甚至 还救过他的命,他决不能让它们受到伤害。

他突然想出制止阿爸开枪的办法来,他飞奔几步,来到 磐石前,高举双手,尽量挺直身体;他站立的位置刚好在弹 道上,子弹不会绕弯,他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了阿爸的枪 口,阿爸要射击的话,只有先打中他,才能再打中那家子狼 獾。

“水秧儿,你疯了吗?快闪开,我要开枪啦!”阿爸在 悬崖上焦急地高声喊叫。

水秧儿索性登上磐石,像一堵结实的墙,挡在三只狼獾 面前。

母狼獾先将黑毛崽子推入水中,然后又将黄毛崽子抛进 江去。

“小杂种,你敢跟老子对着干,你的良心喂了狼!我真 的要开枪了,你再不让开,我把你这个不孝的畜生连同三只 狼獾一块儿收拾了!”传来阿爸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水秧子毫不惧怕,他晓得阿爸是在讲气话,他是阿爸的 亲骨肉,他是阿爸最疼爱的小儿子,阿爸或许会因为生打他 两巴掌,顶多会用马鞭抽他几鞭子,但阿爸绝不会朝他身上 开枪的。

洪水虽然退去了不少,但江涛依然汹涌。两只狼獾崽子 被推进江去后,在浪花间沉浮挣扎。黑毛崽子呛了两口水, 一面笨拙地划动四肢,一面惊慌地呦呦哀叫。黄毛崽子则拼 命向岸边游去,想重新回到岸上来。

扑通,母狼獾跳进江去,抡动那根又粗又亮的尾巴,示 意两个小家伙前来叼咬。这是狼獾泅水惯用的办法,狼獾崽 子衔住母狼獾的尾巴,就可平安地在水中畅游。遗憾的是, 两只狼獾崽子或许由于年纪太小缺乏经验,或许由于浪花太 猛惊慌失措,努力了好几次也未能叼住母狼獾的尾巴。母狼 獾在水里急得团团转。

水秧儿毫不犹豫跳进湍急的江水,一面踩水一面揪住獾 的尾巴,塞进黄毛崽子的嘴里,又从一个旋涡里把晕头转向 的黑毛崽子捞了出来,送到母狼獾尾后。两只狼獾崽子终于 成功地衔住了母狼獾的尾巴,就好像抓住了救生圈,跟随母 狼獾平稳地向前游去。

“水秧儿,我的儿子,阿爸求你了,快快闪开吧。我打 死这三只狼獾,我在寨子里再也不用受窝囊气了,成全阿爸 吧,阿爸做梦都想当寨子里的猎王!水秧儿,阿爸一旦做了 猎王,你就是猎王的儿子啦。”

阿爸在悬崖上捶胸顿足大声哀求道。

他才不稀罕当什么猎王的儿子呢,他是这家子狼獾的朋 友,他只想帮助朋友摆脱困境。

水秧儿踩着水,护送三只狼獾游出那段地势险峻的月牙 形江湾,直到确信阿爸的猎枪再也瞄不到它们的身影他这才 返回岸上。

母狼獾朝他投来感激的一瞥,便顺江而下,头也不回地 越游越远。

悬崖上,传来阿爸伤心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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