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计谋
恶人的道路好-阴-暗,自己不知因为什么而跌倒。
和别人的那些楼房的阁楼一样,烈格雷庄园上正宅的阁楼照样空旷宽敞。那上面一层全是灰尘,蜘蛛网随处可以见到,一些东倒西歪的东西到处堆在那 里。这庄园曾经的主人——那户有钱人家从国外买回了大量漂亮的高档家具,当时这正宅还非常豪华。到后来他们要搬走了,带去了一部分家具,没带走的那部分都 被扔在一些无人居住的小房间里,或是被搁在阁楼上面。阁楼的墙壁旁靠着曾经用过的装运家具的大包装箱,阁楼上面还有个小窗户,微弱的光线从那黑洞洞的、积 满了灰尘的窗棂中照射进来,照在那些曾是豪华的高背椅子和沾满厚厚灰尘的桌子上。总而言之,这是个非常-阴-沉、暗淡的地方。但尽管它看起来很恐怖,很可 怕,它还仅仅只是给那些迷信的黑人传奇故事染上几分恐怖的气氛而已。事实上,在那上面曾真真实实发生过恐怖的事。大概是几年前,有一位黑人妇女因招致了烈 格雷的不满,在阁楼上被囚禁了好些时问。我们也不清楚那上面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事情,黑人们则时常在背后偷偷私语。有一天,那个不幸的女人的尸体从阁楼中被 拖下来,埋掉了。传说自那以后,阁楼上就时常有咒骂声和混乱的拳脚声,混杂着绝望的哭喊声和呻吟声。一次,烈格雷碰巧听到有人正在谈论此事,他便大发脾 气,还宣誓道,如果再有人敢提起阁楼的事情,他就要被放在上面关上几天,让他彻底弄清楚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烈格雷这样说,无疑是给人们一种不提此事的一 个暗示,但却无法阻止人们在心里对这件事情抱有的怀疑态度。
紧接着,再也没人敢踏上阁楼的梯子,就连通往楼梯的必经通道,人们都望而生畏,一个个敬而远之。正因为大家都避谈这件事情,故事便开始不为人知,渐渐地便变得神秘起来。卡西突发奇想,或许可以利用烈格雷不堪一击的迷信心理,解放自己和那些不幸的难友们。
那层神秘阁楼的下方碰巧住着卡西,有一天,她没经烈格雷同意,突然叫了几个佣人帮她搬家,她把所有的家具及日常用品一件不剩地运往一间离阁楼较远的房子里。恰恰这时候烈格雷骑着马从外面回来,看见佣人正卖力地忙这忙那,搬运家具,他吃了一惊。
“卡西,捣什么乱!你发疯啦!”烈格雷大声叫道。
“噢!我只是想换个地方。”卡西委屈地说道。
“换个地方,究竟为什么呢?”烈格雷问。
“我乐意这么做。”卡西答道。
“你给我说明白点,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是人,我需要睡觉!”
“睡觉,屁话?难道你晚上没睡觉吗?”
“如果你愿意听,我很乐意告诉你。”
“你讲吧!蠢婆娘!”烈格雷忍不住怒吼起来。
“哦!主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它吓不倒你。这幢楼只是在晚上有些奇怪,从十二点钟开始,不断会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滚动地板的声音和尖叫声,这样一直会延续到第二天早上。”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上面。”烈格雷开始紧张起来,但还是强装笑脸地问道,“卡西,你觉得会是谁呢?”
卡西抬起了头,用那双洞悉一切的乌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说:“天啦!我怎么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呢?刚才,我还指望你能告诉我,唉!估计你也不知道。”
听她这么说,烈格雷愤怒到了极点,他挥起马鞭朝她抽去。卡西机灵地往后一闪,马鞭落空了,她乘机溜进房门,调过头说道:“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最好自己睡到那间房里,西蒙!这样你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说完,她迅速地关紧门,上了锁。
烈格雷愤怒了,开始发了疯似地诅咒,还扬言要踢开房门。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容易看出,经过细细地掂量,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一会儿,他便闷 闷不乐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问。事实证明,卡西的想法是正确的。经过这件事以后,她又采用了一系列装神弄鬼的方法。不断加剧烈格雷的恐惧心理。
她在阁楼迎风的墙头找到了一个洞眼,在里面塞进一个破瓶颈。一旦有风吹进瓶颈,它就会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鸣声。刮大风的时候,这种悲鸣声会转变成鬼哭狼嚎的尖叫声。在那些愚昧、迷信和作恶的人耳中,这种声音像极了地狱之神索命的号召。
阁楼里闹鬼了,每当人们在听到这些恐怖声音的同时,他们便开始猜疑,时间长了,大家也不再怀疑从前那个鬼怪故事的可信度。于是这幢阁楼到处弥漫了一种恐怖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尽管无人向烈格雷先生提及这件事情,他却感觉到自己无时不刻不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包围着。
世界上最迷信的人莫过于那些叛离上帝,诅咒神灵的人,基督徒们相信公正、慈祥、乐于赐人幸福的上帝存在,所以他们永远都保持着心止如水的平和心 态,他们相信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光明和正义。但对那些无视上帝存在,干坏事的人来说——正如一位名人所言,世界乃是“埋葬死人,到处黑暗的墓地”。根本毫无 秩序可言,黑白之分。于是在那些不敬上帝的人看来,他们的周围都有可能是鬼怪出现的地方,-阴-森、可怕的妖魔会随时来向他们索命。
汤姆的正直,有一段时间悄悄地唤醒了烈格雷心中那沉睡已久的道德观。尽管潜在他内心深处的邪恶势力抵制着这种良心的发现,但汤姆的每一句祈祷,每一首赞美诗都使烈格雷从心里震惊和产生混乱。
卡西对烈格雷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虽然他是她的主人——她的暴君,是统治和奴虐她的人,他完全相信她被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存在任何人的帮 助和欲报复他的可能。可是人就是这样,即使是最凶狠最残暴的恶棍,如果他同一位很有影响力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不可否认他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这种影响力的感 染和对她的防备。正如卡西说的,在他买下她之前,她还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和很有修养的女人,但他将她的感觉、感情置之度外,任意地践踏。她的身体不属于自 己了,长时间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摧残、蹂躏已经使她心身倍受沧桑。绝望之下,那颗原本仁慈善良的心渐渐地变得凶狠起来,心中慢慢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因而, 她在某些地方几乎成了他的主人。烈格雷欺凌她的同时也在心里害怕她。
卡西不太正常的表现,时时引起众人的怀疑。这使她所有的言谈举止都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深不可测。渐渐地,她对烈格雷的影响变得愈来愈明显,愈来愈不可思议了。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烈格雷坐在那间破旧的起居室里,他的旁边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燃烧着红红的炭火,火光照在房间里的每件东西上,映出各种飘忽不 定的影子。窗外狂风怒吼,夹着倾盆大雨噼噼叭叭地打在屋顶上。在这样的夜晚,室内各种破败的东西常常会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窗户吱吱响个不停,几扇百叶窗 在风力的作用下嗒嗒作响。狂风夹着雨滴从屋顶的烟囱里直窜进来,卷起浓黑的烟尘,仿佛从天降下很多妖魔鬼怪似的。烈格雷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呆了几个小时,他 整理了些旧账户,然后又读起了报纸。卡西则安静地端坐在墙角,幽幽寡欢地对着火光出神。接着,烈格雷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一眼瞅见桌子上放着的一本旧书本 ——就是他以前看见卡西读过的那本书。他随手拿了起来,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这是一本有关写鬼怪传说的故事书,里面有凶杀惨案,还有一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的故事结局。里面附播各种恐怖、粗糙的图片。书本从印刷、装订、纸张等方面给人的感觉都是粗制滥造,极为简陋。但是它的故事情节却有一股无可推卸的吸引 力,激起你继续读下去的欲|望。
烈格雷迅速地翻动书本,看了一页又一页,与此同时他发出“呸!”“啐!”之声接连不断,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扔掉了手中的书本,大吼一声。
“卡西,你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吧!”他用火钳拨火,吃惊地问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胆大的女人,不会因一些奇怪的噪音而感到害怕。”
“我信与不信,都和你没关系。”卡西冷言以对。
“过去我在上海的一段时间里,有些老伙计们闲着没事,讲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恐吓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我的胆子大着呢!”烈格雷又说道,“书上这些瞎编胡造的奇闻怪事我才不会害怕呢!”
卡西一声不吭坐在墙角里,用眼睛狠狠地盯着他,暗淡的光线中,她的神形老让烈格雷感到莫名的惊慌。
“那些响声肯定是老鼠弄出来的,可恶的老鼠们总是爱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弄出些奇怪的声音来。以前我在上海的时候,货舱里经常能听到这种声音,”烈格雷接着说,“还有风,无形的风或许也可能发出这种声音。天啊!你说风声有多奇怪,它就有多奇怪。”
卡西已察觉出烈格雷那微妙的表情,早在自己的注视下惴惴不安了。因此她没有急着接腔,仍旧用那种神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刚才一样。
“喂,你哑啦!干嘛不说话,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烈格雷着急地问道。
“你相信老鼠能跑下来,找到你的门口,打开一条你早已上了锁的大门吗?”卡西说,“然后再绕过抵在门后的椅子,慢慢地靠近你的床头,像我这样伸出魔鬼般的双手吗?”
卡西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烈格雷,形色*尤为专注。他惊呆了,像做梦似地看着她。直到卡西说完后,突然用双手抓住他时,烈格雷才清醒过来,往后一退,忍不住大骂起来。
“你这蠢货!快给我说清楚,真的有这回事吗?”
“噢,如果没有,我会说有这回事吗?”卡西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好了,卡西,你不要再逗圈子了,你真的亲眼看见过吗?快给我说说。”
“要我说,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自己何不在那间屋子里睡一个晚上呢!”卡西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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