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心老了最可怕

 心老了最可怕

第二天 天气：黎明时分，下起了阵雨。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早晨还有一阵阵的凉风，中午就开始暴热。到了下午，又成了“桑拿天”。

我和乌龟在马小跳的家里生活了一天一夜，我们的感觉都挺好，很喜欢这个家。

因为昨天从白天就开始睡，所以黎明时我们就醒了。那会儿正下着雨。

阳台上种着一盆龟背竹,这种植物,叶子巨大，因叶子的形状酷似乌龟的背而得名。落在龟背竹的雨声韵味十足,令我又想起夏末秋初的翠湖公园里那雨打芭 蕉扇的声音。我还喜欢看晶亮的雨珠儿,顺着龟背竹的叶脉，滴溜滴溜地滑动,这又让我想起夏末秋初的翠湖,想起满湖的荷叶在细雨里摇拽的景象……

在这样的清晨，在绿意葱茏的龟背竹下，一边听着天籁般的雨声，一边和乌龟聊天，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

“大师，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没解开的谜。”

“你觉得我能够帮你解开吗？”

“是的。这个谜是关于你的”我说，“你为什么会来到我的山洞？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哪里来并不重要，我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乌龟说，“本来，我住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都无法想象有多么远。可是，我闻到了一股新鲜的孩子味儿，而这股孩子味儿就是从你住的山洞里散发出来的。于是，我就千里迢迢地来到了你住的山洞。”

我一点都不怀疑乌龟的话。昨天，他不就是闻着孩子味儿，找到了马小跳的家吗？

“孩子味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这就像阳光、空气和水对人的重要性一样。”乌龟说，“我到底活了多久，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一百万年，还是一千万年？呵呵，这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那就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有孩子味儿的地方。”

哦，原来是孩子味儿让乌龟活了这么久。

“也有人生活在有孩子味儿的地方，他们也能长生不老吗？”

“这些人的心可以永远不老。”乌龟说，“比如马小跳的爸爸和妈妈，他们的心就永远不会老。”

对此我有同感。比如说马小跳的宝贝儿妈妈，她是杜真子妈妈的亲姐姐，可是她看起来比她的妹妹年轻多了。杜真子的妈妈一周要去美容院三次，但看起来还是比她的姐姐老。

“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可怕吗？”乌龟不等我回答，就接着说，“心老了最可怕。”

我一定不能让我的心变老，所以我一定要学会闻孩子味儿。

“大师，你说这楼里，还有一个孩子的身上有很浓的孩子味儿。你能找到这个孩子吗？”

“这个孩子就在马小跳家对面的房子里。”

“我先去侦察侦察！”

神出鬼没的老老鼠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我怀疑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马小跳家。不过，他也确实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没有给我添过任何麻烦。

不到两分钟，老老鼠就回来了。

“那屋里是有一个孩子。”老老鼠说，“是一个女孩子，跟马小跳差不多大。你想不想去看看？”

老老鼠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是身手不凡。他带着我攀着墙壁上的煤气管道，越过两台空调机，翻上了一个阳台。正当我们穿过客厅时，突然被正从房间里出来的女主人发现了。

“啊——哈——哈——”

这样的尖叫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笑猫老弟，你快跑，我掩护你！”

老老鼠把女主人的注意力引开了。可是，我没有跑，因为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白睡裙的小女孩站在门边。她也看见我了，我朝她笑，她也朝我笑。我跑进她的房间，她马上把门关了起来。

她的房间和杜真子的房间很像，也是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单和被套，床头有棕色的泰迪熊，窗下有一张小书桌。

我坐在小书桌上，小女孩坐在床边。我们脸对着脸，我笑，她也笑。

“你会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小女孩双手捧着我的脸，“你知道吗？马小跳的表妹杜真子有一只猫，也会笑，叫笑猫。”

我真想告诉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我就是笑猫！”唉，说了也没用，她听不懂。

小女孩仿佛知道我能听懂她的话，她继续对我说着心里话。

“你是来和我叫朋友的吗？好的，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我的名字叫安琪儿，是小天使的意思。小天使都穿白色的衣服，我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身穿白色睡裙的安琪儿，真像一个小天使。

“这个暑假，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快乐。我妈妈不让我出去玩儿。做完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我还得做我妈妈给我布置的很多作业。我妈妈还让我去上作文班，规定我每天写两篇作文，可是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个本应该像小天使一样快乐的小女孩，原来并不快乐。

“我想去和马小跳玩儿，可我妈妈也不准。哦，马小跳是我的同学，就住在这层楼上。”

我想告诉安琪儿，我就是从马小跳家来的。

“马小跳是我最崇拜的人，你一定要认识他哦！可是，我妈妈不喜欢马小跳，她喜欢像小大人一样的男孩子，比如我的表哥林子聪，还有我们班的丁文涛······嘘！你快藏起来，我妈妈来了！”

我跳上窗台，躲到窗帘后面。窗帘是半透明的，我能看见外面，但外面看不见我。

安琪儿的妈妈推门进来：“安琪儿，你在跟谁说话？”

“没······没有······我自己跟自己说话······”

安琪儿不得不撒谎，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躲藏的地方。

“我在跟你说话！你在看什么呢？”

安琪儿的妈妈拉了拉窗帘。幸好我的心理素质还不错，我沉着冷静，一动也不动。

安琪儿的妈妈没发现什么异常，却发现书桌上有一本书像花瓣似的翻开着，一看就是被读过好多遍了。

安琪儿的妈妈勃然大怒。她把那本书高高地举起来，又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准看这种没用的书！”

“你又没看，怎么就知道没用呢？”

安琪儿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她的妈妈听见了。

“一看你读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知道这书没用。有用的书，你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安琪儿的妈妈指着书架上一排排厚厚的新书，“我花了那么多钱让你去上阅读班，又花了那么多钱买了老师规定的必读书。你为什么不读？”

“我读不下去。怎么办？”

“你一定要强迫自己读下去。那个办阅读班的老师是个著名的专家，她说这些书是值得我们用一生去阅读的。”

“妈妈，一生就是一辈子。你为什么要着急呢？”

安琪儿的妈妈经常被安琪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晕头转向的。现在，她又被安琪儿的话弄晕了。

“我至少要活八十岁，你现在就让我先读我喜欢的书，我以后再去读那些书，好不好？”

安琪儿的妈妈尖声叫道：“安琪儿，你想气死我吗？”

安琪儿哭了：“可是，我真的读不懂······”

“你读不懂，是因为你笨。你就得更笨鸟先飞。专家规定的必读书，你读不懂也要读。”安琪儿的妈妈从书架上把那一摞厚厚的新书抱到书桌上，“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读五十页！我每天都要检查！”

安琪儿的妈妈把安琪儿反锁在房间里。安琪儿如果不读完五十页的必读书，就不能出去。

我回到乌龟的身边，把刚才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乌龟听了。乌龟沉默了很久，长叹了一声：“自以为是的家长啊！她不知道，她正逼迫她的孩子与书为敌。”

我明白乌龟的意思：本来，安琪儿是喜欢读书的，但她的妈妈硬要她读她现在还读不懂的书，安琪儿就会讨厌读书，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会讨厌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