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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名世获罪之谜

戴氏获罪的种种因素,其中很大一个原因看来正是戴的“狂悖”个性。不狂不会遭到王公大臣的嫉恨,王公大臣也就不会故意拨动皇上的政治敏感神经,不狂也就不会使“诸公贵人”“畏其口”,而感到威胁,不狂也不会被赵申乔抓到把柄。显然,戴名世之死正是落在了一个“狂”字上了。

康熙末年的《南山集》案,是震动一时的文字狱大案,涉及戴、方两大名门望族。案主之一的方孝标遭到戮尸,另一案主首犯戴名世是科举制中的新科顶级人物——会元、榜眼,则受到极刑的处罚。该案株连亦极广,凡两家亲属朋友,年十六岁以上者俱处死,母女妻妾及十五岁以下之子孙俱入官为奴。此外,刻印者、作序者等无一幸免。桐城派名宿汪灏、方苞因为该书作序,本来要处绞刑,后经多方相救,从宽免死,罚入旗籍,至雍正登基始获大赦。《南山集》案不仅是康熙裁抑汉族知识分子的一种严酷手段,亦为乾隆大兴文字狱开一恶例。那么,我们不禁要问,戴名世到底触犯了什么忌讳而遭此厄运呢?且容慢慢拨开这层历史的迷雾,了解事件的真相。

戴名世,安徽桐城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殿试一甲第二名,自然很有才华。曾卜居故乡南山冈,由此门人尤云鄂为其刻了《南山集》,该书集中引用了方孝标的《滇黔纪闻》中的若干内容。

康熙五十年(1711),左都御史赵申乔上表参劾翰林院编修戴名世所著《南山集》、《孑遗录》 ,题为:“特参狂忘不谨之词臣,以肃官方,以昭法纪事”。据称:“乃有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妄窃文名,恃才放荡,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肆口游谈,倒置是非,语多狂悖,逞一时之私见,为不经之乱道。”于是掀起了一场罕见的文字狱。

戴氏缘何获罪?历来说法不一。但传统的看法可归结为几说:一为“反清”说,一为“枉死”说。持“反清”说者又有两种不同的立场,一种立场认为“有罪”,一种立场认为“有功”。戴氏的罪状即“悖逆”或“大逆”。《清史稿·戴名世传》云:“都御史赵申乔奏劾《南山集》语悖逆,遂逮下狱。”从清正史的立场来看,戴氏作为清王朝的官员(翰林编修)反叛清王朝,当然罪该万死。虽然没有反叛的具体行动,但有“悖逆”或“大逆”的言辞,应属思想上犯罪。而持“有功”立场者则多为今人。比如许永璋认为:“戴氏受时代与家庭的影响,自幼具强烈的反清意识”,“将满腔激愤贯注笔端,欲潜心著述,以期从文化战线唤醒民族,如其《画网巾先生传》、《鸟说》等,就深刻反映了清统治者对中原人民肆意戮杀的罪行以及清初人民对清廷种族征服政策的强烈反抗,并表现了自己对人民遭遇及反抗的同情和讴歌……”,认为这是一起民族思想斗争的大案,戴氏不仅无罪,而且有功,以自己的热血和头颅谱写一曲民族“正气歌”。

持“枉死”论的,则首见于咸丰庚申(1860)萧穆的《戴忧庵先生事略》:“盖年少气盛,择言不一一精一一,轻论史事,实非熙朝臣子所宜出此……”。从萧穆的论断中可看出,其言外之意即戴氏当时年少气盛,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而已,,决无反叛事。戴氏被杀,实乃康熙皇帝不明真相所致,是为“枉死”。王树民先生则认为“从这件事情的发生和发展来看,其本身自无民族思想斗争的性质可言,不过是统治阶级内部一次争执的扩大,并夹杂一些偶然的因素。”“世人只从结局方面看待此案,于是将戴名世列为具有反清思想的人,那样就看不到史实真相了。”

近来,对戴氏到底是因何获罪有了新的解释。

清王朝的统治者,作为异族刚刚开始对中原进行统治,曾遭到汉民族百折不挠的反抗。康熙时,虽政局稳定,但心有余悸,小规模的反清斗争时有发生,故清政一府对有关反清的思想言论尤为关注,并严加禁止,凡涉禁例,宁愿错杀一千,也决不放掉一个。《南山集》一案正好碰上了康熙皇帝的敏感神经。赵申乔的参劾,虽无“大逆”、“悖逆”字样,但实际上正轻触了康熙的这根敏感神经,或许这正是赵的用心处也未可知。后来,九卿奏议已是有意识地、明确无误地要拨动这根敏感神经了。

为什么会导致九卿奏议这一局面,从更深层的原因来看,则在于戴氏的“狂悖”个性。戴氏自己在《徐诒孙遗稿序》中曾回忆丙寅、丁卯年间在太学时的情形:“一时太学诸生皆号此数人(指徐诒孙、方灵皋、刘言洁、戴名世等人)为狂士。”赵申乔参劾奏文也称戴为“狂妄不谨之臣”、“狂诞之徒”。可见“狂”正是戴氏的个性,也正是其获罪的根源。正因其狂而遭朝中大臣、公卿的嫉恨,上下齐手,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清史稿·戴名世传》“诸公贵人畏其口,尤忌嫉之”一语可谓中的。从整个事件的发生发展来看,赵申乔一开始是以“狂妄”“狂悖”之罪上奏章弹劾的,后来九卿复议,由“狂悖”一变为“悖逆”,虽一字之差,性质却发生了根本变化。“大逆”之罪幂然是九卿罗织之语,而罗织罪名的原因就在于“忌嫉”。

戴氏本人一身中充满了矛盾,他对科举制度以及科举制度下选拔人材的抨击不遗余力,然而其在五十七岁高龄时,还是参加了进士考试,并在殿试中一甲第二名,授翰林院编修,成为统治集团中的一员。另有一种推测认为:赵申乔之所以弹劾戴名世,是因与他的长子即戴名世同科状元赵熊诏有关。康熙末年南北闹的科场案先后曝光,而北闱又与赵申乔有关,所以赵申乔不仅急于洗刷自己,而且要立新功,而如戴名世的“狂悖”言论文字为他人举发,可能会牵连儿子挂上结党之嫌,更有可能牵出前科论材不当的另一科场案,所以不如先发制人,以“狂悖”纠参戴名世,摆脱干系。

上列戴氏获罪的种种讨论,其中很大一个原因看来正是戴的“狂悖”个性。不狂不会遭到王公大臣的嫉恨,王公大臣也就不会故意拨动皇上的政治敏感神经,不狂也就不会使“诸公贵人”“畏其口”,而感到威胁,不狂也不会被赵申乔抓到把柄。显然,戴名世之死正是坏在一个“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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