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2)
平儿就在李纨处歇了一夜,凤姐只跟着贾母睡。贾琏晚间归房,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只得胡乱睡了一夜。次日醒了想昨日之事,大没意思,后悔不来。邢夫人惦记着昨日贾琏醉了,忙一早过来,叫了贾琏过贾母这边来。贾琏只得忍愧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贾母问他:“怎么了?”贾琏忙陪笑说:“昨儿原是吃了酒,惊了老太太的驾,今儿来领罪。”贾母啐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成日家说嘴,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唬的可怜。要不是我,你要伤了他的命,这会子怎么样?”贾琏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辩,只认不是。贾母又道:“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胎子?你还不足?成日家偷鸡摸狗,腥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为这起娼妇打老婆,又打屋里的人,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你若眼睛里有我,你起来,我饶了你,乖乖的替你媳妇赔个不是儿,拉了他家去,我就喜欢了。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受你的头。”贾琏听如此说,又见凤姐儿站在那边,也不盛妆,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黄黄脸儿,比往常更觉可怜可爱。想着不如赔了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讨老太太的喜欢。想毕便笑道:“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依,只是越发纵了他了。”贾母笑道:“胡说!我知道他最有礼的,再不会冲撞人。他日后得罪了你,我自然也做主,叫你降伏就是了。”
贾琏听说,爬起来,便与凤姐儿作了一个揖,笑道:“原是我的不是,二奶奶别生气了。”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贾母笑道:“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说着,又命人去叫了平儿来,命凤姐儿和贾琏安慰平儿。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妻不如妾”,听贾母一说,便赶上来说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赔了不是不算外,还替你奶奶赔个不是。”说着也作了一个揖,引的贾母笑了,凤姐儿也笑了。贾母又命凤姐来安慰平儿,平儿忙走上来给凤姐儿磕头,说:“奶奶的千秋,我惹的奶奶生气,是我该死。”凤姐儿正自愧悔昨日酒吃多了,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脸;今见他如此,又是惭愧又心酸,忙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平儿道:“我伏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弹我一指甲。就是昨儿打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娼妇治的,怨不得奶奶生气。”说着也滴下泪来了。贾母便命人:“将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话,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三个人从新给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头,老嬷嬷答应了,送他三人回去。
至房中,凤姐儿见无人,方说道:“我怎么像个阎王,又像夜叉?那娼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混帐女人也不及了。我还有什么脸过这个日子!”说着又哭了。贾琏道:“你还不足?你细想想,昨儿谁的不是多?今儿当着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你也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唠叨,难道你还叫我替你跪下才罢?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说的凤姐儿无言可对。平儿嗤的一声又笑了。贾琏也笑道:“又好了!真真的我也没法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媳妇来回话:“鲍二媳妇吊死了!”贾琏凤姐儿都吃了一惊。凤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时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悄回凤姐道:“鲍二媳妇吊死了,他娘家的亲戚要告呢。”凤姐儿冷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众人劝了会子,又威吓了一阵,又许了他几个钱,也就依了。”凤姐儿道:“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他!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许劝他,也不用镇唬他,只管叫他告!他告不成,我还问他个‘以尸诈讹’呢!”林之孝家的正在为难,见贾琏和他使眼色儿,心下明白,便出来等着。贾琏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么样。”凤姐儿道:“不许给他钱!”
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做好做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贾琏生恐有变,又命人去和坊官等说了,将番役仵作人等叫几名来,帮着办丧事。那些人见了如此,纵要复办亦不敢办,只得忍气吞声罢了。贾琏又命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水账上,分别添补,开消过去。又体己给鲍二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贾琏,不在话下。
里面凤姐心中虽不安,面上只管佯不理论。因屋里无人,便和平儿笑道:“我昨儿多喝了一口酒,你别埋怨。打了那里?我瞧瞧。”平儿听了,眼圈儿一红,连忙忍住了,说道:“也没打着。”只听得外面说:“奶奶姑娘们都进来了。”
要知后来端底,且看下回分解。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