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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回 借寇兵义臣灭叛臣 设宫宴曹后辱萧后(2)

却说夏主统兵来到聊城,见城门大开,一将手题一颗酋级,向夏主马前禀道:“臣乃魏公部下,左诩卫大将军徐世-首将王簿,奉主将之令,改名殷大用,领兵三千,诈为海贼,投入化及城中,化及拜为都虞候之职。前日毒药投井,病倒军士,今日开门迎大王之师。此是化及次子丞址首级,臣谨献上,请大王入内,臣于此辞别矣。”夏主道:“卿有破城之功,且款留数日,待孤犒赏军士,回去未迟。”王簿道:“徐将军号令严肃,不敢贪功邀赏,有误军期。”说了,辞别下去。夏主叹道:“王簿真大丈夫也,只此便知徐世-之为主帅严明矣!”夏主拥兵入城,到宫中请萧后御正殿,建德行臣礼朝见,立炀帝少主神位,率百官具素服发哀。时勇安公主带领诸将陆续进宫,将化及、智及推到面前;曹旦题了杨士览首级,范愿题了宇文丞基首级,刘黑闼、孙安祖等押绑擒获许将报功。夏主吩咐武士,将化及、智及,绑于柱上,以刀剐之,献祭炀帝。又将许将跪对神座,愿降者赦之,不服者杀之。一面收拾国宝图籍,叫手下排宴在龙飞殿庆赏功臣。时唐魏两家,已拔寨起身去了,忙命孙安祖请杨义臣。只见留守大营裴矩,差一将来禀:“杨老将军有一禀帖,差官来奉上王爷。”夏主拆开一看,书上说贼臣化及已擒,臣志已完,惟望大王所允前言,仁慈放归田里。后有绝句一首:

挂冠玄武早归休,志乐林泉莫幸求。

独泛扁舟无限景,波涛西接洞庭秋。

夏主看罢道:“义臣去了,孤失股肱矣!”刘黑闼、曹旦欲领兵追赶,夏主道:“孤曾许之,今若去追,是背约也,孤当成其名可耳!”于是将隋宫珍宝,悉分赐功臣将士军卒,将国宝图籍付与勇安公主收藏,因问萧后:“今欲何归”?萧后道:“妾身国破家亡,今日生死荣辱,悉听大王之命。”夏主笑而不言。勇安公主在旁,恐父亦蹈化及之辙,忙接口道:“既如此,何不待孩儿先同娘娘到乐寿,一则可尉母亲悬念,二则大军慢慢里可以起行。”夏主见说喜道:“公主所言甚是有理,明日先点二万人马同你母舅先回乐寿去便了。”那夜萧后就留公主在寝宫歇了。次日清早,曹里已点兵伺候,萧后带了韩俊娥、雅娘、罗罗、小喜儿四个得意的宫人,上了宝辇。勇安公主又在宫中选了二三十名精壮的宫人,五六个俊俏的美女,然后起行。正是:

士马峥嵘尘蔽日,军士齐唱凯歌回。

不一日到了乐寿,哨马报知公主回朝。曹后差凌敬出城迎接,凌敬请萧后暂停驿馆。勇安公主同曹旦进城,朝见曹后。公主将隋氏国宝图籍奇珍呈上,又叫带来宫奴美女来叩见。曹后大喜。公主又说:“萧后现停驿馆中,请母亲懿旨定夺。”曹后道:“此老狐把一个隋家天下断送了,亡国的人要他来做什么?”凌敬道:“主公断不作化及之事,既到这里,娘娘还当以礼待之。主公回来,臣自有所在送他去。”曹旦道:“凌大夫说得是。”曹后道:“既如此,摆宴宫中,只说我有足疾未愈,不便迎迓,待他进宫来便了。”凌敬见说,便到驿中禀萧后道:“国母本当出来迎接娘娘,因足疾未痊,着臣致意,乞鸾舆进城,入宫相会。”

萧后上了驾辇,念当初炀帝时,许多扈从百官随驾,何等风光;今日人情冷淡,殊觉伤心惨目。不一时已到宫门,勇安公主代曹后出来迎接进宫。只见曹后凤冠龙髻,鹤佩衮裳,相貌堂堂,端庄凝重,毫无一些窈窕轻盈之态,四个宫奴扶着下阶,来接萧后进殿。曹后要请萧后上坐拜见,萧后那里肯,推让再三,只得以宾主之礼拜见了。礼毕,左右就请上席。萧后、曹后、勇安公主齐进龙安宫来,只见丰盛华筵,摆设停当。曹后即举杯对萧后说道:“草创茅茨,殊非鸾辇驻跸之地,暂尔屈驾,实为亵尊。”萧后答道:“流离琐尾之人,蒙上国题携,已属万幸,又蒙盛款,实为赧颜。”大家坐定,酒过三巡,曹后问萧后道:“东京与西京,那一处好?”萧后答道:“西京不过规模宏敞,无甚幽致;东京不但创造得宫室富丽,兼之西苑湖海山林,十六院幽房曲室,四时有无限佳景。”曹后道:“闻得赌歌题句,剪彩成花,想娘娘必多佳咏。”萧后道:“这是十六院夫人做来呈览,妾与先皇,不过评阅而已。”曹后道:“又闻清夜游,马上奏章;演杂剧,月阶试骑,真千古帝王未有如此畅快极乐。”韩俊娥在后代答道:“这夜因娘娘有兴,故垒爷选许多御马进苑,以作清夜游,通宵胜会。”曹后问萧后道:“他居何职?”萧后指道:“他叫韩俊娥,那个叫做雅娘,这两个原是承幸美人,那个叫罗罗,那个叫小喜儿,是从幼在我身边的。”曹后对韩俊娥问道:“你们当初共有几个美人?”韩俊娥答道:“朱贵儿、袁宝儿、薛冶儿、杳娘、妥娘、贱妾与雅娘,后又增吴绛仙、月宾。”曹后道:“杳娘是为拆字死的,朱、袁是骂贼殉难的了,那妥娘呢?”雅娘答道:“是宇文智及要逼他,他跳入池中而死。”曹后笑道:“那人与朱、袁与妥娘好不痴么,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何不也像你们两个,随着娘娘,落得快活,何苦枉自轻生?”萧后只道曹后也与己同调的,尚不介意。勇安公主问道:“还有个会舞剑的美人在那里?”韩俊娥答道:“就是薛冶儿,他同五位夫人与赵玉,先一日逃遁,不知去向。”曹后点头道:“这五六个女子,拥戴了一个小主儿,毕竟是个有见识的。”又问萧后道:“当初先帝在苑中,闻得虽与十六院夫人绸缎,毕竟夜夜要回宫的,这也可算夫妇之情甚笃。”萧后道:“一月之内,原有四五夜住在苑中。”曹后又问:“娘娘为了绫锦与皇爷惹气,逼先皇将吴绛仙贬入月观,袁宝儿贬入迷楼,此事可真么。”萧后肚里想道:“此是当年宫闱之事,如何得知这般详细;不如且说个谎。”便道:“妾御下甚宽,那有此事?”曹后笑道:“现有对证的在此,待妾唤他出来。便难讳言了。”吩咐宫奴,唤青琴出来。不一时,一个十五六岁宫女,叩见萧后,跪在台前。萧后仔细一看,是袁紫烟的宫女青琴,忙叫他起来问道:“我道你随袁夫人去了,怎么到在这里?”青琴垂泪不言。勇安公主答道:“他原是南方人,为我游骑所获,知是随宫人,做人伶俐,到也可取。”曹后又笑指罗罗道:“得他是极守娘娘法度的,皇帝要幸他,他再三推却,赠以佳句,娘娘可还记得么?”萧后道:“妾还记得。”因朗诵云:

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梁隆颅簇小娥。

今日留浓伴成梦,不留依住意如何?”

曹后听了叹道:“词意甚佳,先皇原算是个情种。”勇安公主道:“到底那个吴绛仙,如今在那里?”韩俊娥答道:“他闻皇爷被难,就同月宾缢死月观之中。”勇安公主又问:“十六院夫人,去了五位,那几位还在么?”雅娘答道:“花夫人、谢夫人、姜夫人是缢死的了,梁夫人与薛夫人,不愿从化及,被害的了,和明院江、迎晖院罗、降阳院贾,乱后也不知去向。如今止剩积珍院樊、明霞院杨、晨光院周这三位夫人,还在聊城宫中。”曹后喟然长叹道:“锦绣江山为几个妮子弄坏了,幸喜死节的殉难的,各各捐生,以报知己,稍可慰先灵于泉壤。”又问萧后道:“这三位夫人,既在聊城,何不陪娘娘也来巡幸巡幸?”韩俊娥答道:“不知他们为什么不肯来。”勇安公主笑道:“既抱琵琶,何妨一弹三唱?”此时萧后被他母子两个,冷一句,热一句,讥诮得难当,只得老着脸,强辩几句道:“娘娘公主有所不知,妾亦非贪生怕死,因那夜诸逆入宫,变起仓猝,尸首血污遍地,先帝尸横床褥,朱、袁尸倚雕楹,若非妾主持,将沉香雕床,改为棺椁,先殓了先帝,后逐个棺殓,妥放停当,不然这些尸首,必至腐烂,不知作何结局哩!”曹后道:“这也是一朝国母的干系,妾晓得娘娘的主意,不肯学那匹夫匹妇所为,沟渎自经,还冀望存隋祖祀,立后以安先灵,不致珍灭。”萧后见说,便道:“娘娘此言,实获我心。”曹后道:“前此之心是矣;但不知后来贼臣,既立秦王浩为帝,为何不久又鸩弑之。这时娘娘正与贼臣情浓意密,竟不发一言解救,是何缘故。”萧后道:“这时未亡人一命悬于贼手,虽言亦何济于事?”曹后笑道:“未亡人三字,可以免言;为隋氏未亡人乎,为许氏未亡人乎?”说到此地,萧后只有掩面涕泣,连韩俊娥、雅娘也跌脚悲恸,正在无可如何之际,只见宫人报道:“主公已到,请娘娘接驾。”曹后对萧后道:“本该留娘娘再宽坐谈心,奈主公已到,只得屈娘娘暂在凌大夫宅中安置,明日再着人来奉请。”即叫送萧后上辇,到凌敬宅中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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