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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两道婆骗去人财 众衙役夺回官物(2)

出了城门,望那一江一 边,尚有一里之远,回看城门,已经数里之遥,从树林中跑出七八个人来,齐声吆喝:“快放下轿里头坐的人出来!我们奉老爷将令,快将诈骗过成都县里的银子、尺头、蜀锦、汗巾,尽数放下,饶你好好过一江一 活命回去!若说半个‘不’字,将你上下内外衣裳,剥脱罄尽,将手脚馄饨捆住,丢在一江一 心!”侯、张两个出在轿外,跪在尘埃,只说:“可怜见万里他乡,本等借有几两银子,要做路费,将就留下一半,愿将一半奉上,尺头也都奉献。”众人道:“不消多话,快快多送上来!只饶狗命,就是便宜你了!”侯、张两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子,岂是轻易肯就与他?众人见他不肯爽俐,喝声下手,众人都上,侯、张方才从腰里各人掏出一大封银来,又从轿内取出汗巾尺头,尽数一交一 一纳。众人方道:“姑且饶恕!快快即刻过一江一 ,不许在此一騷一扰,也不许再坐轿子。快叫轿夫回去!”众人还押了侯、张两个上了船,站立看他上了那岸,空船回来,方才进回城内。

再说童寄姐打发侯、张两个去了,发作说道:“真是人不依好!我说千乡万里,既是来了,这也可怜人的。你既是知道了好歹,我倒回头转意的待你。你倒引了两个贼老婆来家,数黄瓜道茄子的,我倒是二房了!大房是怎么模样呀?我起为头能呀能的,如今叫你降伏了?我叫你奶奶来,叫你妈妈来,降伏了我!人不中敬,我说你是敬着我些儿是你便宜,你只听着那两个贼老婆试试!来了几日,把个汉子打起这们一顿,差一点儿没打杀了。我只为叫那昏君经经那踢陟的高山,也显显俺那平地。我不做声罢了,你倒越发张智起来。那两个强盗蹄子,是你的孤老么?一定有大雞一巴入的你一自一在,你才一个人成二三十两的贴他的银子,贴他的尺头!是做强盗打劫财帛,叫你拿着凭空的撒?我只待喝掇夺下他的,我恼那伍浓昏君没点刚一性一儿,赌气的教他拿了去。你既一自一己说人不中敬,咱往后就别再相敬,咱看谁行的将去!下人们都听着:以后叫他薛奶奶,叫我奶奶,不许添上甚么‘童’字哩,‘银’字哩的!”

素姐从屋里接纽着个眼出来,说道:“我从头里听见你象生气似的,可是疼的我那心里说:“紧仔这几日他身上不大好,没大吃饭,孩子又咂着奶,为甚么又没要紧的生气?’叫我仔细听了听,你可恼的是我。你说的那话,可是你一自一己听的,可是有人对你说的?我就是痴牛木马,可也知道人的好处,我就放出这们屁来?咱姊妹们也相处了半个多月,你没的不知道我那为人!要是他两个,我越发誓也敢替他说个。你见他这们两个妈妈子哩,在家里可那大乡宦奶奶小姐娘子够多少人拜他做师傅的哩,可是争着接他的也挨的上去么?他模量着这是好人,人孝敬他些甚么,他才肯收你的哩。你要是有些差池的人,你抬座银山给他,他待使正眼看看儿哩?家里住着片青云里起的楼瓦房,那粮米成仓的囤着,银子钱散在地下有个数儿?你见他穿着粗辣衣裳,人也没跟一个哩!他不穿好的,是为积福;不跟着人,是待一自一己苦修。你知不道他浅深,就拿着他两个当那挑三豁四的浑帐人待他,这不屈了人?他两个倒只再三的嘱付,说:‘你二位,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称呼,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叫我说:‘我大他十来岁多,我是姐姐。’他两个说:‘真是有缘有法的,别说一性一儿相同,模样儿也不相上下。’我倒还说:‘我拿甚么比俺的妹妹?他先全鼻子全眼的,就强似我。’这就是俺三个在屋里说的话,谁还放甚么闲屁?我料着要是你一自一己,可你没有听差了话的。一情一管不知是那个混帐耳朵听的不真,学的别了,叫你生气。不论有这话没这话,只是让进他两个往屋里去私意说话,就是我的不是。妹妹,你怎么耽待我来,合我一般见识?我与妹妹陪礼。”素姐连忙就拜。寄姐道:“你没有这话就罢呀,陪甚么礼?”素姐道:“妹妹不叫我陪礼,你只笑笑儿,我就不陪礼了。你要不笑笑儿,我就拜你一千拜,齐如今拜到你黑,从黑拜到你天明,拜的你头晕恶心的,我只是不住。”寄姐见他那妾势腔款,不由的笑了一声,也就没理论罢了。

掌灯以后,寄姐又开了宅门,出去看望狄希陈。那狄希陈越发浑身发出肿来,疼的只叫妈妈。寄姐说道:“那两个老歪辣,你合他也有帐么,填还他这么些东西!就是你挣的,可你也辛苦来的,就轻意给人这们些?”狄希陈道:“天爷,天爷!这话就躁杀人!咱也这们几年了,难道我的一性一子,你还不知道?人要不挖住我的颊腮,上锅腔子燎我,我是轻易拿出一个钱来?他在旁哩当着那两个老私窠子,雄纠纠的一逼一着问我要,若是你在跟前,我还有些拄墙,壮壮胆儿。你又不合他出来。我要打个迟局,他跳上来,我还待活哩么?他一自一己就够我受的了,那两个恶货,都是他一伙子人,我不拿着钱买命,没的命是盐换的?”寄姐道:“我一来也看不上那两个老蹄子,怕见合他出来;二来小成哥子咬着奶头,甚么是肯放。两个老蹄子在他屋里,不止挑唆叫他打你,还挑唆叫他降我哩。他说已是把我降伏了,不敢能呀能的。老蹄子说:‘正该,正该。人中不敬,吊不中弄。’你说这不可恶?”狄希陈道:“你一自一己听见么?”寄姐道:“他三个屋里说话,伊留雷媳一妇一子合小河汉在窗户外头听的。”狄希陈道:“何如?我说是他挑的。在家没的没打么,可也没有这们打的狠。以后你要不替我做个主儿,我这命儿丧在他的手里。常时在家,他才待要下毒手,娘就护在头里;娘没了,爹虽一自一家不到跟前,可也是我的护身符;刘姐也是救星,狄周媳一妇一也来劝劝。昨日就叫他尽力棱了一顿。留着我,你娘儿们还好过,别要合他拧成股子。”寄姐道:“你只怪人,再不说你,那不是冷了人的心?昨日不亏我撞甚么似的撞进来,今日还有你哩?”狄希陈道:“不是说你合他拧成股子打我,只是说你别要理他。我见你这一向下老实合他话的来。”寄姐道:“你可怎么样?‘严婆不打笑面’的。你没见他那妾势的哩?他明白合二个老歪拉一问一对的说了我,见我知道了,他刚才那一顿盖抹,说的我也就没有气了。你只以后躲着他些儿,你拿出在船上待我的一性一子来待他,也就没有事了。”狄希陈道:“他的龙一性一不同得你,一会家待要寻趁起人来,你就替他舔屁一股,他说你舌头上有刺,扎了他的屁一股眼子!”

狄希陈正合寄姐讲着话,小选子进来说道:“送那两个老婆的人回来了,吕书办待一自一家禀爷甚么话哩。”寄姐就起身进回衙去。不知侯、张两个怎生送到船上,曾否渡过一江一 去,吕德远要禀甚事,这回说不尽了,再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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