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回 开关献城渠魁受戮 重修旧好班师还朝
第30回 开关献城渠魁受戮 重修旧好班师还朝
黄金玲活捉了薛应龙,非常高兴。回到绣楼,手托香腮,一个劲儿发愣。有个丫鬟叫春枝,是贴身丫头,跟她像姊妹似的,说话也不避长短。她看出姑娘有心事,春枝一笑:“姑娘你怎么了?打了胜仗怎么还不高兴?”“别说了,胜仗败仗都有什么用啊。”“看你说的,总比打败仗强。比如说眼下我们的关叫人家攻下来了,那多吓人哪!你不一定得愁成什么样呢。”“死丫头别胡说,要叫元帅知道非割你的舌头不可。”“哟,当着元帅我也不敢说呀。姑娘我给你说点事。”“什么事?”“这……我还不敢说。”“哎呀你说吗,到底什么事?”“你开兵见仗的时候,元帅正给你观敌,突然来了几个人,是从国都来的,跟大帅打了个招呼,我听说送来封信,是大元帅苏宝童给我们元帅的,信里说是给你提亲的事。”黄金玲一听倏地就站起来了:“给我提亲?给谁提呀?”“好像是说哈密国的国王要娶你为妃,苏宝童从中为媒,这一半天就要下彩礼。”
黄金玲闻听此言,脸刷地就变色了,心想:哈密国的国王我见过,这个人长得就像个大蛤蟆成津一样,满脸都是大蚤皮疙瘩,已经六十岁挂零了,妻妾成群,怎么想到我头上了?这事一定是坏在苏宝童身上了,他想在国王面前买好,拿我当了牺牲品。这一下把她气得浑身栗抖:“春枝,老爷怎么说?”“听老爷的意思没明确表示,等当面再议。”黄金玲一合计,这事要坏,我爹无非是一个关城的元帅,论地位、势力和苏宝童都是天壤之别,苏宝童是六国联军的元帅,在国王面前说一不二。另说另议,肯定得答应他,要是把彩礼拿来我就完了,我怎么能嫁给那糟老头子?黄金玲越想越窝囊,趴在桌子上就哭开了,把春枝急得直冒汗:“姑娘你别哭啊,你要有个好歹的,我可吃罪不起呀,我嘴贱不该说。”“你说了对,要不我还蒙在鼓里,说实在的我不希罕那王妃娘娘,不愿嫁给那糟老头子。”“姑娘,这个事要决定下来你怎么办呢?不乐意也得乐意。”“不,现在我就找个丈夫,把我的终身定下来,到时候就改变不了啦。”“姑娘你怎么净说傻话呀,找个男人是那么容易的?过去给你保媒的都叫你拒绝了,现在冷锅抓爇馒头上哪儿找去?”“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姑娘你这是指什么说的?”“春枝呀,有话我就跟你说,你是我的好妹妹,我现在相中了一个人。”“谁呀?”“就是被抓来的那个白袍小将薛应龙。”春枝一听傻眼了:“那哪行啊?两国的仇敌呀,你能许配给他吗?”“我正在想对策。一会儿你派个心腹人到楼下给我放哨,如果前厅来人要随时报告我知。”“这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了人了,前院来人咱随时都能知道。”“另外,你拿上牢房的钥匙,传我的命令,把一个叫程千宗的提上楼来,我要与他商量。”“那好吧。姑娘你可想好啊!”“你去吧。”
春枝拿着钥匙,带了几个女兵,来到牢房门口,巡逻的哨兵见是姑娘的贴身丫鬟,不敢怠慢,问道:“你们有事吗?”“奉小姐之命来提犯人夜审,”说着她拿出了钥匙。哨兵一看,不敢阻拦,嘎蹦一声打开大锁,咯吱吱,把铁门拉开,一股潮气直冲鼻子。这是一座水牢,有个大池子,摆着一溜桩撅,墙上钉着环子,被抓这几个人都在水牢里泡着,水深过肚脐。春枝进了水牢一查,一共六个:“你们谁叫程千宗?”春枝这一叫,水牢里六个人都愣住了。原来窦一虎、薛应龙先后被投入水牢以后,众人无不难过,惟有程千宗与众不同,说什么他们老程家都是福将,只要有他在,管保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保众人平安无事,还可建立奇功。他正在摆和,丫鬟进来提人,指名叫他,众人怎不吃惊?程千宗则朗声应道:“我就叫程千宗。”“那好吧,我就提你。来人,把他放出来。”进去几个人在水牢里把他解开了,连抓带拽把他提出水牢又捆上了。罗章等人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发愣暂且不表。
丫鬟春枝又把水牢锁好,拎着钥匙,押着程千宗来到绣楼,一看他身上水淋淋的,给他解开一只胳膊,让他把裤子上的水拧了拧,靴子里的水倒了倒,然后带到楼上。
这阵黄金玲的决心已定,想了个完整的方案,让丫鬟们把楼上收拾干净,摆一张桌,桌上罗列杯盘,放一些好吃的,还有两壶酒。这时候春枝上楼:“小姐,带来了。”“嗯。为了防备万一,你再叫八个老妈儿拿着绳子、兵刃,在两旁伺候。”时间不大,八个老妈儿先上来了,都是三十多岁四十来岁的悍妇,每人都是斩马刀双手带,在两旁伺候,接着把程千宗推进屋里。程千宗一看,这是闺房啊,还摆着酒席,站着打手,既不像请客,又不像夜审,这是要干什么?程千宗站那直呆呆发愣,黄金玲站起来满面赔笑:“请问你是不是叫程千宗?”“对呀,咱俩交过手,我都报过一回名了。”
“程将军,很对不住,你受委屈了。”程千宗一听这话有意思,这不像敌对的敌人,给我赔礼认错了,当时把脑袋一晃:“没关系,大人不见小人怪。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就是肚量大,不咎既往。”“那就好,程将军请坐。”“坐就坐。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客人还有绑着的吗?”“我现在就给你松绑,咱可把丑话说到前边,咱们是谈话,可不是动武。把你解开出于对你的相信。如果你要耍花招,准备逃跑或者动武,你可自找苦吃。”“姑娘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黄金玲命人给他解开。程千宗活动活动四肢,找了个宽敞的地方一坐,丫鬟先给敬茶,然后把筷子摆上来。黄金玲想:事在紧急,不能再拖延了,冲着春枝一使眼色,八个老妈儿退到外边,隔窗听着,暗中保卫。黄金玲腰问悬剑,晃魂铃在手里拿着,这才说道:“程将军,你知道我把你找来有什么事吗?”“这我可不知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唉!这话本不应该跟你说,但是今天不说不行了。我祖上原是山西人氏,我爷爷因遭坚臣陷害,被杨广屈斩,那时是太原侯李渊的监斩官,只有我爹只身逃出,全家三百余口都惨遭杀害。我父逃到西凉,誓与中原为敌,大唐建国后还与唐军数次见仗。但是自高祖驾崩,贞观天之登基以后,大唐国泰民安,我父对唐朝的看法也有改变。再说水流千里归大海,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我们也想回到中原。这次苏宝童无故兴兵,我爹是被迫参加,我也不愿意打。有心降唐,又怕唐营不纳。”姑娘说到这掉下了眼泪。程千宗一听就蹦起来了:“你要归降大唐?”“正是。”“太好了。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做叫弃暗投明。这是真的?”“这种大事哪能开玩笑?这是发自我的内心,有天可表。”“妥了,姑娘你什么时候归唐?”“我把你请来就是为这个事,跟你商议商议。”这回程千宗来了劲了,准知道不会死了,他把腰板儿拔得笔直,把眼前那碗香茶喝干了:“姑娘你说吧。依我看越快越好,夜长了梦多,我说你现在就归唐,唐营保证欢迎,你还可做大官。”“官不官没有关系,不过我有个条件。”“什么条件?你快说吧。”“程将军,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年已不小,到唐营得有个依靠,若不然我以后投奔谁呢?”程千宗一听就明白了:“姑娘,你想得很周到,应该这样。我们唐营之中众位小将,不知姑娘看中了何人?”“就是来的那个小伙子薛应龙。”程千宗拍手叫好:“好、好,真是郎才女貌,天地一双。姑娘,你是不是有意请我为媒呀?”“正是此意。”“行了,这没说的。从我爷爷那辈儿就爱管这些事,他没少给人家保媒,到我这辈儿也是如此,这事就交给我了,薛应龙不乐意也不行。”“你有把握?”“差不多吧。不过我是个性急的人,姑娘能不能把薛应龙找来,咱三头对面把事说清?光跟我说恐怕这事还不好办。”“那好吧,我现在就派人去请。春枝,拿钥匙去把薛将军请到这来,有人要问就说我提审。”
时间不大,薛应龙也被带到了楼上。他双背倒剪被押进屋里,见小磕巴嘴在那坐着,连吃带喝,再看这屋里头也不像审讯的样子,薛应龙就愣了。程千宗站起来说:“应龙啊,你也别愣着了,干脆我给你解开绑绳,你坐下,可得听叔叔我的。你是个小辈儿,要不听我可打你。”当时绑绳解开,薛应龙就问:“叔叔,这是怎么回事?”“一会儿你就明白了。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憋不住事,刚才黄金玲姑娘把我请来,打算归顺咱们大唐,并且以身相许配你为妻。”“啊?那可不行。”薛应龙当时把眼一瞪:“叔叔,别的事都好办,这事不行,临阵收妻有掉头之罪。”“待着,又来劲了,跟你爹一样,什么临阵收妻掉头之罪,这里边还有道理、有原因哩,你听我说完。”薛应龙坐下了。程千宗把事情仔细讲了讲:“应龙啊,你要答应这个婚事三全其美,一你尽了忠,姑娘许配到你的身旁可以献出骆驼岭,这你多大功劳;二她能帮助咱们倒反西凉;第三你把大伙儿的命救了,元帅怎么能怪你呢?这怎么算临阵收妻呢?”“不行啊,就是我愿意了,还怕我娘、我爹他们不愿意。”“那包到我身上了,你别管别人,你乐意不?”程千宗说到这,就用脚踹薛应龙,用手掐薛应龙。薛应龙一看程千宗这态度就明白了:“姑娘在这,我也有什么说什么,婚姻大事必须由父母做主,我不敢抗命。就是我答应了,他们能不能答应,我心里没底。”“你答应就行,那方面由我说去。”黄金玲一句话没说一直在听着,听完了让人把薛应龙暂时送回水牢,又问程千宗这事怎么办。“姑娘,这不妥了,当面锣对面鼓,把事说清楚,我那侄儿也乐意了,不过我们大唐朝军令甚严,无论如何得给元帅打个招呼。”“那怎么打招呼呢?”“姑娘你相信我不?要是相信我,我给你出个主意,保你满意。”“是吗?那就把你的主意说一说吧。”“这样行不行?你先把我放了,我回到唐营,见着我爷爷程咬金,再见着我们的大帅,把你这意思都说清楚,我们樊大帅一点头,这事就算好了,她要不点头,我答应没用啊。”黄金玲一想是这么回事。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你什么时候回去?”“越快越好,最好今晚上就把我放走,明天你就能听着信儿,记住啊,明天,也许早晨也许中午,最迟天黑以前你能听着确信儿,行不行?”“那好,咱一言为定。”黄金玲又与程千宗商议,让他男扮女装,混在女兵队中,黄金玲再以巡城为名把他带出城外。商议已定,程千宗立即改换装束,把盔甲、兵刃包在包袱内。一切准备就绪,黄金玲这才赶奔帅府向爹爹请令查城。黄奎一听摇了摇头:“你何必多此一举呢?查城的人有的是,你要不放心,为父另派旁人。”“爹爹,别人我都不放心,还是我自己溜达溜达,要不亲自看看,我连觉都睡不着。”“真是孩子脾气,那好吧。”
黄金玲接令在手,心里一阵高兴,马上点了二百名骑兵在前边开道,她带着众丫鬟离开了骆驼城。来到关前一看,黢黑黢黑的,往远处看是大唐的连营,就见连营里边点点灯火。黄金玲假意在关外溜达了一圈儿,把骑兵支开,把程千宗叫到眼前:“程将军,咱们一言为定,请你快走。”“就这么的了。你给那几个代好了,明儿个咱不见不散。”一催坐马,程千宗一溜烟没影儿了。黄金玲有九成信,还有一成不信,心里七上八下,回到骆驼城专候信息。
程千宗随黄金玲离了骆驼城,来到城外,二人分手,快马加鞭回到唐营。守营的军兵喊道:“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走就要开弓放箭了。”程千宗到此时心才放下,他一勒战马:“你们吵吵什么?看看谁回来了?将军大人回来了,快给我爷爷送信儿。”
当兵的提着灯笼过来一看:“你怎么穿一身女人衣裳?”“各有所好,我一高兴就穿女的衣服,你管得着吗?”当兵的也不敢多问,赶紧撤掉鹿角,打开营门,搭上跳板,把程千宗接进大营。程千宗进营便奔向中军宝帐。
程咬金这会儿还没睡呢。他好似怀里揣着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哪!战局不利,六将被俘,怎向皇上、元帅交代?老程正在发愁,当兵的报道:“程将军回来了!”老程噌就站起来了。程千宗刚跑进大帐,众将也闻讯赶来。老程眼睛一亮:“你怎么回来的?快给我讲讲。”“爷爷您别着忙,等我喘口气。”他把女人衣服脱下,又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水,这才把城里的事如实讲了一遍。程咬金听完捻髯大笑:“孩儿啦,听你这么一说,一天的乌云都散了,只要城里这些小哥儿们没事,我老头子的心就算放下了。难得遇上黄金玲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将。”“爷爷,人家明天就听信儿,您看怎么办?”老程一琢磨,这事得请示元帅,自己做不了主。可是元帅现在没来,怎么决定呢?程咬金对程千宗说:“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元帅来了再说。”程千宗下去跟小哥儿们在一块儿闲谈。
刚过顿饭工夫,蓝旗官报道:“报!元帅大兵到。”“离这多远?”“不到五里!”“接!”老程心里真高兴啊,真是来早了不如来巧了。他亮全队接出辕门,刚刚站好,元帅的大队就开到了。正中央绣旗之下正是大元帅樊梨花。上垂首太子李治,下垂首十宝大将薛丁山,皇上李世民随着后队。樊梨花接到老程搬兵的书信后,知道骆驼岭前展开激战,战争打得挺不顺利,她有点不放心,把后事料理完了,便点起雄兵十万,来到骆驼岭。和程咬金见面之后,来到中军大帐,元帅把一切全安排好了,这才把程咬金请到面前,询问骆驼城的一切。程咬金把大嘴一咧:“元帅,给你道喜了,事情是瞬息万变哪!”“老人家,这喜从何来?”“你让千宗给你讲讲。千宗过来,给元帅说说。”“来了。元帅,是这么回事。”程千宗又把城里的事讲说一遍。薛丁山听罢一皱眉:“恐怕此事不好办。这个黄金玲是什么人?张嘴就许亲,可靠吗?”樊梨花一笑,心说你这个人就爱多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她这骆驼岭保不住了,这姑娘深明大义,又是中原人,如果献关投降人家依靠何人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只好这么办,所以才以身相许嫁给应龙,这有什么奇怪的?樊梨花间道:“千宗,你跟她怎么定的?”“我定的是明天听信儿,也许早晨也许中午,最迟不超过天黑。”“好,你立下首功一件,明日中午我就领兵亮队跟黄金玲见面。”“那太好了,我再出面给你们介绍介绍。”
次日天明,大家吃过饭以后,又把这件事重新计议了一番。早饭过后,皇上也到了,又是一番迎接。天到中午,大元帅樊梨花吩咐亮全队。盲中炮响三声,三万军兵列开旗门,樊大帅亲自出马讨敌骂阵。骆驼岭的探马报进帅帐,黄奎一听樊梨花来了也是一惊,赶紧把女儿找来:“丫头,你看此事应当如何?樊梨花亲自讨敌骂阵。”黄金玲一听心里高兴,心说爹爹你还蒙在鼓里哪!我就在这盼着樊梨花讨敌呢,甭问,程千宗把我要说的话都告诉樊梨花了,我就等着听这喜信儿了。她心里这么想,脸上还假装生气:“爹爹,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这算个什么,你别叫那个樊梨花把你吓住了,不是女儿说句大话,两军阵前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能把她赢了。”“樊梨花能破杨凡的飞刀,能不能破了你的晃魂铃呢?”“爹爹放心吧,我想她是破不了的。”黄奎仍是心神不定,给她五千军兵,让女儿出城迎敌。黄金玲披挂整齐,炮响三声杀出骆驼岭。
黄金玲带队在两军阵前排好了,她双脚点镫马往前催,闪目定晴瞧看,唐营的声势与往日大不相同:旗幡招展,绣带飘扬,军兵一个个盔明甲亮,队伍整齐,黑的白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往正中央观瞧,两军阵前有一员女将。黄金玲还是头一回见着樊梨花,哎呀!可真是如花似玉呀。看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一两岁。黄金玲一想,早晚这还是我婆母娘呢。她稍微愣了一会儿,为了掩人耳目,故做大怒:“呔,对面来者可是樊梨花?”樊梨花手持三尖两刃刀立马阵前,通过程千宗的介绍她知道这位就是黄金玲。樊梨花还得仔细看看,看罢之后心满意足:我儿薛应龙要找这么个媳妇,我也称心如意,果然是巾帼的英雄,女中的魁首,有点儿津神劲儿。想到这假意动怒:“不错,正是本帅。你是何人?”“黄金玲。樊梨花,听说现在把你出息得不得了,简直没人是你的对手,我就不服你,在这里等你已不是一天了。来来来,你赶紧催马与我大战三百合!”催马抡刀直奔樊梨花。梨花一想,她人样不错,再看看她武功如何,要是功夫好我就更满意了。梨花元帅晃动三尖两刃刀挂定风声,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黄金玲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婆母娘有意看看自己的武艺如何?对,有钢使到刃上,这阵我得显示显示,她也抖擞津神,把绣绒刀舞动得跟花山相似,把压箱底的能耐全都抖搂出来了。二人大战四十余合未分输赢,樊梨花暗挑大拇指:真是我的好儿媳妇,有能耐,在女子当中也可以说是上一等的,可是不能老打呀!黄金玲也想,我有话得和她说呀!她偷眼往回看了看,她爹没给她观阵,离着军兵又远,她一想我得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一肚子话说说:“大帅,我有话要对你讲,随我来。”“我知道了,也正要问你。”两个人答上话,黄金玲虚晃一刀,拨马奔东北方向而去,樊梨花假装不舍在后追赶,二人离开军阵进入山环,左拐右拐到了一片树林,黄金玲左右看看无人,勒马停住。时间不大,樊梨花就到了。黄金玲赶紧一抬退把绣绒刀挂上,滚鞍下马,跪倒在樊梨花马前:“大帅在上,偏邦女将黄金玲给大帅磕头。”梨花也从马上跳下来了,用手相搀:“姑娘兔礼平身。”、黄金玲脸一红,低头不语。樊梨花知她磨不开,主动先说:“金玲姑娘,你跟程千宗说的话,程将军都跟我说了。你是愿意把终身许配给应龙吗?”“是这么回事。既然都说了,那我就告诉您吧。”黄金玲又把自己的心愿如实地讲了一遍。樊梨花大喜:“姑娘,既然是真的,我现在就做主,薛应龙是我儿,他得听我的,你就磕头吧!”黄金玲满心欢喜,二次跪倒给婆母磕头,樊梨花伸手相搀,问黄金玲:“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我早想好了,这不是假打假战吗,然后各自收兵,我回到城中,天黑以后我把他们几个人从水牢中提出来,全都释放,马匹盔甲兵刃都给他们。另外我还得劝说劝说我爹,我们爷俩现在还没通气。要给他说,一开始我爹肯定不同意,可架不住我劝,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说话他是言听计从的,把我爹劝好,我们爷俩就举义投降,您记住四更天在城头上升起三堆大火,挑起白旗,就是大功告成,您马上领兵带队进骆驼岭。”“咱们就一言为定了。”黄金玲又说:“我看应龙将军那个人挺好,不过脾气也够倔的,我回去跟他说他能不能相信?我们两个人要发生误会就麻烦了。”樊梨花暗自赞成黄金玲果然津细。樊梨花一伸手拿出一支雕翎箭,箭上錾着自己的名字:“姑娘,我把这箭给你,见着应龙以箭为证,他不能不相信。”“谢谢婆母娘。”
樊梨花为什么要取出一支雕翎箭交给黄金玲,作为金玲姑娘和薛应龙定亲的信物呢?因为古人有那么个忌讳,大将军宁失千军不丢寸铁,这寸铁就是指的雕翎箭的箭头,拿这东西起誓最有份量。黄金玲高高兴兴把箭头接过去插到自己的箭壶里。二人不敢多耽误,黄金玲先走,樊梨花假意追赶,在两军阵前又打了一阵,黄金玲战败,引兵退入关里。樊梨花也收兵撤队。回营后她把阵前之事向皇上、太子、鲁国公讲说一遍,众人大喜,单等到四更天进城接收。樊梨花马上升帐分兵派将,共分八路大军,准备灯球火把应用之物,静候城上动静。
黄金玲撤队回到帅府,下马之后进屋见了爹爹。黄奎一见就站起来了:“丫头,听说今天战争不顺利?”“爹呀,别提了,这樊梨花果然本领出众,女儿早时不服气,一伸手还真打不过她。”“你使那宝贝没有?”“使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今儿个这晃魂铃也不好使了,干晃荡那樊梨花也掉不下马去。”“这可了不得,你千万要好好看看是出了什么毛病了。所幸你还安全回来了,别打了,关门紧闭,奏明狼主,快请援兵吧。”“那好。”黄金玲想,不等援兵来,这关就成唐营的了,这话现在还不能跟爹说。她离大厅回到绣楼休息,来到楼上又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自己的想法实现了,担心的是在最后关头能不能发生意外?她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背着手在楼上来回直遛,就盼着天黑呢,这一天真是难熬。好不容易盼到掌灯了,她把贴身丫鬟春枝叫到眼前,让她到前边看看有什么动静没有,老元帅在干什么。春枝去的时间不大回来报告:“元帅在灯下观书,帅府一切安静,没有意外。”“好了。春枝啊,你再给我办点事,拿着钥匙赶奔水牢,把抓住的那几个唐将全都带到这儿来。”春枝点头答应。来到水牢,把门儿的问:“谁叫提人?”“我们姑娘,要从他们嘴中了解一些唐营的事情,今天晚上夜审。”当兵的一听,谁敢阻拦,名义上黄老将军是帅,实际上全指着姑娘哩,春枝又拿着钥匙。哨兵呼啦往两旁一闪,春枝把铁门打开,命令军兵到水牢里把这五个人提出来。罗章等人被提上来以后,控了控靴子里的水,拧了拧下边的衣服,重新上绑,被带上绣楼。春枝先到楼上送信儿:“姑娘,都带来了。”“好,你告诉女兵女将四外戒备,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到楼里来。另外,外屋准备二十名削刀手以备意外。”“是。”春枝走了。黄金玲把那小宝贝晃魂铃在手里攥着,这就是黄金玲津细的地方,一旦说岔了,手中没有应手的家伙还行吗?这会儿话没说透,你知道还出什么事?黄金玲做好了一切准备,吩咐带人,时间不大这五个人都带上来了,一拉溜靠着墙站好。这些人一个个面呈不愤之色,腰板儿拔着,脖子梗着,眼珠瞪着,全都瞅着黄金玲,不知今天晚上要干什么。大伙儿再往屋里一看也纳闷儿了,这里一没刑具,二没打手,看黄金玲这样不像要杀他们,奇怪的是自从程千宗被提出水牢就没再回去,程千宗上哪儿了?被她杀了?大伙疑惑不解,因此这五个人谁也不说话。黄金玲停了停,摆手让丫鬟们退到外屋,把门带上。“五位将军,你们受惊了,现在我就给你们解开绑绳,不过咱可把丑话说到前边,咱是说话可不是动武,你们哪一个想趁机动手,可休怪姑娘我翻脸无情。你们看我手拿着什么呢?”黄金玲说完了,亲自给五个人解开绑绳,椅子排开,让他们坐下。他们一看,嗬,桌上茶水、点心,吃的喝的都有。坐下之后,黄金玲这才把真实情况给五个人说了一遍,五个人听罢如梦初醒!哦,这么大的变化呀!真没想到。别人都乐,薛应龙有点疑惑,粗脖子红脸地就问:“姑娘,你说这个当真?”“这还假得了吗?”“你见着我娘了?”“正是,我们娘儿俩还谈了半天呢。”“我娘答应这门亲事?”“那是自然。怕儿不相信,还拿了一件东西以作证明。”“拿出我看。”黄金玲一转身把樊梨花的雕翎箭拿出来了,双手往前一递,薛应龙接过来一看,箭上造着字呢,这错不了啦。窦一虎赶紧过来打圆场:“应龙啊,这还错得了吗?我这人会相面,见其外知其内,见其面知其心,听姑娘这么一说呀,一点都不带错的,应龙啊,你就答应了吧,别惹你娘生气,咱们想办法迎接大军进城。”应龙也没词儿了。五个人都问黄金玲:“既然这事定下来了,咱什么时候下手?”“诸位将军别着急,这不有吃喝吗?你们饱餐战饭静候消息,四更天迎接大军进城。大军没进城以前,还有个事要办,我得跟我爹把这个事挑开。但是我觉着我爹一开始不会同意,也许我们爷儿俩要闹翻,你们必须如此如此,帮我个忙。”秦汉一听:“姑娘儿想得太对了,就得软硬兼施,刚柔并用,对你爹也得如此,要不给他点厉害,到时候他也不会乖乖地献城。”六个人在楼上商议,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作了预料和安排。随后五员大将饱餐战饭,窦一虎问:“我们的马匹、兵刃、盔甲怎么办?”“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春枝!”“有!”春枝进楼。“准备好了吗?”“都准备好了,马匹兵刃就在楼下,盔甲包在外屋。”“各位将军听见没有?准备吧!”几个人扑到外屋,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缆裙,周身上下紧衬利落,秦汉、窦一虎没有盔甲,是短衣襟小打扮,兵刃都拿在掌中。收拾完了,到了定更天左右,黄金玲挂宝剑披斗篷赶奔前大厅。这几个人暗中跟随,埋伏在房前左右,哨兵见是姑娘带来的人,谁也不敢多问。黄金玲命令哨兵:“你们都离得远远的,谁也不许靠近,我跟大帅有密事商议,听着没有?”“喳!”把巡逻的哨兵全支开了。
黄金玲定了定神,推门进屋:“爹,您还没睡?”“噢?你来了?丫头,这么晚了你服装整齐,要干什么,难道说还要查城?”“不,我怪闷得慌,来跟爹谈谈。”“好哇,坐下吧。”屋里就他们爷儿俩。老头儿发现女儿的举止不寻常,神色也和平时两样:“丫头,究竟怎么了?我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病?”“爹,我是有病。”“什么病,快找大夫治治。”“唉,我这病不是别的,是心病。”“心病?你想什么呢?”“爹呀,干脆我就跟您公开说了吧。您把我拉扯成人,父母的恩德我永远也忘不了,不过爹您就有一个毛病,光忙于开兵见仗,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您不闻不问。”老头儿一听,险些没气乐了,姑娘怪不得睡不着,战争这么紧张倒想起婚姻大事来了。“金玲啊,有这种事我也不能跟你说,实不相瞒,保媒的人推不开呀。我得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的我都给挡回去了。我能不给你找个称心的丈夫吗?我再告诉你,两天前国都派人来了,给我送来封信,六国联军大帅苏宝童从中为媒,把你的终身许配给哈密国的国王达拉汗,你乐意不?你要乐意,往后你就是王妃,我就是皇亲。”“别说了。爹,我就为这个事来的。那达拉汗是个什么东西,年过六十,妃子成群,长象丑陋,又无故兴兵,陷百姓于水火,我怎能给他做妃子?此事断然不可。”“丫头你的话可是过头了啊。再说他是国王,大帅苏宝童是媒人,这两个人我们能得罪得起吗?我心中也不乐意,但是没有办法呀!过一天半天他们就会来的,咱咋回复呢?”“爹爹,你甭说这事了,你看眼下这个战争我们谁能打赢呢?”“丫头,你今天晚上怎么了,咋净说这些疯话呀?”“爹爹,您也是明白人,应该看清当前的局势。唐军数十万津兵云集关外,我们小小骆驼岭弹丸之地,能挡得住人家吗?唐天子雄才大略,樊大帅智勇双全,唐将能征惯战,我们人单力薄,决非唐军敌手。倘若骆驼岭一失,哈密国再无险可守,六国联军就算一败涂地,我们就得随着家亡。为此事女儿思之再三,今日在两军阵与樊大帅见面,我已向她倾诉了苦衷,大帅欢迎您弃暗投明,回归中原。您再回到离别数十年的故土,为我那屈死的爷爷坟头添上新土,您难道不高兴吗?”“丫头,难道你真的疯了不成?哈密国对我们天高地厚之恩,你怎能说出这种叛逆之语?”“爹您别急,我再告诉您吧,我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了。”“啊?定于何人?”“就是樊大帅之子薛应龙。今天在两军阵前,樊梨花已经应允,并以雕翎箭作为我们定亲的信物。我与大帅已经约定,今夜四更献关投降。我劝爹爹听女儿所言,高高兴兴归顺唐营,打开城门,把唐军接进城中,您也立了一功。若爹爹执迷不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黄金玲这一番话,几乎把黄奎气昏:“丫头,你背着我干了这么些事?你眼里还有你爹没有?我今天非跟你拼命不可!”老头儿说着拽出了宝剑,正这时外面噔噔噔脚步声响,罗章、秦英、秦汉、窦一虎、薛应龙闯进厅中,把窗户和门全堵上了。黄奎一看:“呀嗨?谁给他们放了?”黄金玲一笑:“爹爹,女儿归唐决心已定,我已把各位将军都放了,这里都是唐营的人了,你现在就得做个决定。”老头儿摆宝剑还要刺,窦一虎过去就把宝剑夺过来,指着薛应龙对黄奎说:“老头儿,你借着灯光好好瞅瞅,你这姑爷哪儿不好哇?还有那么大能耐,要不是遇上两军打仗,我不怕黄小姐不乐意,人家能要你们姑娘吗?这样好事找上门来,你还装什么相,你要听话还则罢了,不听话我叫你在棍下做鬼。”罗章恐怕把事闹翻了,赶紧过来说:“别、别。应龙啊,快过来给你老岳父磕头。”薛应龙还不乐意,但是没办法,只好过来撩衣服跪倒:“老泰山在上,小婿有礼了。”黄奎一屈股坐在椅子上,心说这算完了,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饭了,看这个形势不这么干也不行了。“应龙兔礼吧,好啦,我愿意献关归唐。”大伙儿一听都乐了,黄金玲更高兴,过来晃着老头儿:“您真是我的好爹。”“你真是我的好丫头啊。不过丫头,这么大的关城也不是儿我爷俩说了就算,应当把偏副将找来给他们透透气。”“那可不行,那非得砸了不行。你把大印、令旗都准备好,到四更天城门打开,唐军进城,到那时候您再说也不晚。”黄奎一想也对。
黄金玲父女刚刚商量好,报事的到了外屋:“元帅,元帅睡了没有?”“什么事?”“国都来人了,让您赶快接驾。国王千岁,王后千岁,大帅苏宝童,护国军师等一行十三人,已经到了骆驼岭。”
老头子一听,脑袋当时就涨起来了,颜色更变,汗珠子也出来了,怎么不早不晚偏在这时候来了?众人一听怎么办?黄金玲有主意:“爹呀,来得太好了,正好把他们一勺烩,您怕什么,有女儿在此,干脆把他们全抓住,献给樊梨花,交给唐天子,您还立了大功一件呢。”“事已至此,也只好破釜沉舟了。请!”黄奎发出“请”令,屋内众人已作好了充分准备,手拿利器埋伏在两旁,老头儿也把心腹人找来作了安排,让他们身披重甲手拿利刃也埋伏在两厢,看老头儿的眼色行事。
三更天左右,城内九声炮响,哈密国的国王驾到骆驼城,黄奎亲自出去迎接。到城外一看,唆,来得真齐呀,有哈密国的国王,还有王后苏金莲,六国大帅苏宝童、护国的军师、法师、禅师等一大帮。黄奎把众人接进帅厅,二次跪见。“免了。黄老将军,守城不易呀。”“狼主,这是臣应尽的职责。”“我听说你们仗打得不错,抓了不少俘虏,都是些有名的上将。”“是有这么回事。”“哈哈哈,应当提拔你的官职啊。你知道我干什么来了吗?”“臣不知。”“宝童啊,你给他说说。”苏宝童过来拍拍黄奎的肩膀:“我给你写那封信你看见没有?要介绍儿女儿许配给国王,你意下如何?国王这次就是相亲来的,老头儿你可走运了。”黄金玲就在屏风后头,不听则可,一听此言气炸心肺,按绷簧,掣出三尺宝剑,飞身跳出来,高声喝道:“你等听了,我父女已经投了大唐。识时务者还不赶快归降,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达拉汗大吃一惊,忙问道:“姑娘,难道你疯了不成?”苏宝童也掣剑在手,厉声问黄奎:“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女儿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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