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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回 处士妹配合处士孙 神女风圆成神女梦(2)

是日席散,水闲回书房安睡。忽梦两青衣女使叩门而入,传香烈一娘一娘一之命,请水闲去见。水闲惊觉,女使宛然在室,执灯而候。水闲慌忙穿着衣履,随至香烈神祠,祠中设宾主位。延坐,水闲逡巡不敢。香烈道:“令表伯文太师,乃妾恩人,自愿以宾礼见。况妾复有事相求,不必执谦!”水闲只得告坐坐下。香烈道:“妾父有一族孙,流落嘉兴盐场,佣工灶丁之家。郎君到任后,倘能物色,赉送至天津,接续吾父宗祧,必有所报!目下当先助一臂之力,送郎君至吴一江一 ,与夫人完婚,以践吉期也!”水闲大喜道:“倘蒙神力得践婚期,使老祖与家表伯不致忧念,尊神所命,敢不竭力图之!”因问其族孙年貌,并灶丁姓名,香烈一一告知。即命女使传谕风神,速送水爷回南。女使领命出去。不一会,就祠中卷起一阵大风,把水闲平空升起,耳中只闻呼呼声响。一更余天,已过二千里路,落在水宅前厅院中矣!

当下素臣听完一席话,不觉太息道:“此我之过也!当年但为香烈立后,竟忘却其父一脉!贤侄到任后,当即为访求,不可迟滞!”后来水闲于到官五日内,即为访出,赉送天津。素臣复发书北直巡抚官,为立案。以接黄大宗祧。并将香烈托梦水闲,为其父立嗣之事,勒石祠中,以纪其灵异云。

水闲毕姻三日后,展限之旨,两次报信之仆,陆续方到。

水闲夫妇感激香烈神助,珠一娘一令水闲将梦中所见香烈之容,逐细指示。自己斋戒三日,焚香默祷,虔诚描写,脱出稿来,水闲大惊,说与梦中无二。送与素臣,素臣亦惊异道:“不特香烈于冥中默相,实贤夫妇一精一诚有以感之!此与我生前所见一面半面,盖宛然无异!祠在天津,祠中所塑,迥不及也!”媚一娘一心敬香烈,力劝其夫至天津祠中,改塑真像。珠一娘一复另绘一轴,并送天津。天津老人有见过香烈生前容貌者,俱称为神肖。从此香火更盛,求观真像,络绎不绝,施舍多日。祭田增至万余亩,守祠之黄、赵二姓子孙,世享其利,这都是后话,搁过不提。

文府自水闲赴任之后,应酬日少。素臣妻妾,领文龙等子媳孙曾,专尽孝养之事。水夫人虽以宴安为惧,盛满为虞,而处此天伦极盛,诸福悉备之时,不由不心旷神怡,情安意适。自九月至腊月尽时,府中又添七丁,古心又添二丁,共五百一十二丁。多男之乐,近古所无,心广体胖,愈征晬养,直如反老还童。素臣及妻妾见水夫人康强矍铄,比五六十岁时更加健旺,喜极开心,个个发气满容,无一鸡皮鹤发之状。文龙等俱暗付:太君寿固无涯,父亲与母亲,亦期颐可必。数十年后,一堂聚七八位百岁老人,其乐何如!此时合门德福俱全,真觉自开辟以来,太和元气,毕萃于期,有非笔墨所能摹,言辞所得尽者!正是:

后世耳闻全不信。当时眼见始无疑。

除夕家宴。至二更,水夫人就寝,素臣以下次第安息。至文施等回房,漏已三下。床 上睡甫更余,即起梳洗。文施做得一梦,述与好文等听道:“梦见父亲百岁,礽儿给假,驰驿回家庆祝,蟒相玉带,俨如太公装柬。皇上恩赐之盛,宾客庆贺之多,亦与前日太君庆寿时无异。我睡时并未一想及此,岂非奇事?”好文道:“洪太师原说礽儿富贵非凡,公公寿长无比。除夕之梦,定非偶然!”宫女已点上纱灯,照至文甲房中。伺候盥洗毕,随同至文龙房中。

文龙是夜亦有异梦。文甲与文由等诸子孙请问,文龙不言,说道:“见公公时,禀知可也。”

文龙盥缠毕,同妻妾子孙,至蓝田楼。田氏已在被衣,素臣却沉睡不醒。田氏问诸子道:“我一醒来,便微微叫应,汝父只是下醒。二妹若到楼下,可快上来。”文龙等便急往素臣楼去。半路上迎着,忙请上楼。璇姑、湘灵、天渊、红豆亦率领子媳孙曾俱到,都吃一惊。素娥按定心神,高擎画烛,先将气色看过,然后伸手入被,按脉息诊切。田氏一面起身盥洗,一面吩咐诸子媳孙曾,各分一半,先去安乐窝伺候。、如太君问起,说是失晓,即刻就来。文龙等遵命,分出一半去见水夫人。古心一支,同时俱到。丫鬟、宫女迎门,说道:“太君沉睡未醒。”古心等在床 前屏息而待。等了一会,古心揭帐,微微叫应。见头额汗气蒸蒸,毫不苏醒,不觉着惊。问文龙:“法父何以不至?可快请来,替婆婆一诊。”文龙只得将素臣亦睡而不醒之事说知。古心道:“这更奇了!如何同有不醒之事:可快请素灵夫人来!”文龙等忙赶回蓝田按,见素臣仍未醒转,满头额亦蒸蒸出汗,气如炊箱一般,不觉老大吃惊,复向田氏等,禀知水夫人亦汗出不醒之事。田氏等更着一惊,都望着素娥,等他说出缘故。素娥解息细按,举起左手摇了摇,诸人也不敢声响。足足有半个时辰,然后诊脉。正是:

华胥富贵应知幻,公旦彬中信可通。

总评:

报人到门,致家人慌张走告,误为凶人打进。此在乡间暴得科名之家,或有此急遽情形。以水夫人之弟而其家仆又半自公府中派去,宜亦见惯此事,何至如乡人,终身不见官差,急得没法耶?不知前者京邸因后妃驾临,校尉清道,致女客自轿中跌出,亦可谓之乡人识见乎?益忽忙之际,自有此种情状。此书事事说到顶壁一层,不觉形容大过;而况水云与内只有一小厮看门,时乎!

文毕已接文虎知县之任,衙中办事,禀命素臣。即四府之迟旱,亦有一定规矩。似此家法,何忠不卓著循声?

水云天性高旷而身处隐逸,不忘教其子孙,犹作巢、许进世之俦也。所以百岁时幡然来归。而贤姊数语提斯,遂能省悟,不然闲散疏旷四孙,无非江湖垂钓者流,安得归仅数月,即堪膺解学之选哉?

水夫人百寿时,必无一毫不遂意之事,故水云忽然来归。天子亲致盛治而致元舅流落江湖,亦一大缺憾事,故趁水云之归,而纪恩亦牵连出世。当仍以水夫人为主,而天子为宾,水云既归,其四孙尚等齐民为素臣之表侄,而不获一官,且性情放诞,学识全无,居然渔父之孙,而不堪为官;则又水夫人所不适意之事。作者特表水闲之才,且天然设此画家之女为之配,然后水夫人乃真无一毫不遂意事矣!渴此回极写水闲、珠一娘一配合,仍当以水夫人为主,而水云为宾。

媚一娘一姑嫂画合家欢在百寿演戏之后,于文为结束外之结束。而叙述水闲结婚,从容周到,不慌不忙,若自忘其书之将毕者,即读是书之人,亦不料此回之后,已为全部收场。奇才奇才。

玉儿、篁姑欲将府中之事,每十年作一部传奇,于庆寿时演唱,其愿何奢!然以除灭佛、老之功,决之天理人事寿,因未可涯量。书已将毕,待于临行数语中,包括日后之后。百十岁、百二十岁,连作两大结束。而其人其事,固可于无文字处求之。

文龙、文麟并相者,三十年矣!惟素臣未归以前,二子随同入阁办事,不可以相自居。京外称者,但曰大大师、二太师而已!至弘治十九年,孝肃除丧,素臣回南,则龙、麟居然并相,此时文鹤大拜,即刘健致仕之缺也!嫡亲兄弟同时三相,而驸马、仪宾、尚书以下在朝列者,何止三百人?使真有此世家,天下人谓之何?作者放胆写来,绝无顾忌,总归结到灭除佛、老上去也。

写水闲途中生病,必到万万难应吉期地位。而素臣信着神数,痴等在家。至于将转三更,况复掐数候凤,不肯绝望。数固极准,然香烈之助,岂能预知者?不知郅治之世,百灵效顺,以素臣首功之人,而区区表侄姻事,乃至蹭蹬若此耶?作者以理之必然。决其终有神助,故放笔直书而不以为诞。

水闲婚事,乃书中之旁文也。作者不惜全副笔墨以畅写之,盖文府盛事至百寿而已极、添丁聚媳更属常事。此时若举一人而铺排之,则以前之挂漏已多,不若就旁文生色转足,以形象水夫人德福之备,不仅狮子搏兔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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