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吊坠
清朝时,芒砀府有家经营金石玉器的商铺,掌柜名叫赵相才,是个很有眼力的鉴宝专家,金石玉器是真是假,值不值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因本钱小,县官又是个横征暴敛贪赃枉法的官痞子,生意一直不很红火。
一天早上,赵相才背上褡裢,辞别妻子,到乡村山野去淘宝。生意冷淡时,他喜欢扮成算命先生四处云游,运气好时捡个漏,赚点银子。
这天傍晚,赵相才在芒山脚下的一个村庄给人算过命后,问看热闹的人,谁家有老辈遗留下来的金石玉器之物要卖,他可以高价收购。人群中有个年轻人说:“魏老伯,你家不是有一块祖传的血玉吊坠吗?拿出来让他瞧瞧。”大家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一个颤巍巍的老汉身上。赵相才了解到,老汉叫魏德明,老伴刚刚过世不久,也没有孩子,生活一直很贫困。魏德明开始有些不情愿,后来架不住大伙的起哄,只好从脖子上把大伙所说的血玉吊坠拿了出来。
吊坠半个巴掌大小,红得耀眼,赵相才接过一看,心里便有了数。有人问他值多少钱?赵相才并没有急着回答问题,而是娓娓地向他们介绍玉石的鉴别知识:“这块血玉吊坠,其实是块普普通通的鸡血石,值钱的鸡血石须血色鲜红,俗称‘活血’,血量不能太过,六七成为珍品,再者就是血形有特色,虽说这块吊坠颜色鲜红,雕刻的鸡形生肖栩栩如生,但充血量太大,也没什么血形,而且鸡的背上有个洞,里面中空,因此也值不了多少钱。”
大家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纷纷点头附和。有人不耐烦了,问他到底值多少钱?赵相才微微一笑说:“这个吊坠虽说不值钱,但因为是鸡血石,也算作一件不寻常的东西。市场价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引得很多人咂舌羡慕。赵相才望了魏德明一眼,见他并没有动心,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如何让他就范。
说句实话,这块血玉吊坠值六十两银子,不过,赵相才可不想花大价钱买,没有钱赚,他是不肯出手的。买卖古玩玉器这些东西,拼的就是眼力和智慧,第一次出价钱,他是不能一次到位的。
魏德明接过鸡血石吊坠,往脖子上一挂,转身就想走。赵相才知道遇到了难对付的人了,急忙说道:“老伯,这块石头卖不卖?您老一把年纪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不如卖给我,我再给您加十两银子,这可是最高的价钱了。”老头转过身来,脸色有些悲伤地说道:“这块石头是我家老婆子陪嫁的东西,卖了它我死后无法向她交差。”
“给五十两银子,我让魏老伯把石头卖给你!”正在赵相才为买卖不成暗自惋惜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发了话。五十两银子,他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但为了让这桩买卖冲冲运气,赵相才咬牙点了点头。魏德明没听汉子的话,无论那人怎样劝,还是不愿卖,这让那人甚是尴尬。有人小声议论魏德明不明事理,魏德明把头一梗,赌气地说,想买他的血玉吊坠,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赵相才一听乐了,看来这次是遇上怪人了,他呵呵一笑说道:“老伯,真有你的。看来你真是大行家啊,你有没有听说过血玉通灵之说?你这块玉石能通灵。一百两银子,不算多,只是我没这么多钱。等攒足了钱,我再来买,你可要保管好啊!”魏德明要价太高,赵相才心中有气,就涮了他一把。
赵相才赶到镇上落脚时,天色已黑了下来。一天的劳累,让他倒头便睡。第二天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还没等他洗漱完毕,突然闯入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不由分说把他捆绑起来。
很快,赵相才就被押到衙门。县太爷升堂审案,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魏德明被人勒死在家中,血玉吊坠不知去向,作案现场有他占卜用的罗盘,捕头在客栈的院墙外找到拴玉石的红绳。这些证据都把凶手指向赵相才,这让他有口难辩。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恶作剧,竟招来了灭顶之灾,赵相才大声喊冤,县太爷根本不听他申辩,魏德明的邻居和客栈的老板又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形势对赵相才越来越不利。
县太爷是个糊涂官,赵相才早有耳闻。盗宝杀人,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面对咄咄逼人的审问,赵相才据理申诉,说是有人盗宝杀人,故意陷害他。县太爷哪肯听他的申辩,惊堂木一拍,让他交出血玉吊坠,否则就大刑伺候。
赵相才见多识广,知道刑具的厉害,他文弱的身躯根本无法忍受酷刑的折磨。看得出,县太爷认定他是杀人凶手,如果不想办法自救,很可能成为一个屈死鬼。很快,一个大胆的冒险计划就在他脑海中形成。
县太爷刚要下令,赵相才突然呵呵一笑,朗声说道:“我想跟您单独谈谈,您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审案,有失公平啊!”那语气、神情藏有深意,县太爷好像犯了思量,宣布明天再审。
赵相才没进牢房,而是进了县太爷的密室。官场都有一套护身符,搞不清人犯的后台,谁敢秃着头往钉头上碰?密室之内,赵相才侃侃而谈:“我的确是被冤枉的,宝石根本不在我身上。不过,如果您按我的意思去办,我保证您一月之内不仅能找到宝石,而且还能抓到罪犯。”
县太爷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冷眼看了他一下,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后台?还不快快从实招来!”赵相才端起架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就是一草民,如果您认定人是我杀的,屈打成招,让我偿命,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那块通灵宝石。它可是无价之宝,不仅质地上乘,而且还能开口说话。”
县太爷一听,两眼放光,会说话的宝石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赵相才见县太爷动了心,心中有底,说得更起劲了:“这块玉石吊坠,色彩鲜红如血,又称血玉,因为长期挂在人的胸前,吸收了人的灵气,只要念一段咒语,它就会开口说话……”县太爷打断了他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赵相才早有准备,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县太爷手里,说道:“这是二百两银票,买我一个月的命。这一个月,您照常把我关押在牢房里,对外宣称我已经招供。只要按我说的做,一月之内找不到宝石,抓不到凶手,我主动签字画押。如果石头不会说话,我宁可受罚!”县太爷一边收起银票,一边警告他不要玩什么花招。
两天后,赵相才在监狱里见到了泪眼汪汪的妻子。他告诉妻子,回去后,变卖家中财产,并把店铺转让,然后委托一个关系较好的同行朋友,高价收购鸡血石。如果出现那枚血玉吊坠,一定要跟踪,查清此人的底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过了二十五六天,期限越来越近,赵相才心急如焚。据他判断,凶手听说魏德明的血玉吊坠值一百两银子,见财起意,夺宝杀人后嫁祸于他,此人思虑十分周全,肯定是个头脑灵活的家伙。他得到鸡血石后,不会随便拿来卖钱。他让县太爷宣称他已招供,就是为了麻痹凶手。凶手见有人服法,放松警惕,便会拿出鸡血石出售,因这块血玉吊坠最多值六十两银子,卖不出高价,一定不会出手的。他安排高价收购鸡血石,就是为了引凶手上钩。
三天后,妻子那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魏德明的血玉吊坠现身了,赵相才急忙汇报,县太爷派人去抓,卖玉石的人竟是那天帮忙卖玉坠的壮汉,叫魏勇,是魏德明的堂侄。被衙役抓来之后,一个劲地喊冤,并一口咬定血玉吊坠是他捡的。
魏勇的嘴很硬,县太爷下令动刑,浑身上下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死不改口,审讯陷入了僵局。当天晚上,在赵相才的安排下,县太爷再次提审魏勇,虽然魏勇伤痕累累,仍坚持说血玉吊坠是捡来的。赵相才跟县太爷要过血玉吊坠,一字一顿地对魏勇道:“这块血玉是通灵之物,会说话,它可以证明你是不是凶手!”说完,他把玉石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突然玉石动了起来,在桌子上不停地左摇右摆,片刻之后竟然传出一个凄厉的声音:“魏勇,你个天杀的畜生,为了钱财,竟敢谋害你叔叔我的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拿命来……”魏勇听到这声音,肝胆俱裂,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叔……叔……叔叔,不要……吓……我……我……全说……”
案情真相大白了,魏勇是个赌徒,最近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债。那天听说魏德明的血玉吊坠值钱,就起了歹意。在赵相才戏耍魏德明的时候,他悄悄偷走了罗盘,为的就是嫁祸给赵相才。赵相才走后,他一直尾随其后,直到看着他住进客栈。半夜时分,魏勇才入室盗窃,不想被叔叔发现。他一不做二不休,就要了叔叔的命。他把罗盘扔在作案现场后,为了证明赵相才夺宝杀人,他又去了镇上,把拴血玉吊坠的红丝线丢在了客栈的墙角处。魏勇本想等赵相才秋后问斩之后再把血玉吊坠出手,可债主逼得紧,他不得不寻买主打算高价出售。
魏勇下了大狱,赵相才洗脱了冤情,魏德明没有亲人,血玉吊坠自然落在县太爷之手。县太爷摆下酒宴为他压惊。席间,县太爷不断地询问玉石开口说话的原因。面对这个差点儿要了自己命的县太爷,赵相才决定戏弄他一把,于是便信口开河起来:“让玉石说话并不难,只是把玉石当做神灵看待,在心中默念三遍咒语,它就会明白你的想法,说出你想让它说出的话来。否则,就是打碎,它也一言不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县太爷说半个月后道台大人做寿,他要把这块血玉吊坠送去做贺礼,非要赵相才教他念咒语不可。见县太爷相信了他的说法,赵相才端起架子,说咒语非常难学,想跟玉石心灵相通更是难上加难。
县太爷一心巴结上司,哪里畏惧困难,天天跟着赵相才焚香拜石,背诵咒语。赵相才故意刁难他,一会儿说他心不诚,一会儿说他咒语念得不对。不仅借口要回了二百两银票,还让县太爷好吃好喝伺候着。
十天之后,县太爷终于有了成绩,血玉吊坠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祝道台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可把县太爷高兴坏了,当场就赏了赵相才十两银子。
在给道台大人祝寿的头天晚上,县太爷终于如愿以偿,血玉吊坠终于说出了他最想听的奉承话,而且声音跟他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县太爷屁颠屁颠地带着一帮衙役去祝寿。赵相才偷偷溜出县衙,会合早已等候多日的家人,远走高飞了。
后来,千里之外的赵相才听到一个传闻:一个县官给道台大人祝寿,硬说石头会说话,结果念了半天咒语,石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上司一气之下,摔碎了他的玉石,并找了个借口摘了他的乌纱帽。天底下哪有什么会说话的石头呢?审案那天血玉吊坠的神奇表现不过是赵相才趁大家不注意,把一只事先捉到的蛐蛐放进了鸡血石内,并用纸团封住口,利用腹语口技玩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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