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群众演员的日子

那年我初中毕业,中考成绩不错,心情也跟着舒畅;老大在一所高中念一年级,暑假里无所事事。逍遥子高考刚结束。我们仨凑一块儿一合计,就跟着一个黑脸大叔去当群众演员。

那是2005年的夏天,李连杰投资并主演的《霍元甲》正在松江影视基地如火如荼地拍摄着。我们赶上的是霍元甲与各国高手大战最后中了敌人的奸计不幸身亡的那场。

我们就扮演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在需要拍摄观众神情的时候,我们就混迹在人群中配合地做出窃窃私语状,或者是悲愤难抑状。

群演的工作在我看来就像是辛苦的自娱自乐,可我们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我们每天都会认识很多不同的人,经常看到有人趁现场调度不注意的时候打瞌睡,或者在误了饭点的时候偷偷吃饼干。相比较之下,我们轻松得多。

走走停停地被调度了一上午,或者就是不停地站起来再坐下去,我们交流一下意见都感到厌烦,于是决定溜出去透透气。

我们走在宽阔的大道上,正好有学生夏令营来基地,孩子们看到猛然出现的3个打扮成古人的,一下子就炸开了窝,叽叽喳喳的分贝明显提高,胆子大一点的还端着相机要来合照,我就第一次享受到了被簇拥的感觉。

晃晃悠悠地就逛完了基地所有的景区,那些教堂、钟楼、雕塑、商铺、橱窗、灯牌,或者那些洋房、别墅、花园……其实,镜头之外的它们远不及我们以往通过电视屏幕看到的那样繁华,所有的布景被撤掉之后,它们就只剩下一个外壳,冷冷清清。

晚上我们乖乖地回到录影棚,很高兴没有错过那么精彩的一场戏。那场戏是霍元甲中毒喷血倒在台上,周围的群众演员们要像潮水一样涌上擂台,把霍 元甲和他的门徒们围在中间,并且高呼霍元甲的名字。我听着就很跃跃欲试,之前的拍摄就是在场地之间挪动,现在,终于有大运动量的活动了,那我一定要逮着机 会活动一下筋骨。

导演喊开拍,李连杰很专业地吐了口血慢慢倒下了。先是他的门徒们冲上去,逍遥子不甘人后冲在很前面。我看准时机就往上冲,随着人群大声呐喊,气势若虹啊!导演喊停,说很好,再来一遍,于是大家都从擂台上面下来,回到各自原来的地方,摩拳擦掌准备第二次的冲锋。

第二天,刚一到场,一个漂亮的姐姐说你们去穿洋装吧,有帽子,不用戴发髻的。我们立马就很欢腾,穿洋装就意味着可以坐在二楼,有小扇子摇着,而坐在二楼就意味着不用到处挪窝,可以穿自己的小凉鞋,而且,洋装还比较干净。

那天,我们除了吃饭就没有下楼,3个人正襟危坐着看下面的拍摄,李连杰一会儿耍三截棍一会儿徒手格斗,好几个替身轮流用。他舞三截棍能舞出一 片花来,银光闪闪的,楼上楼下的群演们没有导演的要求也自觉地喝彩。还有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拳脚,哪怕是拍摄,也让我们感觉眼花缭乱。

俗话说,没有永远的贵族。我们在当了一天的贵族之后,在第三天的拍摄中就又沦为了平民,我们又开始混迹在芸芸众生之中移动着疲惫的脚步。长时间的站立让我们都难以忍受双脚的疲惫,于是,晚饭过后,趁着月色朦胧,我们又出逃了,并且美其名曰欣赏夜景。

夜风清凉,3个人坐在一栋小洋房外的石凳上漫无边际地神侃。逍遥子一反常态地一本正经,他说没几天他就会知道他的高考成绩了。我结结实实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故作成熟地摇着头对他说年轻人,人生的路还很长,不要放弃希望。他故意装出鄙夷的眼光看着我。

那天晚上一回家我就开始发烧,昏睡了一天,后来烧退了,但是爸妈却再也不让我去当群演,他们说早出晚归太辛苦。其实,这几天里,我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他们让我看到生活的艰辛,也让我看到他们那么乐观,相信生活总有希望。这种心情,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很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