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好朋友
初次见到这个小伙子是在堂哥的汽车护理店,他是店里洗车的伙计,二十来岁,1.7米的个头,黝黑的皮肤,身体还算壮实。店里洗车的生意好,人手不够,堂哥便把我叫过来帮忙。堂哥叫这个小伙子“文宝”。在名字末尾加一个“宝”,是我们这边长辈对晚辈的亲昵称呼。
搭档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渐渐发觉了这个小伙子在做事情方面的优点:专心、细致,学东西特别快,动作麻利,表哥修车时,他跟前跑后取工具,帮表哥打手电筒照明,整理卸下的螺丝零件,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唯一让人觉得惋惜的是,他耳朵听不见,不会说话。
阴雨天洗车的生意不太忙,我便和他坐在店门口,尝试着和他沟通,说一些生活中的事情。他的勤劳和耐苦让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从他嘴里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和他形象的手势中我得知他很喜欢打篮球,他会游泳,会驾驶大货车,甚至会操作挖掘机。这些事情让他感觉到在这里生活很有意思。
文宝的老家在离我家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他的父亲和我伯父是战友。文宝来了快半年了,中途曾回去过一次,因为他爷爷过世,临走时他告诉我们他过两天就回来。他不在的那几天我们都有些想念他,因为他在的时候确实分担了我们很多压力。一个星期后,他真的回来了,他叔叔送的他。隔老远他就开始跟我们打招呼,冲我们笑,示意他回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欢迎他。
店里的活儿有时候很忙,文宝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甚至对我有些依赖。6月份正值毕业,我在学校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能去店里,去了也不能待太久就要返回学校。那段时间,要是到了晚上我还没离开,他就会把双手合起来放在一侧肩上,问我晚上是不是会睡在他那儿。我给了他否定的回答,他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他假装毫不在意地冲我一笑,手背朝我迅速地来回摆动。
文宝还会做饭,一般的家常菜他都很拿手。他切菜时刀法熟练,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常做饭的那类。他切的菜不管是辣椒、肉或者黄瓜片,都很匀称。我常常竖起大拇指称赞他切菜技术一流,他懂得谦虚,摆摆手不好意思。当他看见从未拿过厨刀的我笨拙的手法时,又会假装嘲笑我,并竖起他的小手指头。他是个极听话的孩子,他独自活动的范围很小,或许他怕走太远把自己给弄丢了。
来店里洗车的熟客都喜欢让文宝给他们洗车,因为他洗得干净,但他们偶尔称呼他“哑巴”,这是一个在我们听来很刺耳的称呼。文宝有自己的名字,是他父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取的,叫张仲文,出生之时他的父亲希望他长大后成为一个满腹诗书的学人。人生的无常叫人不可捉摸,家中的碾米机突然爆炸,爆炸的碎片飞向了只有三岁的正在堂屋玩耍的小文宝,他的鼻子和耳朵出了血。从此,这个可爱的生命的生活便发生了残酷的转变。
文宝的父亲是痛苦的。很难想象对于一个从小就有听说缺陷的人来说,要想在这个世界独自生存下去会有多艰难。文宝的父亲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那么接下来的路就只有靠他自己了。想到这里,我便能体会为什么文宝会懂得驾驶大货车,会操作挖掘机,会做饭。
几个月过去了,我因为工作原因已经离开了文宝所在的城市。和堂哥最近的一次通话得知文宝在我离开之后时常闹情绪,吵着要回老家开大货车帮父亲挣钱,不想再待在大城市。文宝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他懂得越多,只会让他越痛苦。我是他的好朋友,却帮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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