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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山崩余震(2)

扶苏尸体缓缓倒了下去。

第5节

蒙恬触景伤情,不免有兔死狐悲的伤感,再想起多年来深厚的私谊,忍不住悲从中来,忘记了自己是独当一面的大军统帅,抱着扶苏的尸首痛哭起来。

颜取得到消息赶来,自恃是胡亥亲信,又是皇帝使者,大剌剌的见了扶苏遗体不拜,反而要斩下扶苏首级覆命。

气急之下,蒙恬站起身来怒声一吼,武将到底是武将,别看他平日尔雅俊秀,一派儒生风度,他这一吼,却是声彻屋梁,颜取吓得两腿发软。

蒙恬圆睁凤眼,满怀愤怒地说:

“你敢!再怎样说,扶苏公子乃是主上的长子,赐死乃是他们的家务事,公子并没有犯下什么刑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公子当作死囚犯处理?”

颜取挨骂,虽然恨在心里,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只有自己安慰自己说——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迟早你还是和扶苏一样伏剑自刎,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个前途光明的人,不与你这个活死人一般见识。

岂不得已,颜取以属下之礼向扶苏遗体拜了一拜,起来后,未等蒙恬相请,自己坐上了宾席。

蒙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亲自为扶苏擦拭脸上的血迹。从人们整理好遗体,正想抬出去,蒙恬制止他们说:

“且慢,暂时放在那里,等下连我的一起整理!”

吓得浑身不舒服的颜取,听到蒙恬如此,心安了不少。他讨好地说:

“下官急于覆命,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蒙恬没有理他,只顾自己喝酒。

过了一会儿,颜取又忍不住催促:

“扶苏公子已奉命自裁,将军将如何自处?”

“你等得及,就在这里慢慢的等,等不及就回宾馆休息。蒙恬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贵使者急于覆命。”

原本神气活现的颜取,经蒙恬一吼,早已失去了骄气,反而看起蒙恬脸色来。

蒙恬不再言语,只是时而饮酒,时而沉思,有时站起来踱到扶苏遗体前面徘徊检视一番,似乎眼中根本没有这位御使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从人慌慌张张来报,王离将军求见。蒙恬笑着说:

“他来得正好,我刚想派人找他,快请进来!”

王离,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王翦孙儿,原先跟着蒙武,后来转到蒙恬部下,积功升至蒙恬的裨将,现在又奉诏取代蒙恬为独当一面的统帅,虽然一半是由于他骁勇善战,但大半是蒙武和蒙恬对他的提携。

所以,虽然他奉诏代理统帅,脸上却充满了悲愤之情,但为顾及日后相处,他不得不先向颜取见礼,因为颜取目前是御使,紧接着就是监军。

王离身高九尺有余(约为台尺六尺三寸),浓眉大眼,虎头燕颔,生得十分威猛。

接着他向蒙恬见礼后就席位,脸上一副着急相,连横躺在室内陰暗处的扶苏遗体都没注意到。

“王将军,你来得正好,想必御使另外有诏书给你,平日军备钱粮都是由你在处理,想必交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蒙恬以不经意的口吻说。

“将军,现在还谈什么交接?"王离虎眼已迸出了眼泪。

他一面说话一面眼睛瞄着颜取,蒙恬明白他有紧急私话要对自己说。他站起身来,指着室内另一端的陰暗处说:

“扶苏公子的遗体在那边,你跟我去参拜一下。”

“什么?扶苏公子已经自裁?"王离急得哭了出来:“看来,末将还是来晚了一步!”

王离跪下抚尸痛哭,如此高大威猛的老将,哭得满脸泪涕纵横,就像个孩子一样。

看得颜取也暗暗心惊,扶苏如此得军心,看来他这个继位者日子不会好过,何况扶苏贵为始皇长子,他只不过是太子胡亥的一个门客而已。他心生惧意,随之也起了退意,还是借回去覆命之际,力辞北边代理护军这项官职。

这边蒙恬悄悄问王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他的神情如此紧张。王离也轻声回答:

“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李斯丞相假传诏命,要谋害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已自裁而死,"蒙恬哽咽着说:“他亲自检视过主上的诏书,盖有密玺,同时还是主上的亲手笔迹。”

“空穴来风,末将查不出谣传的来源,可是军心已不稳,要是知道公子已自裁,末将恐怕……”

颜取那边也在竖着耳朵倾听,虽然听不完全,也听了个大概,他面色变得苍白,背脊发凉,原先认为是轻易得来的富贵,如今才明白是个火坑,弄不好这次会将老命赔在这里。

蒙恬和王离神情沉重地回到席位,正想将目前情况告诉颜取,只见一名中军匆匆进室来报:

“启禀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这样惊惶?"蒙恬叱问。

“众多军民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说是要见扶苏公子!”

蒙恬转脸看了看颜取问:

“御使大人要不要同去看看?”

“不要……不要……"颜取连连摇着双手,声音发抖。

第6节

蒙恬和王离带着侍卫来到府前的望楼上,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四方八面包围着将军府,将整个前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大多灵敏的民众都手提灯笼,将广场照得明亮有如白昼,还有很多执着桐油火把,更加添了群众的气势。

最使蒙恬和王离忧心的是,在四周的陰暗里,幢幢人影,隐约看得出是众多兵卒,有骑卒也有步卒,他们和嘈杂的民众相反,静静的伫立,人无声,马也无声,即使有点人的咳嗽和马的踏蹄声,也为整个声音的浪潮掩盖住了。

蒙恬和王离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明白这股沉寂力量的可怕,正如暴风雨要来临前的宁静。

“这些士卒是哪个部队的?"蒙恬大声问王离,但声音再大,王离仍然听不清。

“末将也不知道。"王离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近蒙恬的耳朵说。

“这些兵卒最可怕,他们是民众的支援,也是群众的先锋,弄不好,带头冲杀进将军府的会是他们,"蒙恬笑着问:“相信吗?”

“将军的话,末将什么时候不相信过?"王离也笑着回答。

两人登上望楼,蒙恬对左右说:

“将火把点旺,照清楚我的脸!”

“将军,这样太危险,请将军三思。"侍立在旁的中军说。

“别多话,照我所说的做!”

几十根火把点燃起来,将望楼照得通明,蒙恬英俊的脸庞,广场上的群众看得一清二楚,"蒙将军到!"再加上中军的嗓门大,一声喊叫,全场突然寂静下来,这时候才能清晰的听到陰暗处的马嘶和蹄声。

接着群众看清是蒙恬后,全场一阵响雷似的欢呼。

“蒙将军,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有人带头这样喊。

“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更多的声音附和。

“蒙将军,有人说,李斯和赵高联手要陷害公子和你,你们要小心!"也有人这样大叫。

“蒙将军,扶苏公子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让他出来见我们?"有些人直击要害地吼叫。

提到扶苏,蒙恬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但他不能让这些群众知道,他们热烈爱戴的扶苏早已自裁身亡。

他镇定一下自己,然后举双手要大家安静,全场也就平静下来等候听他解释。

蒙恬放大了喉咙喊着说:

“各位父老兄弟,不要听信谣言,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议事,现在请各位散去!”

群众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就像一群离巢飞舞的蜜蜂,远处已有民众渐渐散去。

突然,在陰暗的兵卒堆里有人高叫:

“蒙将军的话是安慰你们的,扶苏公子现在说不定已自裁身亡!”

蒙恬和王离听到这人的话,全都惊得浑身一震。

蒙恬想起两人接诏的礼仪是在大厅,想不到消息外泄得如此之快。他大喝一声说:

“躲在陰暗处说话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站出来说话?”

“将军怎么连末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人哈哈狂笑,随即又带着哭声说:“将军和公子千万不要上当!”

随着说话声,一名身穿都尉甲胄的人,跃马冲出陰暗,到达望楼下面群众的最前面。在火把的照耀下,蒙恬认出他的脸,不免暗暗心惊。

这名都尉不是别人,而是自小跟着他的蒙升,原本是他的小书童,他到军中后,跟着他做中军传令,南征北讨,足智多谋,积功升到了骑卒都尉。

“蒙升,怎么是你!"蒙恬叱喝:“是你在鼓动?”

“不错,是末将为护主所做的不得已之举,末将不但策动了在这里的民众,而且已飞骑传书,通知了各军。”

“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严重的后果?"蒙恬又急又气,但也有几分感动。

“还有什么后果比扶苏公子和你的死更严重?”

“不得胡说,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谈事!"蒙恬已说了谎,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

蒙升仰天哈哈大笑,但笑声带着太多的无奈和凄厉,他含着哭声说道:

“将军和公子都不应尽愚忠愚孝,有可靠的传言已传到各地,始皇帝早已死了,放在輼輬车上的尸体都已发臭,不得不用鲍鱼的臭味来遮盖!”

“你是怎么知道的?"篆恬口中如此问,心中却在盘算,假若始皇已死,他就不必这样听话自裁了,这摆明是李斯赵高的陰谋。假若真是这样的话,扶苏真的死得太冤枉!

“可靠方面的消息,"蒙升回答:“将军,你想一想,皇帝的座车上怎么会放恶臭的鲍鱼,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李斯和赵高笨得可怜,将军千万不要为了愚忠上当!”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聚众闹事,该当何罪?"蒙恬暗中赞成他,却不能不说点门面话。

这时群众已等待得不耐烦,前面一些人开始叫嚣:

“我们要见扶苏公子,见不到我们不会回去!”

后面的群众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前面的人这样喊,也就跟着喊:

“不错,见不到扶苏公子,我们就都不回去!”

群众的呐喊声就像大海中的波涛,一波波地由前至后,再由后至前。

“蒙升,你这样做,惹出大事来,你应该受军法审判!"蒙恬痛心地说:“赶快带你的人走,设法要黔首散去!"蒙恬又对蒙升大喊。

群众听到蒙恬的吼叫,想知道他在说什么,突然又安静下来,在这种时候,寂静比嘈杂更可怕。

“公子,"蒙升突然改口以昔日称呼喊蒙恬:“蒙升知道聚众威胁,罪该处死,但为了公子你和扶苏公子,蒙升也顾不了这样多了,蒙升不需要军法审判,只望公子不要上当,善自珍重!至于群众,易发难收,蒙升已管不了!”

说完话,蒙升拔出佩剑自刎而死。

蒙恬一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蒙升尸体从马背掉下去,他摇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有点惘然。

楼下广场里的群众开始騷动,有人叫骂,也有人用石头掷砸将军府大门。

这时候,两旁陰暗处的骑卒纷纷冲到前面,挡住了人潮,抬起蒙升的尸体。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向蒙恬恳求:

“将军你就找扶苏公子出来安抚一下群众吧!”

“不,我不能受这种威胁,扶苏公子也不会受这种威胁,你要维持秩序,驱散这些人!”

蒙恬明白他的话完全是强词夺理,但他更不敢公布扶苏的死讯,不然后果更不可预料。

他没等那名军官答话,带着王离等人下望楼而去,将群众的呐喊声、叫骂声丢在身后。

第7节

群众包围将军府,数天数夜不去。扶苏自裁的消息外泄,上郡及别的边地城市民众半信半疑,越来越多的群众聚集在府外。唯一的要求是,他们见到扶苏就散走,偏偏这就是蒙恬唯一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蒙恬不愿调派兵马对付这些民众,颜取想对付,却又调不动兵马。蒙升带来的那些人反而变成维持秩序的部队。

最后群众实在见不到扶苏,他们要求皇帝使者出来向他们说明,蒙恬再怎样邀请他,他就是牙齿打颤,两腿发软,摇着双手不肯。

扶苏已经用上等棺椁装殓好,就在将军府白虎堂设置了灵堂,祭以三牲鲜花、时果和香烛。

蒙恬席设棺木右侧守灵,数日来未下席,实在倦了,就在席位上打个盹。几天来,他只饮酒,东西吃得很少。

王离随时会出现在他的身旁,报告一些军情。

而最害怕的是御使颜取,他来的时候看到情形不对,早已派人回去再作请示,现在还没得到回音。

虽然蒙恬为他在府中专设客室款待,并有专人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但他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在灵堂陪伴蒙恬的时候居多。

他在等候消息,也是寻求蒙恬和王离的保护,府中上下,无论文武老幼,士卒家童,全都是对他和他的从人瞪目而视,仿佛当时会杀掉他们一样。

连执着戈矛守灵堂的护灵兵卒,看到他们也是两眼冒着仇恨的火焰,他们经过这些全副甲胄的士卒身边,还真是提心吊胆,深怕他们的戈矛会横下来将他们刺个对穿。

最使颜取胆寒的是每日都有军使来报,全是些军心不稳和北边实边民众逃亡的消息。

这些军使说,首先是士卒听到扶苏和蒙恬被皇帝赐死的消息,人人都感愤怒,但敢怒不敢言。

接着,另一股传言像野火一样燃遍整个军中——始皇帝早已死了,遗体都已发臭发烂,赐扶苏公子和蒙将军死的诏书,乃是胡亥他们所伪造的。

这个传说迅速在军中和筑城劳工中传开,就像沸水流进了冰窟,原先完整密不秀风的冰窟,立即纷纷出现裂痕,最后支离破碎地解体。

每天都有好几迫使者来报。

来自塞外陰山前哨阵地的军使告急说——

匈奴大概也得到这个消息,向我陽山阵地发动攻击,我军士气涣散,不肯迎敌。部分退至河南,部分为了军法严峻,不敢回来,干脆率部投降当匈奴去了。匈奴单于对这些投降的人特别优待,甚至有一名旅尉,他完整地率五百部下投降,单于将女儿许配了他。

凡是投降的人,单于都赐姓编为匈奴部落,赐牛羊和家畜,并由投降者自选千夫长、百夫长,俨然一新兴匈奴秦种部落。

因此,军中投往匈奴者大为增加。

蒙恬听了大为感叹,想不到匈奴进步也快,学会了任嚣的安抚政策!

筑城总监工部使者来报——

自从这个消息在劳工传开后,筑城囚犯纷纷暴动逃亡,监卫士卒也都不管,甚至有随着暴动者逃亡的情形。

主要原因是,扶苏对众仁厚,尽量帮劳改犯解决各种问题,比起同样是在骊山和阿房宫服役的劳改犯,生活和待遇都有天壤之别。至少他们可以吃得饱,监工也不许随便打人。

他们怕新派来的护军一改作风,而王离将军又是个只知道服从上级,没有什么担当的人。

蒙恬每逢听这类报告,都会摇头微笑,看看颜取和王离,他们两人都羞惭得面红耳赤。

九原郡守使者报告——

在河水沿岸新设的几十个县城传出这个消息后,再加上匈奴收复陰山的战报,实边移民纷纷向后撤离,这些人大都是单身,一逃就没有了踪影,而拖家带眷的,全都涌入九原,如今前线还没有作战,难民就壅塞了附近几个县城和九原市区。

另据执法系统报告——

结伙抢劫杀人案件近日大幅度增加,显而易见都是这些逃兵和脱逃的劳改犯所干下的罪行。

颜取每次听完这些报告,都会惶恐地问蒙恬说:

“蒙将军,这该怎么办?”

蒙恬都会微笑回答说:

“我如今乃待死囚犯,还得看护军怎么办!”

最后,颜取等待的派往始皇处的使者——他一直坚信始皇未死,否则他也早就逃亡了——终于回来了。

使者带回始皇"亲笔"用有密玺的诏书,严词指责扶苏和蒙恬抗命,并重申立即自裁,否则灭族!

第8节

蒙恬跪接了诏书后,态度从容地对颜取说:

“我现在虽然已是阶下囚,但我仍然有能力反叛,效法前赵国李牧故事,御史大人相信吗?”

“相信,当然相信!"颜取急忙答应。

“要谈到灭族,御史大人得相信,蒙恬已无族可灭!”

“蒙家乃是个大家族。"颜取语带威胁地说。

“家族虽大,但人丁单薄,而且早料到有这一步,你不相信,可以去找找看,灭族也只能灭一些与蒙家毫不相干的人。"蒙恬脸带讥刺笑容。

“将军真有抗命之心?"颜取惶恐地问。

“扶苏公子已死,我也不会独活,"蒙恬凄然地笑着说:

“再说,蒙家三代受主上之恩,怎么会有抗命的行动?”

“将军明智。"颜取现出宽慰笑容。

“不过……”

“将军,君子一言,骑马难追!"颜取又神情紧张。

“御史请宽心,蒙恬平生尚没有说过会反悔的话!不过……”

“不过什么,将军?”

“你没有看见眼前情势一片混乱,我这随便一死,你接得下这个烂摊子吗?”

颜取心头一震,对蒙恬光明磊落和负责的性格打从心底佩服。他情不自禁地避席顿首,连拜了三拜:

“将军为国的赤忱忠心,颜某既感激又崇敬!”

蒙恬连忙起身,亲手扶其他来,口中连说:

“这是武将报国的本份。”

蒙恬回到室内换上统帅服,全副黑色甲胄,头戴雉尾头盔,铠甲外面套一件锦绣红色虎头战袍。

蒙恬就在白虎堂扶苏棺木旁边升帐议事,王离和颜取分坐两侧。

他首先发出令符,命中军传各部都尉到白虎堂。

不到一个时辰工夫,各部领军都尉和本部重要幕僚全都到齐。

蒙恬首先介绍颜取给各将领认识,然后沉痛地宣布:

“扶苏公子已奉主上诏命自裁身亡,本帅也为待罪之身,将追随扶苏公子于地下,如今召集各位来,乃是要尽为将的最后责任。”

接着他痛责各将领不负责任,任由军心涣散,他沉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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