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退隐江湖 寓言传道 第二节(2)
“子贡回答说:‘先前,我以为天下的学者唯有孔子伟大。没想到今天碰上的这位老者比孔子更伟大。孔子经常教导我们,用力少而见功多者,为圣人之道。而这位老者则认为不然。功利机巧,忘乎其心,虽有巧械而不用,就是为了保持纯朴自然的道德。彼何人哉!彼何人哉!’
“子贡回到鲁国,向孔子讲述了抱瓮老者的故事。孔子听后,回答说:
“‘子贡啊!你的好学深思确实值得嘉许,但是,可不能游于浊水而迷于清渊呀!从那个老者所为所言来看,他肯定是一个修浑沌之道的人。但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治其内而不治其外。
“‘浑沌之道,虽然追求纯朴自然,但是,并不废除机械之巧。如果仅凭不用机械之巧来保持自己的纯朴自然,那也未免太无知了。其实,真正掌握了浑沌之道的人,虽然整天使用着巧械,也不会丧失纯朴自然。因为他的胸中已经让自然之元气占据了,任何机械,都不能使他产生机心。
“‘你如果见到了那真正掌握了浑沌之道的人,就会更加惊疑。因为他们是明白人素,无为复朴,体性抱神,而游于世俗之间,和光同尘,与世推移。
“‘子贡啊!浑沌之道可不是你我所能达到的。’”那人听了庄周的故事,顿开茅塞,说:“多谢先生指点。”
就告辞了。
庄周自从离开漆园到现在已近一年工夫了。一年来,登门拜访求道者时有出现。庄周虽然无意于聚徒讲学,但是,也无法拒绝这些热心的求道者。在与求道者的辩论中,他自己的思想也在不断地成熟。蔺且总是将他与别人的谈话记录下来,认为是绝好的文章。有时候,有人来问道,适逢庄周不在,蔺且便将这些记录抄写一份送给他们。这样,世人便争相传阅庄周的这些妙趣横生的文章了。
这天,梓庆来访问庄周。庄周高兴地将梓庆让进客厅,说:
“什么风将您吹来了?”
梓庆从怀中掏出一个雕刻很精致的飞龙,递给庄周,说:
“奉上薄礼一件,请先生笑纳。”
庄周小心翼翼地将飞龙转着从各个角度观赏了一遍。飞龙有两只翅膀,又有四只脚。它的两只翅膀张开着,似乎在空中飞翔,而它的四只脚呈划动状,又象在水中游泳。它的头向上昂着,似乎在用那长长的角去触摸蓝天中的云朵;它的口微撮着,似乎向着广漠的宇宙长吟轻啸。
庄周爱不释手,专心致志地欣赏着,竟忘记了梓庆坐在一旁。他的心,早已溶化在飞龙身上,腾云驾雾,游于六合之外了。
梓庆问道:“何如?”
庄周这才从遥远的天空回到了现实之中,连忙答道:“真神品也!”
梓庆满意地说:“实不相瞒,此乃我生平最得意之作,费时三年方成。”
庄周一听,不安地说:“如此无价之宝,鄙人怎能无功受禄?”
梓庆用手推回庄周递过来的飞龙,笑道:“先生何必客气。此物若流于街市,则不若一鸟兽之象,唯先生能识其价,故唯先生受之无愧。”
庄周这才不再推辞,将飞龙之象供于书案之上,凝视良久,自言自语道:“妙不可言!”然后转身对梓庆说:“知我者,梓庆君也。”
梓庆说:“先生虽然许我以知音,但是,先生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当然,您辞官退隐是为了一己之自由,但是,您难道就能忍心抛下那些横目之民不管吗?”
庄周沉重地说:“梓庆君,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仅凭我庄周一个人的力量,以一个卑微的漆园吏的身份,能够拯救天下横目之民吗?还不如退而洁身自好,修身养性,同时,用我的学说慢慢地感化世人,也许还对人类有点贡献。”
梓庆说:“我们虽然认识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听您比较完整地讲过您的学说,趁今天的机会,您能不能给我说一说?”
庄周说:“我的学说,可以分三种拾级而上的境界:第一种境界是圣治,第二种境界是德人,第三种境界是神人。”
“愿闻圣治。”
“圣治是最低的境界。布政施官,各得其宜。举贤授能,人尽其材。天下平均,秋毫无犯。当政者躬行其言,而天下之人无不向风,以手指,以顾示,则四方之民无不听之。此谓圣治。”
“愿闻德人。”
“德人即天下皆为有德之人。居处则无思虑之谋,行动则无忧患之苦,胸中没有是非的标准,没有美丑的区分。四海之内共利之才算是喜悦,共给之才算是安宁。财用有余,却不知道从何而来,饮食取足,却不知道谁人供给。此谓德人。”
“愿闻神人。”
“上品神人,乘光照物,却不见其形迹,此谓知周万物,明逾三景。达于天命之境,尽知万物之实,与天地同乐,将万事消亡。万物芸芸,复归其根,玄冥之境,神人所游。此谓神人。”
梓庆听完,说:“先生,您所说的圣治之境已属人间所无,而况德人、神人乎?”
庄周说:“此虽人间所无,实乃真人所应有。万世之后,其庶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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