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95 列传第55 索虏(4)
是岁,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献金帛等物,以助国用,下及富室 小民,亦有献私财至数十万者。又以兵力不足,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参议发南兗州三 五民丁,父祖伯叔兄弟仕州居职从事、及仕北徐兗为皇弟皇子从事、庶姓主簿、诸 皇弟皇子府参军督护国三令以上相府舍者,不在发例,其余悉倩暂行征。符到十日 装束,缘一江一 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又募天下一弩一手,不问所从,若有马步众 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兗、一江一 四州富有之 民,家资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者,并四分换一,过此率讨,事息即还。
历城建武府司马申元吉率马步囗余人向确磝,取泗渎口。虏确磝戍主、济州刺 史王买德凭城拒战,元吉破之。买德弃城走,获一奴一婢一百四十口,马二百余匹,驴 骡二百,牛羊各千余头,氈七百领,粗细车三百五十乘,地仓四十二所,粟五十余 万斛,城内居民私储又二十万斛,虏田五谷三百顷,铁三万斤,大小铁器九千余口, 余器仗杂物称此。
玄谟攻滑台不克,焘自率大众渡河,玄谟败走。焘从弟永昌王库仁真发关西兵 趋汝、颍,从弟高梁王阿斗泥青州道,焘自确磝,并南出。诸镇悉敛民保城。其十 一月至邹山,邹山戍主、宣威将军、鲁阳平二郡太守崔耶利败没。焘登邹山,见秦 始皇刻石,使人排倒之。遣楚王树洛真、南康侯杜道隽进军清西,至萧城;步尼公 进军清东,至留城。世祖遣参军马文恭至萧城,一江一 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至留城, 并为觇候。萧城虏偃旗旌,文恭斥候不明,卒与相遇,乃舍汴趣南山;东至山而虏 围合,文恭战败,仅以身免。玄敬亦与留城虏相值,幢主华钦继其后,虏望玄敬后 有军,引去,趋苞桥。至,欲渡清西,沛县民烧苞桥,夜于林中击鼓。虏谓官军大 至,争渡苞水,水深,溺死殆半。
先是,焘遣员外散骑侍郎王老寿乘驿就太祖乞黄甘,太祖饷甘十簿、甘蔗千挺。 并就求马,曰:“自顷岁成民阜,朝野无虞,春末当东巡吴、会,以尽游豫。临沧 海,探禹穴,陟姑苏之台,搜长洲之苑,舟楫虽盛,寡于良驷,想能惠以逸足,令 及此行。”老寿反命,未出境,虏兵深入,乃录还。
虏又破尉武戍,执戍主左军长兼行参军王罗汉。先是,南平王铄以三百人配罗 汉出戍,而尉武东北有小垒,因据之。或曰:“贼盛不足自固,南依卑林,寇至易 以免。”罗汉以受命来此,不可辄去。是日虏攻之,矢尽力屈,遂没。虏法,获生 将,付其三郎大帅,连锁锁颈后。罗汉夜断三郎头,抱锁亡走,得入盱眙城。永昌 王破刘康祖于尉武,引众向寿阳,自青冈屯孙叔敖冢,胁寿阳城,又焚掠马头、钟 离。南平王铄保城固守。
焘自彭城南出,十二月,于盱眙渡淮,破一胡一 崇之等军。留尚书韩元兴数千人守 盱眙,自率大众南向,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梁王阿斗泥出山阳,永昌王于寿阳出 横一江一 。凡所经过,莫不残害。寿至瓜步,坏民屋宇,及伐蒹苇,于滁口造箄筏,声 欲渡一江一 。太祖大具水军,为防御之备。
初,领军将军刘遵考率军向彭城,至小涧,虏已断道,召还,与左军将军尹弘 守横一江一 ,少府刘兴祖守白下,建威将军、黄门侍郎萧元邕守裨洲,羽林左监孟宗嗣 守新洲上,建武将军泰容守新洲下,征北中兵参军事向柳守贵洲,司马到元度守蒜 山,谘议参军沈昙庆守北固,尚书褚湛之先行京陵,仍守西津,徐州从事史萧尚之 守练壁,征北参军管法祖守谯山,徐州从事武仲河守博落,尚书左丞刘伯龙守采石。
寻迁建武将军、淮南太守,仍总守事。游逻上接于湖,下至蔡洲,陈舰列营, 周亘一江一 畔,自采石至于暨阳,六七百里,船舰盖一江一 ,旗甲星烛。皇太子出戍石头城, 前将军徐湛之守石头仓城,都水使者乐询、尚书水部郎刘渊之并以装治失旨,付建 康。乘舆数幸石头及莫府山,观望形势。购能斩佛狸伐头者,封八千户开国县公, 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斩其子及弟、伪相、大军主,封四百户开国县侯,布 绢各五千匹;自此以下各有差。又募人赍冶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虏,竟不能伤。
焘凿瓜步山为盘道,于其顶设氈屋。焘不饮河南水,以骆驼负河北水自随,一 骆驼负三十斗。遣使饷太祖骆驼名马,求和请婚。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 焘得黄甘,即啖之,并大进酃酒,左右有耳语者,疑食中有毒,焘不答,以手指天, 而以孙兒示奇曰:“至此非唯欲为功名,实是贪结姻援,若能酬酢,自今不复相犯 秋毫。”又求嫁女与世祖。二十八年正月朔,焘会于山上,并及土人。会竟,掠民 户,烧邑屋而去。虏初缘一江一 举烽火,尹弘曰:“六夷如此必走。”正月二日,果退。
初,太祖闻虏寇逆,焚烧广陵城府船乘,使广陵、南沛二郡太守刘怀之率人民 一时渡一江一 。虏以海陵多陂泽,不敢往。山阳太守萧僧珍亦敛居民及流奔百姓,悉入 城。台送粮仗给盱眙,贼逼,分留山阳。又有数万人攻具,当往滑台,亦留付郡。 城内垂万家,战士五千余人。有白米陂,去郡数里,僧珍逆下诸处水,注令满,须 贼至,决以灌之。虏既至,不敢停,引去。自广陵还,因攻盱眙,尽锐攻城,三十 日不能克,乃烧攻具退走。焘凡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杀略不可称计, 而其士马死伤过半,国人并尤之。
是岁,焘病死,谥为太武皇帝。初,焘有六子,长子晃,字天真,为太子。次 曰晋王,焘所住屠苏为疾雷击,屠苏倒,见厌殆死,左右皆号泣,晋王不悲,焘怒 赐死。次曰秦王乌弈肝,与晃对掌国事,晃疾之,诉其贪暴,焘鞭之二百,遣镇桴 罕。次曰燕王。次曰吴王,名可博真。次曰楚王,名树洛真。焘至汝南瓜步,晃私 遣取诸营,卤获甚众。焘归闻知,大加搜检。晃惧,谋杀焘,焘乃诈死,使其近一习一 召晃迎丧,于道执之,及国,罩以铁笼,寻杀之。以乌弈肝有武用,以为太子。会 焘死,使嬖人宗爱立博真为后,宗爱、博真恐为弈肝所危,矫杀之而自立,号年承 平。博真懦弱,不为国人所附,晃子浚字乌雷直勤,素为焘所爱,燕王谓国人曰: “博真非正,不宜立,直勤嫡孙,应立耳。”乃杀博真及宗爱,而立浚为主,号年 为正平。
先是,虏宁南将军鲁爽兄弟率众归顺。二十九年,太祖更遣张永、王玄谟及爽 等北伐,青州刺史刘兴祖建议伐河北,曰:“河南阻饥,野无所掠,脱意外固守, 非旬月可拔,稽留大众,转输方劳。伐罪吊民,事存急速,今伪帅始死,兼逼暑时, 国内猜扰,不暇远赴,关内之众,裁足自守。愚谓宜长驱中山,据其关要。冀州已 北,民人尚丰,兼麦已向熟,资因为易。向义之徒,必应响赴,若中州震动,黄河 以南,自当消溃。臣城守之外,可有二千人,今更发三千兵,假别驾崔勋之振威将 军,领所发队,并二州望族,从盖柳津直冲中山。申坦率历城之众,可有二千,骆 驿俱进。较略二军,可七千许人,既入其心腹,调租发车,以充军用。若前驱乘胜, 张永及河南众军,便宜一时济河,使声实兼举。愚计谬允,宜并建司牧,抚柔初附。 定州刺史取大岭,冀州刺史向井陉,并州刺史屯雁门,幽州刺史塞军都,相州刺史 备大行,因事指麾,随宜加授。畏威欣一宠一 ,人百其怀,济河之日,请大统版假。常 忿将率惮于深远,勋之等慷慨之诚,誓必死效。若能成功,清一可待;若不克捷, 不为大伤。并催促装束,伏听敕旨。”上意止存河南,不纳。玄谟攻确磝,不克退 还。
世祖即位,索虏求互市,一江一 夏王义恭、竟陵王诞、建平王宏、何尚之、何偃以 为宜许;柳元景、王玄谟、颜竣、谢庄、檀和之、褚湛之以为不宜许。时遂通之。 大明二年,虏寇青州,为刺史颜师伯所破,退走。前废帝永光元年,浚死,谥文成 皇帝。子弘之字第豆胤代立。景和中,北讨徐州刺史义阳王昶,昶单骑奔虏。太宗 泰始初,一江一 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逆,四方反,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 冀州刺史历城镇主崔道固等,亦各举兵。虏谋欲纳昶,下书曰:
《易》称“利用行师”,《书》云“恭行天罚”,必观时而后施,因机而后举。 故夏伐有扈,四海以平,晋定吴会,万方以壹。今宗室衰微,凶难洊起,国有杀君 之逆,邦罹崩离之难,起自萧墙,衅流合境。伪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徐南北兗 青冀幽七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义阳王昶,踵微子 之踪,蹈项伯之迹,知机体运,归款阙庭,朕锡以显爵,班同亲旧。昶弟湘东王进 不能扶危定倾,退不能降身高谢,阻兵安忍,篡位自立,既无阖闾静乱之功,而有 无知悖礼之变,怠弃三正,慢易天常,覆败之征既兆,危亡之应已著。伪一江一 州刺史 晋安王复称大号,自立一隅。荆郢二州刺史安陆临海王刘子绥、子顼大擅威令,不 相祗伏。徐州刺史彭城镇主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历城镇主崔道固等, 皆彼之要籓,惧及祸难,拥众独据,各无定主。仰观天象,俯察人谋,六军燮伐之 期,率土同轨之日。
朕承休烈,属当泰运,思播灵武,廓宁九服,岂可得临万乘之机,遘时来之遇, 而不讨其雠逆,振其艰患哉!今可分命诸军,以行九伐。使持节征东大将军安定王 直勤伐伏玄、侍中尚书左仆射安西大将军平北公直勤美晨、散骑常侍殿中尚书平北 将军山阳公吕罗汉,领陇右之众五万,沿汉而东,直指襄阳。使持节征南大将军勃 海王直勤天赐、侍中尚书令安东大将军始平王直勤渴言侯、散骑常侍殿中尚书令安 西将军西阳王直勤盖户千,领幽、冀之众七万,滨海而南,直指东阳。使持节征南 将军京兆王直勤子、侍中司徒安南大将军新建王独孤侯尼须、散骑常侍西平公韩道 人,领一江一 、雍之众八万,出洛阳,直至寿阳。使持节征南大将军宜阳王直勤新成、 侍中太尉征东大将军直勤驾头拔、羽直征东将军北平公拔敦及义阳王刘昶,领定、 相之众十万,出济、兗,直造彭城,与诸军克期同到,会于秣陵。纳昶反国,定其 社稷,使荆、阳沾德义之风,一江一 、汉被来苏之惠。边疆将吏,不得因宋衰乱,有所 侵损,以伤我国家存救之义。主者明宣所部,咸使闻知,称朕意焉。
既而晋安王子勋事平,太宗遣张永、沈攸之北讨,薛安都大惧,遣使引虏。虏 遣万骑救之,永、攸之败退;虏攻青、冀二州,并克,执沈文秀、崔道固。又下书:
朕承天序,临御兆民,思阐皇风,以隆治道。而荆吴僭傲,跨歭一方,天降其 殃,以罚有罪,篡戮发于萧墙,毒害婴于群庶。徐州刺史薛安都、司州刺史常珍奇, 深体逆顺,归诚献款。遭难已久,饥馑荐臻,或以糊口之功,私力窃盗;或不识王 命,藏窜山薮;或为囚徒,先被执系,元元之命,甚可哀愍。其曲赦淮北三州之民, 自天安二年正月三十日壬寅昧爽以前,诸犯死罪以下,系囚见徒,一切原遣。唯子 杀父母,孙杀祖父母,弟杀兄,妻杀夫,一奴一杀主,不从赦例。若亡命山泽,百日不 首,复其初罪。
今阳春之初,东作方兴,三州之民,各安其业,以就农桑。有饥穷不自存,通 其市粜之路,镇统之主,勤加慰纳,遵用轻典,以莅新化。若绥导失中,令民逃亡, 加罪无纵。其普宣下,咸使闻知朕意焉。
此后虏复和亲,信饷岁至,朝庭亦厚相报答。泰豫元年,虏狭石镇主白虎公、 安阳镇主莫索公、贞阳镇主鹅落生、襄阳王桓天生等,引山蛮马步二万余人,攻围 义阳县义阳戍。司州刺史王赡遣从弟司空行参军思远、抚军行参军王叔瑜击大破之, 虏退走。
自索虏破慕容,蛮马二万余人攻围义阳,据有中国,而芮芮虏有其故地,盖汉 世匈一奴一之北庭也。芮芮一号大檀,又号檀檀,亦匈一奴一别种。自西路通京师,三万余 里。僭称大号,部众殷强,岁时遣使诣京师,与中国亢礼,西域诸国焉耆、鄯善、 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无城郭,逐水草畜牧,以氈帐为居,随所迁徙。 其土地深山则当夏积雪,平地则极望数千里,野无青草。地气寒凉,马牛龁枯啖雪, 自然肥健。国政疏简,不识文书,刻木以记事,其后渐知书契,至今颇有学者。去 北海千余里,与丁零相接。常南击索虏,世为仇雠,故朝庭每羁縻之。其东有盘盘 国、赵昌国,渡流沙万里,又有粟特国。太祖世,并奉表贡献。粟特大明中遣使献 生狮子、火浣布、汗血马,道中遇寇,失之。
史臣曰:久矣,匈一奴一之与中国并也。自汉氏以前,绵跨年世,纷梗外区,惊震 中宇。周无上算,汉收下策。魏代分离,种落迁散,数十年间,外郡无风尘之警, 边城早开晚闭,一胡一 马不敢南临。至于晋始,奸黠渐著,密迩畿封,窥候疆场,俘民 略畜者,无岁月而阙焉。元康以后,《风雅》雕丧,五一胡一 递袭,翦覆诸华。及涉珪 以铁马长驱,席卷赵、魏,负其众力,遂与上国争衡矣。
高祖宏图盛略,欲以苞括宇宙为念,逮于悬旗清洛,饮马长泾,北狄恤锐挫锋, 闭重嶮而自固。于时戎车外动,王命相属,裳冕委蛇,轺轩继路,旧老怀思古之情, 行人或为之殒涕。自是关、河响动,表里宁壹。宫车甫晏,戎心外骇,覆我牢、滑, 翦我伊、瀍,是以太祖忿之,开定司、兗,而兵无胜略,弃师陨众,委甲横原,捐 州亘水,荆、吴锐卒,逸气未摅,偏城孤将,衔冤就虏,遂蹙境延寇,仅保清东。 自是兵摧势弱,边隙稍广,壮骑陵突,鸣镝日至,刍牧年伤,禾麦岁犯。小则囚虏 吏民,大则俘执长守,羽书继涂,奔命相属,青、徐、兗、冀之间萧然矣。而自木 末以来,并有贤才狡算,妙识兵权,深通战术,属鞬凌厉,气冠百夫,故能威服华 甸,志雄群虏。至于狸伐篡伪,弥煽凶威,英图武略,事驾前古,虽冒顿之鸷勇, 檀石之骁强,不能及也。遂西吞河右,东举龙碣,总括戎荒,地兼万里。虽裂土分 区,不及魏、晋,而华氓戎落,众力兼倍。至乃连骑百万,南向而斥神华,一胡一 旆映 一江一 ,穹帐遵渚,京邑荷檐,士女喧惶。天子内镇群心,外御群寇,役竭民徭,费殚 府实,举天下以攘之,而力犹未足也。既而虏纵归师,歼累邦邑,剪我淮州,俘我 一江一 县,喋喋黔首,跼高天,蹐厚地,而无所控告。强者为转一尸一,弱者为系虏,自一江一 、 淮至于清、济,户口数十万,自免湖泽者,百不一焉。村井空荒,无复鸣鸡吠犬。 时岁唯暮春,桑麦始茂,故老遗氓,还号旧落,桓山之响,未足称哀。六州荡然, 无复余蔓残构,至于乳燕赴时,衔泥靡托,一枝之间,连窠十数,春雨裁至,增巢 已倾。虽事舛吴宫,而歼亡匪异,甚矣哉,覆败之至于此也。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