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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 回 李暮题词看锦袜 杲卿割舌殉孤城(2)

那荣义郡主,亦赐死。天子下诏,切责禄山,不忠不义,许他自新,来京请罪。禄山答书,十分傲慢。一面遣贼将高邈、臧均,率领蕃兵,打入太原;又令张献诚守定州。安禄山谋反十余年,凡有蕃人投降,他都用恩惠收服他;有才学的士人,他便厚给财帛。因此蕃中的情形,他十分明了。他起兵的时候,、把俘虏的蕃人释放为战士,因此人人敢死,所向无敌。

玄宗见时势危急,便发左藏库金,大募兵士,拜封常清为范一陽一平卢节度使,郭子仪为朔方节度关内支度副大使、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卫尉卿,张介然为汴州刺史、金吾将军,程千里为潞州长史,以荣王为元帅,高仙芝为副元帅,四路出兵讨贼。安禄山行军至钜鹿城,便停兵不进,说鹿是吾名,便改道从沙河进兵。把山上树木砍下来,用长绳穿住,抛在河中,一夜水木冰结,如天然浮桥。便渡河攻入灵昌郡。又三日,攻下陈留、荥一陽一一带地方。在甖子谷遇将军守瑜,杀死数百人,流矢射中禄山乘舆;便不敢前进,从谷南偷进。?瑜军士,矢尽力竭,将军守瑜,跃入河中自尽。封常清兵败,失去东都,常清逃至陕州,留守李憕被杀。御史中丞卢奕,河南尹达奚珣,都投降禄山。这时高仙芝屯兵在陕州,闻常清战败,便弃甲夜逃至河东。常山太守颜杲卿,杀死安禄山部将李钦凑,生擒高邈、何千年;但这时赵郡、钜鹿、广平、清河、河间、景城六郡,都被安禄山占有。

讲到颜杲卿这人,真是唐朝数一数二的忠义之士:他原是安禄山识拔的,表奏为常山太守。待到安禄山起兵谋反,军马过处,颜杲卿与长史袁履谦,出迎道左。禄山赐杲卿紫色袍,赐履谦红色袍,令与假子李钦凑,领兵七千,屯扎在土门地方。

杲卿退,指所赐衣,对履谦说道:“吾与公何为著此?”履谦大感悟,便私与真定令贾深,内邱令张通幽定计杀贼。杲卿推病,不为贼任事;暗遣长子泉明,奔走四处,结合太原尹王承业为内应,使平卢节度副使贾循攻取幽州。早有细作报与安禄山知道,禄山便杀死贾循。

杲卿日与处士权涣、郭仲邕定计。这时杲卿同五世祖兄真卿,在平原暗养死士;守臣李憕,被贼兵杀死。禄山使段子光,割下李憕首级,传示诸郡。到平原,真卿命死士刺杀子光,遣甥卢逖至常山,约期起兵,断贼北路。杲卿大喜,便假用安禄山命令,召李钦凑回常山议事。钦凑连夜回城,杲卿推说城门不可夜开,便令宿城外客舍。又使履谦和参军冯虔、郡豪翟万德一辈人,在客舍中,陪钦凑夜饮,酒醉,杀死钦凑,又杀贼将潘惟慎。用大兵围困旅舍,钦凑领兵数百人,俱被履谦兵杀死,投尸在滹沱河中。履谦拿钦凑首级,送与颜杲卿,杲卿又喜又泣。前几日,禄山遣部将高邀,到范一陽一去招兵未回;颜杲卿便令藁城尉崔安石,用计杀邈。高邈行至蒲城,与虔万德同住在客店里;崔安石推说送酒到客店中去,便预先埋伏武士在客店中,安石喝一声:“武士何在!”那高邈便立刻被擒。又有禄山大将何千年,从赵州来,亦被虔万德捉住。杲卿便把钦凑首级和二贼将,令子泉明送至太原。王承业欲据为己功,便厚给金帛,令泉明白回常山,又暗令刺客翟乔候在半路上,刺死泉明。那翟乔见王承业行为一奸一险,心中不平,便去见泉明,告以王承业的一陰一谋。玄宗见王承业立功,便升为大将军。后因袁履谦上奏,始知全是杲卿功劳,便拜杲卿为卫尉卿,兼御史中丞,袁履谦为常山太守。杲卿用计,使先锋百余骑,马尾缚着柴草,在树林中往来驰骤;远望尘头蔽天,使人传称王师二十万南下。禄山部将张献诚,围攻饶一陽一正急,见颜军大至,便弃甲而走。一日之间,夺回赵州、钜鹿、广平、河间一带地方。

杀各地贼官首级,送至常山。从此杲卿兄弟,兵威大振。

禄山大惧,使史思明等率平卢兵渡河,攻常山;这时颜杲卿坐守城中,遣兵四出。城中兵力单薄,贼兵围攻甚急,杲卿无奈何,便派人至河东,向王承业求救。那王承业,因从前有夺功的仇恨,便不肯发兵。杲卿昼夜督战,亲自登缄御敌,力战六昼夜,箭尽粮绝;城破。杲卿率子侄,犹自巷战,血流蔽面,刀折被擒,送至敌营。袁履谦也同时被捉。敌将劝杲卿降,杲卿昂头不应;又取杲卿幼子季明,送至杲卿前,以白刃加季明颈上,大声道:“杲卿若降,我当赦尔子!”杲卿闭目不答。

敌将怒,便将幼子季明,与杲卿的甥儿卢逖,一并杀死。将杲卿打入囚笼,送至范一陽一。

安禄山见了,拍案大怒道:“吾拔尔为太守,有何负尔之处,却如此反吾?”杲卿怒目大骂道:“汝本营州一牧羊奴耳!

天子洪思,使汝大富极贵,有何负汝之处,却如此反天子耶?

颜杲卿世为唐臣,力守忠义,恨不能杀汝叛逆,以谢皇上!岂肯从汝反耶?”禄山急以两手掩耳,喝令武士拽杲卿出宫,绑在天津桥柱上,用刀碎割,令杲卿自食其肉。杲卿且食且骂,武士以刀钩断其舌,犹狂吼而死。其时年已六十五岁。袁履谦亦被武士砍去手足,何千年弟,适在旁,履谦嚼舌出一血,喷何弟面,何弟大怒,执刀细割履谦之身而死。一时杲卿的宗子近属,都被禄山搜捉杀死,尸横遍地,却无人来收殓。所有杲卿生前收复的各郡县,此时又一齐投降了禄山。

当时还有一位守城的勇将,名唤张巡的,为真源令;有谯郡太守杨万石,降安禄山,一逼一巡为长史,使起兵接应。张巡便率领部属,哭于玄元皇帝祠;起兵讨贼,有兵二千人。那时宋州、曹州一带,都已投降禄山,禄山自称雄武皇帝,改国号为燕。雍邱令令狐潮,为禄山统兵,杀至淮一陽一,城破,淮一陽一将吏,俱被缚在庭中,将杀之;忽报城外有一路人马到来,令狐潮便急急出城去察看。淮一陽一城中囚犯,反牢出,解诸将吏缚,杀死守卫的贼兵,迎单父尉贾贲与张巡二人入城。张巡乃尽杀令狐潮的妻儿,把尸身高悬在城上;令狐潮不得归城,又见自己妻小被人杀死,心中万分悲愤,便出死力攻打淮一陽一城。贾贲首先出城应敌,两员勇将,战斗足足有三个时辰,贾贲力弱,渐渐有些不支,急挥戈退回城来。那部下的兵士,见敌军来势凶狠,便各各向淮一陽一城中逃一性一命,一时势如潮涌,门小人多;贾贲喝止不住,便勒马回头,站住在城门口,高喊:“军士们慢进!”

谁知那头马被众人挤得立脚不住,一个翻身,倒在地下,那贾贲一条右腿,压在马腹底下,一时不能挣脱,竟被众践踏如泥。

张巡看自己兵士已不能支撑,那敌兵却和猛虎一般地扑来,便大吼一声,擎着大刀,从城楼上飞奔下来。他在马上,往来驰骤,刀尖所过,人头落地。那敌兵见张巡刀法如神,便也不敢追扑,纷纷向后退去。城中兵士,见主帅得了胜仗,顿时胆气粗一壮起来,重复杀出城来。张巡在前面领路,着地卷起一阵尘土,追杀敌兵三十余里。张巡也身受槍伤,血流铠甲。

但他毫不畏缩,兀自横刀跃马,杀人如捣蒜。部下兵士见了,齐呼:“将军天人!”当年淮一陽一城外这一战,转败为胜,张巡的威名,从此大震。郭子仪便举张巡为兖东经略使,坐守淮一陽一。

令狐潮经此大败,便调集兵马四万人,再来围城。城中兵士大恐,张巡谕诸将士,毋得惊惶。贼知城中虚实,有轻我之心;今出其不意,可惊而使走也。若与斗力,势必至败。诸将齐称将军高见。张巡便分一千人在城楼上呐喊,另分十数小队出城,埋伏一在四处荒山野谷里。东面打鼓,西面呐喊,四处八方,都打着张字的旗号。那敌兵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正要退去,城门开处,杀出一支人马来,当选一员大将,便是张巡。看他手举大刀,见人便杀;近他身的,已经杀翻了数十个。那四山喊声震地,敌兵便弃甲而走,不敢恋战。张巡追过四十里,便鸣金收军。到第二日,令狐潮到底仗着人众,又来攻城,四百架百尺云梯攻打着。张巡便命兵士在城墙上赶造木栅和云梯一般高低;令数百箭手,爬上木栅去,箭头上绑着干草,灌透油质,用火烧着。一齐射将过去。那云梯见火便着,一时轰轰烈烈,把数百座云梯,一齐烧去,爬在云梯上的兵士,烧死的烧死,跌死的跌死。张巡觑着敌兵慌乱的时候,一阵鼓响,便带领千名勇士,箭也似地冲杀出去,又得了一个全胜,杀得敌兵不敢近城。

张巡死守在城中,前后六十日,经过大小战争数百次,城中兵士,人人带甲而睡,裹伤而战,一精一神十分勇一猛。令狐潮的兵士,每天被张巡杀死数百人千余人,看看四万人马,逃的逃,死的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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