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再见梅雨
而陈豫北从钟凯的电话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却并没有显得那么兴奋,对于钟凯的调侃他只是笑了笑,叮嘱他尽快把她送回家。
以至于当默默回到家后,在画室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正对着她得奖的那幅《父亲》在沉思。
默默走过去,从后背抱住他,把脸贴到他的背上,感觉着他的心跳。
“默默,想爸爸吗?”他轻声地问。
身一子一僵,是短暂沉默,过了半晌,才低声答应:“嗯,想。”
在刑警支队呆的几天,她偶尔会出神,想像着父亲生前是不是就在这种环境工作,又想如果他没有牺牲,是不是也会和这里的那些警察一样,整天跑现场,做检验。越是想到这些,心里越是难受,同时她也鼓励自己,无论如何,要帮那些受害的妇女抓到凶犯。
当她终于完成了任务后,看到钟凯的兴奋,祝红波的欣慰,她有一种感觉,似乎,她是在替父亲完成他没有做的工作。
这种感觉真好,很平静,很专注。
陈豫北在椅子上直起了身一子,伸手拉着她的手臂转过她的身一子,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默默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问的小心,仍是用她小时候对她的口气,可见他有多怕伤到她。
心脏像是被猛地被刺了一刀般微微颤一动了一下,她几乎可以听到滴血的声音。
这是一个。无论是在爸爸生前,还是和陈豫北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人敢提起过。
她大约三岁的时候,妈妈离开了,离开时的情景她根本不记得了,只模糊记得妈妈抱着她哭了几天。但是妈妈的模样她却是一点也记不得了。
在妈妈初离开的一段时间,她还吵着要妈妈,但是爸爸告诉她妈妈出差去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后来爸爸就不再提这件事儿了,也不让她问。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再提了,因为她长大了一点,知道问了爸爸不开心。
而直到爸爸牺牲,她跟了陈豫北,他从来都没有提过一个字。仿佛她从来就没有过妈妈一样。
陈豫北搂着她,轻轻地摸一着她的头发:“默默,你妈妈,她和爸爸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怀里的小身一体瞬间僵硬。
半晌,她挣脱了陈豫北的搂一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画室,一声不吭地上楼。
陈豫北是第一次看到默默和他发脾气。
如果这算是发脾气的话。
她不高兴的时候,大多是和他撒娇,即便是受了委屈,也只会是瞪着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而他即会瞬间心软。
这个孩子实在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不高兴的时候最多不吭声,大了,特别是结婚后这两年,她有什么想法都会如实和他说,从来不会像这样一声不晌地离开,以此表达她的不满。
今天真是反常,细想之下,他也理解她了。
任谁,都不会原谅一个抛夫弃女的母亲。
陈豫北叹息一声,站起身,去厨房给她调了一杯柠檬蜂蜜水端上了楼。
“宝宝,好好和叔叔说话好不好?”
陈豫北摆出了家长的款。
今天他必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趴在床 上的小丫头终于爬起来坐下,却仍是低着头不吭声,也不看他。
“宝宝,看着我的眼睛。”他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对着他的脸,轻轻地说。
默默抬起脸,对上了陈豫北一温一 柔的眸子。
“她离开你,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你要理解她。”陈豫北斟酌着字句。
“你怎么知道她不得已?”不用多想,只这两个字,她便知道他是知情的。
“嗯,我查过她,而且,我见过她。”
“你见过?!”默默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担心他下一句又冒出来让她接受不了的话。
“是,你也见过。”他慢慢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就是在巴黎,要买你那幅画的太太。”
“梅雨!那位夫人!”默默叫了起来!
“默默,当年,她是为了工作,出国了。但并没有和你父亲离婚。后来,你父亲牺牲……由于工作环境恶劣,她才不得不……”陈豫北忽然觉得这些话没法和默默说清楚,好多事情是她不能理解的,那个时代,那种精神,确实是存在代沟这回事儿的。
默默微微偏转头,躲开陈豫北的注视,使劲儿忍住眼中的泪。
虽然父亲呵护的很好,但是没有母一爱一的孩子,还是一个巨大的缺陷。
父亲开始怎么也梳不好默默的小辫子,被同学耻笑。等他学会了梳辫子,默默已经觉得短头发更省劲儿。
别的女孩子有母亲在耳边叨叨,告诉她们要怎么坐怎么站才像个女孩子样,就连爸爸一个队的阿姨,说起妈妈也是一脸的幸福。而她竟像是从来没有过妈妈一样,成长中只有当那个名子不存在。
她的初潮,都是陈豫北给她买的卫生巾;她的第一件内一衣 ,是金雅芹带她去买的学生款。现在她结婚了,嫁给了养大她的陈豫北,她经历过了所有女孩子成长的季节,却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指导过一次。凭什么快二十年了,她才找到她说,她是母亲,她要认她!
在她二十一年的生命里,除了爸爸,就是陈豫北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两个人才是她的哺一乳一者。何况,发生了那么多事,三岁以前的记忆,早已经被她彻底抹去了,她何苦又来揭开那不堪的痛?
默默总体上是个乖一巧听话的女孩子,识大体,不娇纵,加之陈豫北把她保护的太好,这是平生她第一次觉得委屈和难过。
不知不觉中,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脸上,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说一个字。
陈豫北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脸,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落泪,心疼的抱起她放在腿上,吻着她眼里的泪珠,大手抚在了她的后背。
这是他平复她情绪的法宝。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双手抱着他的腰身“哇”地放声哭了起来。
“乖啊,默默不哭。”明知道她会难过,会伤心,却不得不揭开这块伤疤。
“默默,她,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了。”陈豫北放柔了声音劝她。
“你呢?”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
猛听到这带着质问的声音,陈豫北便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怎么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真是关心则乱,
他搂紧她。
“我当然是你的亲人,只不过,妈妈,是不同的。”大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略显粗糙的大
掌在她的后背滑过细腻皮肤。
“你呢?你不是亲人吗?你不要默默了吗,你要把默默送给她吗?”她的眼泪仍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流越多,口中不停地喃喃地问,像是有些害怕似的,两眼发怔。
陈豫北心中大痛,自知自己低估了失去母亲在这个孩子心里留下的创伤。“怎么会,叔叔不会不要默默的,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那么,默默只要叔叔就好。”她闭上眼睛,有些虚弱的在他的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这几天,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不负众望抓住了那个杀人恶魔,但她同时也觉得自己筋疲力尽,像是经历过了一场灾难。
陈豫北心中刺痛。
“默默,对不起。”陈豫北咬了咬牙。他从不曾对默默狠心过,除了那次下决心要和杜微结婚。这次,他不知道对或是错,他必须让梅雨见到女儿。
有些人或事,一但错过就没有办法再弥补了。
梅雨人已经在京城,他知道她回来一次极难,也有一定的风险。
否则,这不是个说这件事儿的好时机。
陈豫北一晚上睡的非常不好,除了自己有心思,还因为这一个晚上默默睡的极不安慰,一条小腿紧紧缠在他的腰上,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生怕他甩开她的模样,这让他哭笑不得,只好反复她,她一有动静,便拍拍她,吻吻她的脸。而她也习惯了他这种安一抚,终于在他的气息中慢慢安静下来。
她的睡眠就是她的情绪的晴雨表,敏一感的让他心疼。
母亲柏菁前几天还和他通电话,问他们什么时间要孩子,说默默虽说是年岁小,但是他可是早就到岁数了,她也想早点抱孙子。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也没明确答复她,可是心里却不想这么早要孩子。默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身一体也才刚刚稳定下来,根本不到要孩子的时候,所以他一直都是极小心采取措施的,有这样一个小妻子,真的和养个孩子差不多,不过他是乐在其中罢了。
第二天,陈豫北还是带着默默去了京城。
当他早上吻着她,告诉她跟着一起去京城时,她心里是极明白的,但是她并没有多问。很乖一巧地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跟着他上了专机。
他们没有先去父母家里,而是从机场直接让司机送到了长城饭店。
见到默默,梅雨有刹那间的眩晕,脸色白的惊人。陈豫北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上,给她端来了一杯水。
默默虽然是不情愿,但倒底是血脉相联。看到母亲那么激动也红了眼眶,心里也不好受,模模糊糊有点想起小时候的影子,但是这张脸是绝对记不起来了。
从妈妈扔下她和爸爸走后,家里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找不到了,所以母亲的脸越来越模糊不清,直到彻底遗忘。
梅雨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默默,眼里的一温一 柔能溶化了人的心神。
“默默,还记得妈妈吗?”
女孩儿并不作声,只是低着头,紧紧地握着陈豫北的手。指甲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大掌心里。
“对不起,默默,妈妈对不起你,当年,妈妈自私了点。”梅雨惨白的脸毫无血色。
陈豫北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默默的后背,给了她鼓励的眼神,把她送到了梅雨的身边。
她侧着身,有点僵硬地坐在了妈妈的身边,梅雨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梅雨的手冰凉,不似真一人的一温一 度。
默默挣扎了一下,反被握得更紧,她终于抬头,望向了母亲的眼睛。
陈豫北从一早起来给她简单地说了梅雨的事,她仍不能释怀,特别是,对于父亲的牺牲。
如果,妈妈不走,父亲就不会去西藏吧?至今也不会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那荒凉的山坡上。
她小小的心思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反驳,那样岂不是遇不到陈豫北?
呵呵,命运是这样的捉弄人,失去的永远也找不回来,那么,在身边的,是否要好好珍惜?
终于,她轻轻地,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梅雨一愣,随即把她猛地抱在了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会儿便晕厥过去。
陈豫北慌了手脚,默默也着了慌,颤一抖着声音问要不要叫医生,陈豫北探了下她的鼻息,摇了摇头,把她抱到里间卧室的大床 上放平,让默默去把水拿来,等她呼吸平稳之后,扶起她慢慢喝了一口,一会儿,她缓了过来。
这一吓,默默也不敢扔脸子了,乖乖地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妈妈你好点了吗?”
“好,我很好。”梅雨眼泪笑。
陈豫北转头叹息。
他的默默终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强行带她过来是对的。
母女分开快二十年了,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血浓于水,这句老话儿何曾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梅雨是以来中国找寻一位中医为借口的,她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及贫血症,身一体极羸弱。丈夫马维特因为一项重要商业合作需要处理所以不能陪同她前来,其实也是她找机会甩掉他只身前来的,她实在是太想念女儿了,磨了陈豫北答应她。
从在美国见面之后,梅雨一直和陈豫北保持着联系,而陈豫北已经着手把她的一切关系冻结,直至前不久彻底封存了档案。
这次她除了看默默,还是想和陈豫北商量,她想回国,因为马维特已经对中国的市场产生了兴趣,并答应她如果可能,便陪她回中国居住。这位富豪对自己的中国妻子非常一宠一 一爱一,他认为她身一体虚弱是因为她离开了自己的祖国。
“玫瑰花儿离开了生长的土壤都是开的不的。”这是他的理论。
当晚默默留宿在母亲处。
陈豫北把空间留给了那对母女,自己又去见了一位重要的人物,随后回到了父母的家中。
父母在听说了陈豫北轻描淡写默默母女相认的事儿,陈伯康当然不肖多说自是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柏菁则仍是说了句:“你养大她又有什么用,有了亲一妈一马上就不要你了。”看着很是为自己儿子抱不平。
惹得陈豫北和父亲对视了一下,无奈地挑了挑眉毛。
“一妈一您说什么呢,我是她丈夫,又不真的是她父亲。怎么能和她妈妈争一宠一 呢。”
柏菁一听儿子说得也对,自是知道自己仍没有把她当儿媳妇来待,仍觉得她是那个柔一弱的需要儿子来养的小孤女。也终是忍不住掩住口,“知道你是她丈夫啊,还以为你是人家老一妈一子呢,都这岁数了,也不给我孙子抱!”说罢,撇了撇嘴。
陈豫北这才明白母亲这话在这里等着呢,便赔着笑说:“急什么呢,有陈西家的优优先给您玩着,我这个早晚会让您抱上的,这不那孩子还小着呢,身一体也刚恢复过来,过两年我一定给您生俩孙子。”
陈豫北今天也是心情好,所以耐心地哄得柏菁满足地不再追究儿媳妇回京不先看看公婆的事了。
第二天,陈豫北和默默一起陪着梅雨去看了位著名的中医专家。梅雨长年在外,忧心思虑过重,身一体竟然虚弱得让老中医吃惊,他建议梅雨在京城多住些日子,慢慢调理一段时间,吃中药比不得西药,每吃完一个疗程的中药就要复诊,然后根据身一体的情况再调整方子。
梅雨和陈豫北商量了一下,便答应先回巴黎,和马维特商量一下,尽快回国。
梅雨略休息了两天便走了,临走前抱着默默又哭了一场,看得陈豫北难受。
晚间回到父母处,她和陈豫北商量是否可以在北京继续读书。
“推了比尔教授?”
“嗯,我有假的时候,可以去看他,或是去他的工作室呆一个月,但是目前我想留在这里读书。”
陈豫北笑。
他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并且,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已经接洽了徐非染教授的工作室。
只不过那时他并没有想过梅雨会留下来,只是因为北佳的总部急需搬到京城了,而他,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洛杉矶的。
“好。”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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