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雪中送炭,激励
御书房内书墨香飘荡,一身明黄的丰延绍坐于高高的御案之后,金冠束发,面如冠玉,满身儒雅斯文之气……但那身气势却是不容忽视,容纳百川。
下方,身着一身淡紫色宽松长裙的岳楚人坐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微微挑着眉尾,晶亮的眸子带着点新奇与琢磨的打量着那站在殿中距离她不过两米的国师大人。
国师大名为陈司安,今年四十有八,眼瞅着几近五旬,但那张脸以及那一身的气质可不像是将近五十的人。就这么看着他与丰延绍,说他们年纪不相上下也会有人相信。
今儿她会来宫里,完全是丰延绍派人接她来的,说是有要事与她商量。
丰延苍也不在,她自来了这御书房后便坐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与外表完全不同的国师,听着丰延绍与他说话。
说的无不是皇家别院里丰兆天的那些事,有神志不清的结发妻子相陪,他虽是怨恨颇多脾气愈发暴躁,但也改变不了现状,所以整个人老了许多。
丰延绍的表情一直是平淡的,看不出什么来,但想必他还是关心的,否则也不会询问陈司安这些事情。
岳楚人不太认真的听着,眼睛不离那国师陈司安。这人的清高不止是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是真的有一股寻常人没有的傲气。
岳楚人对各种一性一格的人都没有歧视,虽有喜一爱一讨厌之分,但每个人的一性一格是与生俱来的,她倒不会很盲目的依据别人的一性一格而讨厌谁。
只是看着这位国师,她就不禁的想到了岳志洲府上那莲池被填上的事儿,若不是他胡言乱语装神弄鬼的,岳志洲也不会把那莲池填上,害的她落寞遗憾了很久。
“楚人,今日叫你来,便是为了给你介绍国师。国师炼丹技艺纯一熟世人皆知,但还有另一绝技鲜少有人知道,那便是炼制解毒圣药。这些日子以来戚建一直闷在那废弃的宫殿里不出来,想必也是奉了你的命令在制作毒蛊。朕知道你心里没底,便是使出浑身力气也恐会被对方一击打到。国师见多识广,你虚心向国师讨教,或许会大有收获。”丰延绍开口点名,一字一句温和的说着,但颇有深意。
岳楚人微微挑着眉尾听着,或许丰延绍可不止是要她与陈司安讨教讨教罢了,难不成他们暗地里有别的安排?丰延苍倒是没与她说过,或许他也不知道这事儿。
陈司安转过身,不咸不淡的拱手冲着岳楚人见礼,那模样确实有点清高,不过岳楚人倒是不在意,反倒对这位国师还有另外一手绝技感到意外。
解毒圣药?掂量着这几个字,岳楚人觉得不简单。不是什么解毒一药都可以称作圣药的。
“久闻国师大名,却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单单您这出尘年轻的外貌,便已经让我叹为观止了。国师吃了什么样的丹药驻颜,不知可否赐教一二。”歪着头,岳楚人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善良。
陈司安表情无变化,便是岳楚人这话有几分调侃的意思,他也依旧无喜无怒。
“与勤王妃相比,实在差得远。驻颜养生一道,恐怕勤王妃懂得比在下要多。不知勤王妃现在可方便?若是方便,恭请勤王妃过府一叙。”看来是真的有事情,否则,陈司安也不会说出这话来。
岳楚人转着眼睛看了一眼御案后的丰延绍,他几不可微的点头,岳楚人眨眨眼表示明白了。
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站起来,“恭敬不如从命,这白日里清闲的很,正好向国师大人讨教一下永葆青春的法子。”答应是答应,但嘴上仍旧不忘调侃。这葆青春的能耐,让她也十分羡慕。虽她不屑道家那些炼丹术,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有一些东西确实很独到。
陈司安依旧很淡定,拜别丰延绍,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
岳楚人一大着肚子,陈司安的步伐也放慢,朝着停放软轿的城瓮中走,凡是路遇二人的宫人均匍匐跪地。岳楚人身份尊贵,国师陈司安的身份同样也很尊贵,最起码在这皇城,皆是较为传奇的人物。
“皇兄说国师见多识广,不知国师都去过哪些地方?”这大燕她虽说走了许多地方,但没走过的却是更多。
一身白衣一头泛着银光的白发,蓦地看他一眼,好似仙人似的。
“山南海北无处不去。不过有个地方想必勤王妃会更感兴趣,东疆。”语气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但那双眼睛若是细看的话,满是岁月沉积的颜色。而且让人看着有一种被包容的感觉,从他的眼睛里很容易看出他的年龄来。
扭头看向他,岳楚人恍然,“国师大人见过东疆的那位高人?”
“没错。”陈司安点点头,转过头来看向岳楚人。一陽一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方位,才能看得到他脸上那一抹看着小辈的纵容。尽管很淡很淡,但仍旧让人在那一刹觉得他是个长辈,有着丰富阅历的长辈。
看着他,岳楚人莫名的心生几分好感。虽早先听起来他与陈妃那么不相似,但他们到底是亲兄妹,又怎么会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好吧,我知道皇兄要我与国师大人见面的目的了。最近我为了东疆的那个人想破了脑袋,但谁也没见过那人,我便是把脑袋想空了也是差那么一截。如今有国师大人在,我这心里就更有底了。”轻笑,她粉一白的脸庞恍若桃花。
“在下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确实见过他,而且差点被他暗算。”说道这个,他的眉峰明显的蹙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那时的事。
“哦?如何暗算的?”岳楚人自当得听听这些才行,知己知彼嘛。
“一个死人。”陈司安略略压低了声音,这件事他也只与那时还是皇帝的丰兆天说过。
岳楚人没有意外,那人是役亡师,指控一尸一体不算稀奇。
“后来呢?”声音平淡的追问,她倒是很想知道陈司安如何逃过的。那些一尸一体上肯定有毒,且不易解。
“那死人抓伤在下的肩膀,幸亏在下曾苦苦修炼轻功,负伤得以逃过。不过肩膀却溃烂了一个月之久,赶回皇城之后回府吃了解毒圣药,才逃过一劫。”他淡淡的叙述,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凶险。
慢慢的颌首,岳楚人随后扭头看向他,“皇兄所说的解毒圣药不是假的,国师大人当真能够炼出解毒的圣品,为此,我可要好好讨教讨教了。”她对自己炼出的抗蛊抗毒一药都没绝对的信心,未必能够挡得住一尸一毒,但他的解毒一药却可以,愈发的不能小看了。
似乎因为终于听到岳楚人说了一句没有调侃的话,陈司安看了岳楚人一眼,那双带着傲气的眼睛浮起一抹属于长辈的无奈。
走进城瓮坐上软轿,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走出皇宫,随后朝着国师府而去。
国师府相当的静谧,还未入门便闻到了淡淡的丹药味儿。这味道岳楚人不喜欢,沉积的朱砂味道很重,丹药这东西绝对是害人的。
不过丰延绍并不吃丹药,丰延苍也压根就不信,倒是丰兆天和朝上一些个别的朝臣很热捧,陈司安炼制的这些玩意儿倒是还有市场。
“勤王妃,请。”从软轿中出来,陈司安已经等在府门口了。一陽一光照在他身上,有些刺眼。
“国师大人这府邸够朴素的。”打量了一圈,岳楚人淡淡道。
“挡的风遮的雨,安身之所罢了,房顶不破,大门长立便可。”步伐沉稳,他的话语与他的气质很相符。
“这境界高了,我等凡人比不了啊。”略显夸张的摇头,岳楚人一手微微护着隆一起的肚子,一边迈步走进府邸的大门。
府里的下人不多,进了大门只看到了两个,一个门童,一个小厮。
“国师大人乃道门之中最有为的师长,怎的在皇城里鲜少见到道门的师兄弟?”转着眼睛瞧着这简朴的府邸,除却随处可见的八卦图,真的很普通。
“在下居在皇城,道门弟子皆不可再入城中。这是本门的规矩,勤王妃不知?”似乎有些诧异似的,这规矩住在皇城的任何一个百姓都知道。
“我哪儿能知道别人家的机密,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若是不嫁人的话,没准儿现在我还藏在一隅不为外人所知呢。”走进一院子便见到了高约三米的炼药炉,岳楚人随口的回答,视线均被那炼药炉吸引而去。
陈司安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很轻淡。不过那双眼睛却是氲满岁月之色,同时又没有任何负面的色彩,这人当真朝着成仙儿的路上走呢。
“勤王妃稍等,在下取些东西便来。”想必这才是要岳楚人来的目的,也是他与丰延绍商量好的。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使得这两人都如此神秘。
“好。”平和的点头,岳楚人没有一点疑虑。虽是心里有些好奇,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她自然也能淡定的等。
陈司安离开,这边岳楚人围着那炼药炉转圈。眼里不乏赞叹之色,这炼药炉比王府里的那个可要好多了。瞧着那构造,这东西是专门炼丹药的,道门专用。她若是用的话,得稍加改造才行,不然她掌握不好火候。
不过,陈司安能够炼的出解毒圣品,怕是也是用这炼丹炉炼的,她还当真得试试这种炼丹炉才行。
不过一会儿,通身雪白的陈司安从房门紧闭的房间出来,双手拿着两个颜色不同的瓷瓶,步履从容。
岳楚人也停止围着炼丹炉转圈,看着他走过来,视线固定在那两个瓷瓶上。
“难不成我有幸能得见国师大人的解毒圣药?”眉眼弯弯,岳楚人其实很期待。若是能让她见见他的解毒圣药,她就可以再添加点,说不准就能炼出抵御极强毒蛊的解毒一药。
陈司安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将左手的白色瓷瓶递给她,要她自己看。
接过,岳楚人倒是没那么急的打开,先是掂量了一下,随后拔掉了塞子。
冲天的臭味儿从瓶子里飘出来,岳楚人立时拧眉屏息,随后抬眼看向陈司安,深度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陈司安依旧很淡定,“那是我中毒时皮肉溃烂时刮下来的毒液,交给勤王妃最合适不过。”
“闻出来了,这味道,太刺鼻子了。”塞上塞子,岳楚人眉头紧皱。虽她现在不至于像刚怀孕那时闻到难闻的味道就会吐,但也极其不喜欢,尤其这种太过刺鼻的味儿,熏得她鼻子都有点麻痹了。
“这是解毒一药,当时便是吃了它,一个月后那毒便清了。”描绘着蓝色花纹的瓷瓶递到岳楚人面前,陈司安的语气有几分感慨。
接过,没有迟疑的打开,飘出来的味道使得岳楚人眯上了眼睛。
“每一样药材都价值连城,不过有一味草药却很难得,碧霞草。”嗅了嗅味道,她几乎能数出这里都有什么药。而碧霞草,在济世堂那天看到陈司安回程的时候,闻到的便是它的味道。
“对,别院处在深山之中,那里的气候及各种条件都十分出色。培植很难的碧霞草在那山里生长的十分好,这次载回来一些,勤王妃也必定能用得到。”轻描淡写的说着,却让岳楚人很诧异。
挑高了眉尾看着他,岳楚人笑起来,“国师大人如此大方,倒是让我十分意外。”
“为何意外?勤王妃一心守护大燕,在下提一供些微不足道的帮助完全在情理之中。再言,皇上有言,待得这一切结束之后,在下便可以卸去国师一职自一由来去了。”他说着,岳楚人听着一边慢慢的点头,她明白了。
“这邪门的东西应当都是国师的责任,不过我好似抢了国师的饭碗呢。皇兄答应了国师大人,待得天下太平之后国师大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您这是为了抛包袱啊,所以才送我这么多东西,便是您的独门解毒圣药也毫不吝啬的给我。既然如此,不如您把这炼丹炉也送我算了,正好我也瞧上了这炼丹炉。”眉眼弯弯,岳楚人总算是明白了这陈司安目的何在了。怪不得是陈妃的哥哥,这俩人相似的地方当真多。
听闻此话,陈司安蓦地发笑;许是因为笑,也或许是因为被看透,他那个时候的模样与他的年纪很相符。
“这炼丹炉乃是太上皇钦赐的,动用了数百的能工巧匠做成,在这宅子里停放了二十几年没挪过一寸。勤王妃相中了便抬走吧,反正日后在下也用不着了。”他自称在下,总是能将他衬得很年轻。不过这次听起来却有些沧桑,那一头白发更是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当真了无牵挂呢!您与陈太妃不愧是兄妹,那份潇洒别人学不来。”岳楚人此时才算是以真心看待他,一个您字表达她对他们那份潇洒的敬佩。
“她啊,自己觉得值得便可。”对陈妃,陈司安没说太多,但从那眼睛里也能看得到惋惜。
离开国师府,岳楚人直接回了皇宫,直奔后宫深处那荒废的宫殿,戚建就在那里。
此时不止戚建在这里,丰延星也在。这小子一直到现在每次看到岳楚人都心有余悸,若是当初他真的得手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两个别忙了,过来我有话说。”在宫殿大门外停下,岳楚人不进去。身后跟着两个护卫,二人抬着一个封闭起来的大箱子。
听到动静,戚建与丰延星快步的迎过来,二人整日浸在这里,气色均不太好,不过一精一神头倒是不错,眼睛都很亮。
“七嫂,您拿来了什么?”一眼看到了那护卫抬着的箱子,丰延星猜想可能是什么做毒蛊的材料。用这种箱子装着,不是人骨便是一尸一体。
“自然是好东西。过来吧,找个宽阔点的地方给你们看。”转身离开,戚建丰延星赶紧跟上。
在一许久没人打扫的亭子里,岳楚人拿出了那瓶陈司安给她的毒液。
“东疆那高人有人见过,并且十分有幸的与之交过手。与我以前说过的一样,他是个役亡师,有高超的控制各种一尸一体的本领。一尸一毒很厉害,被碰到均会中毒。依据那个曾被死灵攻击过的人讲述,被这毒沾身人的皮肉会溃烂,若没有救治方法,整个人会慢慢的溃烂至死。这里面,就是他还在溃烂时期从溃烂的部位刮下来的毒液。”说着,她拔掉那瓷瓶的塞子,径直的送到戚建与丰延星的近处。臭气飘出来,两个人同时蹙眉屏息。
“不要屏息,闻闻这味道,分辨一下这毒液是否会如我所说的那般厉害。”不让他们俩屏息,岳楚人却是屏息,她闻不了这种味道。
两个人听话的呼吸,那味道太刺鼻子了,丰延星有些受不住的几欲呕吐。
戚建相对来说很淡定,嗅了几下后开口道:“我能否把它洒在我身上试试?”
岳楚人眸子发亮,戚建这种一精一神相当赞,“当然可以,不过你不怕没解药会溃烂至死。”
戚建摇摇头,“想必王妃说的那个人已经痊愈了吧,不然您也不会专程带着这毒液过来讲给我们听。”
“聪明,是有解药。不过这解药疗效很慢,当然了,那解药比之我曾给你们吃过的解药要好得多,但抵御这一尸一毒的话,还是不够档次。”盖上塞子,亭子里臭味儿犹在。
戚建一诧,随后眸光一凛,“王妃是想炼制能够轻松抵御这一尸一毒的解药?”
“没错。还有,我想研究研究这一尸一毒,或许能够琢磨出来,他那控制死灵的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晃了晃瓷瓶,里面还有一些。她现在研究不得,只能等到肚子里的小东西降世。
“双一管一齐一下,若是成功了,咱们完全不用再惧怕了。”丰延星很兴奋,脸上带着笑,眼睛也亮晶晶的。
岳楚人抿唇,一边慢慢点头。陈司安帮了很大的忙,不可谓雪中送炭啊!
将那一箱子的碧霞草展示给他们二人看,这一味药在炼制解毒的药品中十分重要。而且相当稀少,只在少数的几个地方才生长。岳楚人在那个世界里自然是见过,有专门培植的地方,现代化的器材湿度温度都可以调试,算不得稀奇。而在这个地方,那就很难得到了,至今为止,王府里也只有五十棵干的碧霞草,像这种新鲜的而且连带着根一部用泥土包裹的相当稀奇。
三人在亭子里讨论着,远远地那里站着一个人看了他们许久了,白衣翩然风雅温润,正是来寻岳楚人回府的丰延苍。
他自是知道了今儿她去国师府上的事儿,丰延绍与他说了来龙去脉,他亦是没意见。而且此时看到岳楚人那兴奋的模样,看来她真的很高兴。
时近傍晚,夫妻二人出宫,牵着手朝着城瓮走,夕一陽一斜照,两个人的身影分外和谐。
一只手被丰延苍牵着,她另一只手拿着那白色的瓷瓶,今儿自从得到了这一瓶一尸一毒毒液,她便没放开过,一直拿在手里。
“你真的有信心能够研究透彻那毒液里的成分?”听她说了一道,丰延苍一直凤眸含笑。听她说的很有自信,他不禁问道。
“不可能那么一精一准啦,便是我研究透彻了我也不会做这种奴役亡灵的事儿。我会依据他这一尸一毒培出与它相克的毒蛊加诸到北方的兽军身上。他有亡灵天下无敌,我有群兽横扫天下。”大气凛然,她满怀自信。
丰延苍笑着听她说,心里却有颇多感慨。这大好江山守护不易,他亦是有几分疲倦。亏得岳楚人一直在帮他,而且勇往直前没说过一句放弃。
她这一精一神头不断的激励着他,每每看着她,再重的包袱也瞬间卸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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