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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早上醒来,齐烁还是没有见到早出晚归的钟敬涛,和景阳他们吃过午饭,就被安排去做头发和化妆。苏念是两点到京,景阳和左嘉乐、王翼提早候在了机场,经纪公司还安排了记者,组了粉丝团造势。许久不见,苏念的身上又多了一种特别的气质,那是青春的朝气中难能见到的高贵和娴雅,在人流拥塞、氧气有限的空间里,她的出现,令所有人把呼吸都更加小心地收敛了。
  “姐,更漂亮了哦!”
  左嘉乐把一大捧粉玫瑰送到苏念手里。“昨天电话里嗓音都有点哑了,要小心身体。”
  王翼送上的是一大束百合,以祝康复。“你呢?”
  苏念俏皮地把摊出的掌心推向景阳。相见如故,苏念和这些弟弟之间还是有最初的默契。
  “今天是给我们的女神接风,我怎么敢空手而来呢?”
  景阳从背后捧出一个金色水晶苹果,苏念把花交给一旁的助手,特地空出双手接过了景阳的接风礼。“天呐,帕里斯王子,这不是厄里斯抛下的那个不和的金苹果吧?”
  “哈,可暗语的确是献给世上最美的女人。”
  “要命,”苏念把头转向左嘉乐和王翼,“红颜祸水,人间又要因我的归来开始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了。”
  一片和谐的笑声里,苏念冷却下来,“敬涛呢?他知道我今天回来的吧?”
  景阳道:“哦……敬涛现在休学了,要正式接任总经理了。每天睁眼就是成堆的工作,早就痛不欲生了,现在还绑在公司,脱不出身。晚上的接风宴,他会到场的。”
  苏念听了,若有所思地敷衍一笑。一旁的助理说道:“我们上车吧,造型和化妆都在公司等了,时间不多了,晚宴之前,公司还安排了媒体见面会。”
  “姐,你快去忙吧?和我们站久了,又该见报了。”
  “哈,我知道了。”
  苏念巧笑一声,跟随助理上了车。钟敬涛向钟振申请要腾出晚间的工作时间。钟振当然知道用意何在。挂了个电话,取消了晚上的应酬,又对钟敬涛吩咐道:“晚上忙完,企划案还是要连夜做出来,明早交到我办公室。关于你要将青年港湾国际公寓转为复式格局的建筑方案,以适应成功人士中年轻群体对于现代城市空间不以大为胜而以精为准的居住观念。我认为很有想法,是对优化城市建设,合理利用的一大贡献,同时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这个方案做好,对你在公司真正意义上立稳脚,有极大的帮助。我很期待!”
  “我会努力的!”
  “晚上要带齐烁一起去吧?”
  “是。”
  “她也放暑假了吧,是不是该批你两天假,带她好好玩玩?”
  “不必了,孰轻孰重?”
  “呵,我很高兴终于在你身上找到了我年轻时候的拼劲儿,不过,可以的话,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不想你失去太多年轻人的乐趣……”
  “我先走了……”
  钟敬涛明显在回避钟振作为父亲的郑重声明。“好。”
  钟敬涛回到公寓,齐烁已经整装待发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漂亮却陌生。她没有从景阳等人惊诧的目光和无言的对白中读懂自己一直以来被埋没的出众。更没有看到,从未见她这样精工细笔雕琢过的钟敬涛,此时只顺着镜子看过一眼,便流露出来了欲罢不能的专注。
  “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板着一张糗脸。不是挺好看的吗?不要对我的要求太高了,我已经尽力配合了。”
  三人相视一笑,不予置评。“好了,好了,就在这尽情嘲笑个够吧。总比等下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献丑好!”
  左嘉乐道:“谁要嘲笑你了?我们这是发现了你鲜为人知的美丽。”
  王奕道:“就是啊,看不出来,我们的溺水鸭,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可是我们集体创作的结晶,今晚的第二位女主角,要好好表现,不然我们钟少真要丢丑了。”
  景阳边嘱咐着,边把手袋递到她手里。“是吗,我也觉得自己今天变得不一样了,应该就是漂亮了。呵呵,你一定也这么认为吧?”
  齐烁把眼睛看向了钟敬涛。“没有。”
  泼冷水的资格,只有钟敬涛有。“真是的,就给我一点赞美当做鼓励,有必要那么吝啬吗?”
  “费话还真多,快走了。”
  钟敬涛拎起齐烁的脖子,向门外去。“喂,走慢点,我脚脖子要断了……”
  钟敬涛一行到场的时候,几家媒体记者还没有散,苏念还被围在发布厅。到场的嘉宾们在引位员的安排下,对座入席。公司安排的接风宴,场面更像是为苏念赴英留学归来,复出歌坛而举行的一个发布会。不单报纸杂志,网络电视等媒体的触角也很广泛,很多同行前辈,和公司的师哥师姐也特地来捧场支持。齐烁在这群人中,看到了当红流行乐团Annaj的超帅男主唱,趁钟敬涛不留意,就拿了手机去合影。
  有些记者们的提问,超出了公司正常的宣传侧重点,更多动机不良的娱记心怀叵测:对苏念是否已被钟氏华盛董事长钟锦天正式认为孙女,就此迈入钟氏华盛股东行列,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更有甚者,又翻出了陈年旧账,提及先前苏念和钟氏三世继承人钟敬涛的绯闻,两人在家门口展开了姐弟恋之事,并指苏念作为当事人始终不肯正面回应此事,试图对苏念和其经济公司造成正面打击。
  “苏念小姐,这一次的接风宴安排在钟氏旗下的五洲星际大酒店,是否表明钟氏华盛集团已经公开对你的支持,并与你的公司采取了正面合作?”
  “今晚的接风宴,你的母亲和继父都没有到场,只向弟弟钟敬涛发了邀请函,他是否足以代表钟氏华盛对你的接纳态度,还是单纯出于姐弟情感的关怀?还是,真的向之前传闻报道中所说的,钟敬涛和你之间发生了姐弟恋情?”
  “苏念小姐,请你对我们的提问,作出应答?”
  记者们的提问着实咄咄逼人,好在经过这一年的调整和梳理,苏念的心理承受力,比刚刚入行时强出许多。“你们期望我做出什么应答呢?有些人就是会关心艺人们生活的犄角,忘记他们的生活体验是其源源不断地进行艺术创作的资本和保障。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是一个在生活和工作中同样认真,同样忘我的人。”
  “接待时间已过,如若有新专辑发布和宣传事宜的相关疑问,请向媒体接待处的专职工作人员咨询。之后请诸位凭证到记者席用餐。”
  在工作人员的疏通和协助下,苏念才得以分身。
  向前辈和同门打过简单的招呼,苏念在会场绕了一周,也没有找到钟敬涛的身影,刚要去质问景阳,就看到钟敬涛手拖着齐烁从会厅门外进来。“松手你!”
  “我带你来是丢人的吗?那种人有什么好照的?”
  “那是Annaj的主唱,超帅的!”
  “我再警告你,如果没有我的批准,你再擅自轻举妄动,我真要不客气了。”
  “我还有没有自由啊,我是卖给你了吗?”
  “你嚷什么啊!”
  “敬涛。”
  钟敬涛听到这一声召唤,散出了一身冷汗,脚底心冒起麻飕飕的小冷风,耳根却顺着脸蛋爬出了两片燥热的深红。苏念知道他是听到了的,盈盈一笑向着钟敬涛走了来,“敬涛?”
  钟敬涛也不知怎的,见到迎面而来的苏念,突地撒开了抓着齐烁的手,羞红的脸标准地下垂45度,半晌跟不上话。看见钟敬涛失常的表现,再看看眼前的可人儿,齐烁断定,这无疑就是在钟敬涛心间百转千回的秀美女子苏念了。
  她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这个女子带给她的感觉。
  “清风如水,明月似练”。
  她的双眸,就像一摊无坚不摧的月牙泉水,当深则深,当浅则浅。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齐烁断定苏念就是那种小说里化百炼钢成绕指柔,无往不胜的女人。“回来了?”
  钟敬涛觉出自己憋出的是一句废话。“噢……我以为你下午会去接我的。听他们说,你是工作太忙了,我才不怪你的。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乖乖待在里面,你知道我到场后找不到你,有多着急?看你,现在是想临阵脱逃了?”
  “我哪有……”
  钟敬涛抬起头来急于辩驳,又被苏念许久不见依旧惊人的美丽吓退了回来。景阳三人见况担心钟敬涛应付不来,忙来救阵。“今晚的大主角,怎么能在这里偷闲呢?不像话了!”
  “呃,苏念姐,我们钟少怎么又被你吓成番茄了?”
  “哈,我跟他开玩笑来着。”
  见几个男孩一脸的费解,苏念又对着钟敬涛补充道:“我说,一不留神,发现你又变帅了哦!”
  齐烁完全被苏念的滴水不漏和钟敬涛的百口莫辩吓呆了,站在原地,不知该等谁发落。“好啦,我们进去吧!”
  苏念招呼过几个男孩,又想起被晾在一旁的齐烁,“对了,怎么没给美女做介绍呢,新朋友?”
  苏念友善地对齐烁笑过,眼睛探向了钟敬涛。景阳、左嘉乐和王翼见钟敬涛不接话,拧了一脸的暗号,赶上苏念转眼过来,看到的是一排口斜眼歪。苏念带着不祥的预感,决定个个击破:“景阳?”
  “……”
  “王翼?”
  “……”
  “嘉乐?”
  “……”
  众生不语,苏念再把疑问抛给了钟敬涛。“她叫齐烁……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嗯!”
  “苏念姐姐,你好!我以前听过你唱歌,我们同学都挺喜欢你的!我也是,也是挺喜欢你的。呵……呵呵。”
  齐烁干笑着向前靠了两步,伸出一只手。苏念强抑着内心的波动,犒赏了她一抹微笑,“你好!”
  在齐烁看来苏念的微笑并没有失去友善,但是,她却让自己伸出的手晾在了空中。经纪人差助理来找苏念,“苏念小姐,梅姐说投资方在等着你敬酒。”
  苏念点点头,不忘对众人招呼道:“先去了,你们好好玩!”
  回身跟着助理进了会场。“看到她眼里有泪了。”
  左嘉乐小声咕哝了一句,脚被景阳踩得不轻。钟敬涛看着苏念忧郁的背影,忍不过转身要走,却被景阳拉回原地,“钟少,别忘了,是你选择要这样,早晚都要看她走的。”
  等到钟敬涛平下心来,再次坐回到会场,苏念已经喝到半醉。齐烁眼看着她快敬到自己这桌了,便谎说去洗手间,退了出去。在洗手间一侧的楼梯口,齐烁缓缓坐下来,脱掉鞋子,脚后跟显出了两块不规则的创口,隐隐作痛,血粘在鞋帮上,印出了斑斑点点的痕迹。“可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啊!”
  齐烁轻轻撕下一块破皮,疼出了一点眼泪,“真是的,怎么这么能哭啊?”
  这样怪罪着自己,电话铃响了,她以为是钟敬涛在催她,看都没看号码,接起电话道:“我知道了!这就回去了……”
  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他又惹你哭了吗?”
  齐烁这才听出来,听筒那端是钟敬波的声音。她强呑着满腹的委屈,回道:“噢……哥哥吗?”
  “苏念回来了吧?你跟敬涛现在在一起吗?你们吵架了吗?”
  “哥哥,我在忙,我再打给你。”
  齐烁恐怕再多说一句,就禁不住要怨声连连了,那样的话,钟敬波又会好受到哪里呢?现在每回忆一次钟敬波的好,她都想立即出逃。
  “苏念姐她喝多了吧?唉,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钟敬涛顺着左嘉乐的声音向苏念望了一眼。她又一杯干尽,一个后退不留意,险些后仰了过去,被敬的老板慌忙起身来搀扶。眼看着把在苏念腰际的那只手,不怀好意地向下滑,钟敬涛按捺不住要冲过去,身子还没有立直,又被景阳拖回座上,“这么多记者在,不想明天见头条吧?”
  王翼左右瞻望不见齐烁,提示钟敬涛道:“小嫂嫂这趟洗手间去得可有点久啊?”
  钟敬涛想早点撤离,刚想起打电话催她,自己的电话倒先响了,电话是钟敬波打来的:“和齐烁没在一起吗?去看看她吧,人好像不太舒服。敬涛,你早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她受伤。”
  “……知道了。”
  钟敬涛挂掉电话,起身去寻齐烁,在洗手间门口叫了两声,见没人应对,又打了齐烁电话。“在哪啊?”
  “现在越来越过分了,上厕所都要被催吗?”
  “哪有人在厕所待这么久啊?”
  “我中午吃得太杂,闹肚子了。你出来打电话吗?快点进去吧,不要管我。”
  “这么大的人了,就这样随地大小便啊?”
  齐烁闻声回头,钟敬涛已潜入自己出逃的阵营,“你跑出来干吗啊?”
  看了看齐烁未干的泪迹,钟敬涛道:“怎么又哭了,因为我吗?我哪里伤到你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脚丫子破了,有点疼而已。”
  “草鞋穿惯了,换双精贵的鞋子,伤着鸭掌了?”
  “哎……趁着没有外人,你就尽情嘲笑吧。”
  齐烁说着又要把鞋子穿回到脚上。“穿不惯就不要穿了。”
  “那怎么行,宴会还没有结束呢?”
  “你今天的任务结束啦!我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那也要穿上鞋子啊,不然怎么走?”
  “听话,鞋子不要了。”
  钟敬涛弯下身子把鞋子踢在一边,抓起齐烁的双手套上脖子,顺势抱起了她,“我可没有占你便宜,穿了裙子只能这样子了。”
  “我又不是扭了脚,快放我下来吧,万一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齐烁急火火地交替着小腿,要下地来,“已经够费力了,你就别折腾了,要我省点力气行不行?”
  钟敬涛仍旧是抱着齐烁朝电梯走去,被刚刚在洗手间吐完的苏念捉了个侧影。刚刚上车,钟敬涛的电话就响了,专属铃声是钟敬涛弹过的那首曲子,“是苏念姐姐吗?”
  钟敬涛没有理会齐烁,挂掉了电话。“不要这样吧,我打给你的时候,电话被挂掉,心里也很不爽的。”
  “不要多话。”
  钟敬涛开到一间7-11前,停了车,怕齐烁伤口晾着被感染,他买了碘酒和创可贴,又特地选了一双Kitty的拖鞋。
  车子刚刚开回公寓,钟敬涛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苏念助理打来的:“敬涛少爷吗?苏念小姐喝多了,还有些发烧,口里一直喊你的名字,我看今天是不能带她回公寓了。刚问了酒店房间都是满的,您的房也只有您才能开,现在能回来酒店帮个忙吗?要是这副样子被拍到……”
  “我知道了,马上到。”
  齐烁睁大眼睛,翘着睫毛问道:“姐姐不舒服吗?”
  钟敬涛只顾把手边的口袋递给她,吩咐着:“这是碘酒和创可贴,怎么擦伤口,自己知道吧?你先上楼,我一会就回来。”
  “我……”
  齐烁犹豫着,没有马上下车。“怎么了?”
  “我今天表现得好吗?”
  她刻意地笑着,是一眼就会被看穿的刻意。钟敬涛圈起了食指在齐烁鼻子上一勾,“呵,很好啊,是我表现得不够好!”
  齐烁扬起脖子,又开始得理不饶人了:“就是啊,当时你如果一直不敢介绍我的话,我就要彻底鄙视你了。”
  “呵,行了,也不要骄傲,战役才刚刚开始而已。回房去吧?”
  看得出他急着赶去她那里,齐烁最后问道:“我和布丁,能不能在你房间等你?”
  “啊?”
  钟敬涛显然被齐烁的大胆吓到,齐烁扫过他的一脸惊措,赶忙辩驳说道:“你别想多了,我是说我在我房里等,会等到睡着也不知道你回没回来。不如先在你房间等到你,再回房休息。你总得对我的优良表现做个总结吧。”
  “噢,当然可以啊。”
  钟敬涛把房卡交给齐烁,“你可以先睡在我被子外面。”
  “切。开车要小心!”
  齐烁下了车,趁着钟敬涛车子没有掉过头,一溜烟跑进大厅去。
  这几天一个人待怕了,她担心如果让她看见他的车子在视线里一点点地消失,她会大嚷:“不许去!”
  钟敬涛赶到酒店的时候,苏念已经陷入半昏迷状,他安置她住进了自己的专房,又叫客服端来了醒酒汤,投了冰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助理说道:“明早还安排了几个通告,一回来就倒下了,真够愁人的?”
  “那么,你今晚会留在这照顾她吧?”
  钟敬涛问道。“我要赶回公司去,连夜做通告稿。”
  “她这样,你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呢?”
  “麻烦钟少爷留下来照顾一晚吧,也不是在别处,在自己家照顾生病的姐姐,有什么行不通的?”
  “我……”
  “时间不早了,我真得走了。”
  钟敬涛果真被留下了,苏念已经睡着了,真要丢下她走开,他心里也放心不下。在苏念床边坐下,他深深地端详着她的面庞,那是印在他心里的一轮满月,照亮了他内心最阴暗的地方。他在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安静地守候着对方,会有多好。天将破晓,园子里,归来的飞鸟,叽喳嬉闹。钟敬涛得赶在苏念醒来之前回去。确定她退了烧,他叫好了早餐,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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