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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每个人做事的风格不一样,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好人或者坏人。他行事飒格很直接,比如这次,他见到我就说,可以替我赔尝全部违约金,而且会预付给我下部戏的片酬。”
  她喃喃地间:“真的是为了钱?”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新辰国际有自己的院线,相信你也明白,我希望有更好的平台。”
  “公司一直尽心尽力地待你,替你接的每一部戏都精挑细选。”
  “我知道,公司最好的资源一直都给我,可是现在缘分尽了。”
  她终于觉得绝望:“我没办法去跟老板说,你自己去跟他谈。”
  “也可以。”他从她桌上撕了一张即时贴,写给她一个号码,“我换了新的手机号,老板若是回来,你打给我。”
  “为什么换手机?”
  “我说过,我希望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个新开始,只是为了摆脱她。
  她觉得这一切像是噩梦一般,梦里一切人或事都变得狰狞可怕。从前做噩梦的时候,她总是对自己说,这是梦这是梦,马上就醒了。然后就可以醒过来,松一口气,翻个身继续睡。
  可是今天这个突如其来的噩梦,自己却明明白白地知道是怎么样也不会醒的事实。
  她打给老板,老板正在外面打球,接到电话也十分错愕:“为什么?”
  “我不知道。据说时川跟他谈过,开了一个很高的价格,而且答应替他赔偿违约金。”
  “小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老板斩钉截铁地说,“上个月我们聊过,当时他对公司很满意,答应会续约。”
  “他对我也说过会续约。”
  “小费呢?”
  “刚刚走。”
  “我打给他。”
  “他换了电话,新号码我发到您手机上。”
  “好。”
  放下电话她才发现自己两手全是冷汗,额头上更是汗涔涔。
  她无法相信他走进来,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就毫不留恋地开门离去。
  他在公司都不肯多待一秒,仿佛这里有病毒似的。
  她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如果没有她,或许他会很顺利地选择续约。
  总之她没有办法接受现实。
  就像那天汪海在她面前跳楼自杀,令她万念俱灰。
  她沮丧绝望到了极点。
  她对vickie说:“我去楼下喝杯咖啡。”
  Vickie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啦,于是笑嘻嘻地说:“去吧,记得下午还要开会。”
  她搭电梯下楼,三楼是一家不错的咖啡店,可是她很少到这里来。偶尔加班晚了,总是叫咖啡外卖送上去。
  初春的阳光正好,透过明净的落地窗照进来,不远处就是繁华的主干道,车水马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再正常不过。
  只有她觉得恍惚得像梦境,服务生站在她面前好久,她才发现。
  “黑咖啡,谢谢。”
  她坐在窗边,往下看去,并不高远。
  她突然明白当日汪海的心境,原来被全世界背叛,就是这样一种感受。
  怪不得他会选择纵身一跃,从此后再无烦恼。
  手机在响,不能不接,因为是老板。
  “文昕,我已经打给过小费,他说没有必要再谈,他去意已决。”老板顿了一顿,终于问,“你和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之前的工作很好很顺利,包括放假前,接日本得广告他也很高兴,一切都没有预兆。之前他跟我谈起过合约,从来没有表示不续约。”
  “我不是问这个。”老板说,“你和他的私人感情,到底出什么问题?
  文昕,很抱歉这样问你……你知道我一贯不干涉员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不能不问问你。”
  她方寸大乱,今天的晴天霹雳太多,老板会看出来更是出乎意料。
  她原以为全世界都不会有人知道,特别是公司的同事。
  “我不知道,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
  老师听她这样说,便不再追问。他一贯很少过问员工的私事,即使出了这样的乱子,他仍旧宽容而淡定:“没有关系,如果消费执意如此,相比有他的考虑。既然他选择不续约,那么通知法务部,走该走的流程吧。”
  她说:“我想再跟小费谈一次。”
  她不死心。哪怕是死呢,也要死个明白。
  老板又顿了一顿,才说:“也好。”
  她打电话给梁江,午餐时间,他明显是在外用餐,接到她的电话显得很高兴似的,说:“等一下。对不起,我走开一下。”
  后一句是对旁人说的,他似乎走到了很安静的地方,才说:“生日快乐,晚餐的位子我已经订好了,下班后我就去接你。”
  “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事,只怕不能去和你吃饭了。”
  他十分错愕:“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是这样?你病了?”
  “不是,工作临时出了点状况。对不起,特意让你留出时间,结果我又无法赴约。”
  他素来风度翩翩:“没有关系。”
  挂断电话后她又打给费峻玮,一直是关机,她才想起来他换了新号码,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是这样失魂落魄。
  她把手机通讯录中他的旧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删除,看着熟悉的号码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消失,她突然觉得心乱如麻,只想伏案痛哭一场。
  可是所有的职场危机中,痛哭是最没有用的一种应对方式。
  Marilyn说过:“只有弱者才哭泣。不如把哭泣的时间,留给迎面痛击敌人。”
  可是费峻玮并不是她的敌人,他们从来都在一条战线上。可突然之间,一切就变了。
  她忍住眼泪,拨打他的新号码。
  “你好,费峻玮。”
  他的声音熟悉而遥远,就像隔着千山万水。她说:“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即使你不续约,你的合约也还有两个月才到期,我依旧是你的经纪人。”
  “那么有何贵干,余小姐?”
  “小费,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说:“晚上七点,在我家。”
  选择在家里谈,是因为安静,安全,也方便。
  她说:“好,我会准时到。”
  下午的会议被她取消掉,连Vickie都看出了不对,问她:“文昕,你不舒服吗?”
  “就是有点累。”
  刚刚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是媒体圈的熟人,问小费是不是要跳槽。”
  文昕心一紧,问:“对方怎么说?”
  “就说收到风声,说小费不续约。我说这怎么可能,绝对是谣传。”vickie还在在笑,“小费怎么可能跳槽?”
  文昕说:“下午我会早点走,如果老板找我,就说我办他交也无心做事,煎熬一样等到五点钟,她就离开了办他交代的那件事去了。”
  “好的。”
  在办公室也无心做事,煎纛一样等到五点钟,她就离开了办公室。
  一时担心路上堵车,二是她坐立难安,再在办公室耗着,也不过是白白焦虑。
  下午五点是公司的下班时间,她几乎从来没有准时下过班,开车出来菜知道,原来这时侯是晚高峰。
  差不多两个钟头耗在路上,等到了费峻玮家,也正好快七点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并不是独自在家等她。
  还有一个人。
  费峻玮向她介绍:“新辰国际的法律顾问安律师。”然后向对方介绍,“这位就是我现在的经纪人余小姐。”
  她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连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还可以挤出一丝微笑:“安律师,你好。”
  安律师与她握手,费峻玮亲自替她斟上一杯茶:“是我坚持要安律师在场,因为我们谈及的问题,可能涉及到法律责任及赔偿范畴。”
  “是,不过我真没有准备,不然应该请公司法务部的同事一起来。”
  安律师插了一句话:“余小姐的意思,是不是想改天再谈?”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她站起来,“很抱歉打扰费先生,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余下的事情,我会交给法务部的同事处理。”
  他冷淡而客气地说:“谢谢。”
  “不客气,应该走的流程。”
  从费峻玮家中出来,一直到了车上,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并不是恨,只是觉得怕。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他完全就像一个陌生人,疏离而遥远,冷淡而无情。
  从前,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她一错再错,到了如今,才自取其辱。
  这一趟真不应该来。在他明确表达了他的态度之后,她的最后一次努力,真是自取其辱。
  她开着车子驶在路上,路灯都是一团团模糊的光晕,眼前一
  片朦胧,一切都仿佛是在雨中,扭曲扩散。她举手拭了拭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哭。
  真是没有出息啊,遇上这样的事情还会哭。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刀枪不入。却原来在失去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根本就承受不起,他只用了一个决绝的姿态,就令她粉身碎骨。
  对面车道上的车亮着大灯,隔着模糊的泪光,仍旧眩目得
  令眼前一片空白。她的大脑之中也是一片空白,如果她不曾一错再错,如果不曾有错误的开始,他会不会就不会选择离开公司?
  凄厉的鸣笛声中,大灯再次眩目,她才发现自己闯入了对面的车道,她能地打过方向盘。可是右侧有车,车速极快,擦她的后视镜过去去,她的车方向别了一下,后面一辆车避让不及,撞在了她的车尾上。
  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车直冲出去,打横斜侧了大半圈,车头横过来,却再次被另一部车撞上。
  安全气囊“嘭”地弹出,撞得她胸口剧痛。车子终于停下来横在路中央,她却被卡在座位与方向盘之间,动弹不得。
  周围的车纷纷避让,她昏昏沉沉,只觉得腿上剧痛,还有,四周的车全在鸣笛。
  终于有人拉开车门,煞白着脸,连声音都变了调子:“文昕!”
  她觉得像梦境,因为这个人是费峻玮。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她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梦醒来就好了。他不曾那样决绝地离去,而自己也不会被卡在车里,动弹不得。
  “文昕!”他试图把她从车里弄出来,但一动她的腿就剧痛因为痛,所以流泪;因为痛,所以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臂。他的胳膊是温的,他的皮肤是软的,他神色焦虑,他试图安抚她:“你哪里痛?能不能动?”
  她不觉得他是真的,只觉得自己在梦里,所以喃喃地说:“别站在这里,会有人看到。”
  “你的腿被卡住了。”他终于看清楚车头陷进去卡住她的地方,“能动吗?很痛吗?”
  “别站在这里,会被人拍到。”
  他十分焦虑地拿着手机报警,先打给交警,然后再打给急救车。
  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抓着他的胳膊:“走!”
  “不,我不走。”
  “你是公众人物。”
  “我不走。”
  “警察会认出你,过路的任何一辆车上都可能有人认出你。”
  “我不走。”
  “出来新闻很难向公众解释,娱记一定会添油加醋,你快走!”
  “我不走!”他的脸色苍白,声音却很大,“我不续约,你马上就不再是我的经纪人了,你不用管这么多!”
  她疲倦地合上双眼。
  原来并不是梦,他不续约,而且与律师一同在家中等她。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臆想,更不是她的乱梦而是真的发生过。
  她还不如被车撞死了好。
  警车上有撬棍,他们将车头陷进去的部分撬开,将她救出来。
  她的腿已经毫无知觉。
  急救车在一旁等着,她马上被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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