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煮酒(2)
那小孩人是怯生生的,口齿却是出奇的伶俐生脆:“我家被胡人抢了,胡人捉了我去,我就趁乱跑出来。到处捡东西吃,捡衣服穿。爷您打胡人,您就留下我,我给您刷马洗脚,什么都能干。”他说得很溜,还压韵。
承铎不由惊异,又问:“你燕州哪里人?父母做什么的?”
“漆乔乡的。没父母,跟镇上说书的万大爷住一块的。”
承铎“嘁”地一笑,道:“原来是跟说书的,怪不得张口就是词儿,说起谎来舌头都不打颤。这两年胡人从没有深入过漆乔乡,到哪儿抓的你?”
小孩咽了口唾沫,十分诚恳地说:“是真的,他们扮成歹人,杀了万爷,看我还省事,就拎走了。当牛作马挨了两月,上前夜打起来都乱了套,我装死混出来了。路上又遇着胡人,雪地里没地方躲,才在那沟里避了半天。”
赵隼吃了一惊,这两年他驻在燕州,竟有胡人改装到他辖地杀人的事。虽说这小孩的话不一定信得,但毕竟是件怪事了。承铎也吃了一惊,走到大案前,靠在那案上,问他:“你说在那沟里躲胡人,什么时候看见的胡人?”
“昨天夜里过来一群人,往西北去了。他们说胡语。我本来点堆火,也只好跑到沟里,火石也打不燃了。”说着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有多少人?”
“百十个兵。”
“他们怎生打扮?”
“没看清。”
“说了什么?”
“没注意听。”
承铎默然不语,那孩子看他不说话,颜色还算和悦,胆子大了点,小声地问:“他们叫你王爷,你也是皇帝的弟弟?”
“嗯?”承铎反应了一下,笑了,“怎么?不像?”
“不太像。”
“和谁不太像?”
“呃?我就是觉得看着不像。”
“那怎么叫‘也是皇帝的弟弟’?”
“……随口说的,随口说的。”
“你又叫什么?”
“钉子。”
“钉子?”
“就是丁家的孩子。古时候那些老夫子们不都是姓什么就叫什么子么?”丁子说完,肚子又很适时的叫了一声。
承铎听了有点哭笑不得,看他身上层层叠叠地穿着大人的单衣御寒。便对赵隼道:“带了他下去,换个衣服,给他点吃的。我还有话问他。”
丁子一听呼出口气来,趴到地上道了声谢,磕了个头,就跟着赵隼出去了。
*
飘飘扬扬的大雪已停,仍是堆积着未化,天却放晴了。承铎查看营中兵士习练,站在阅兵台上,远远望见前面道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并骑而来,心知是东方互,跃下高台,便策马迎去。
东方这次不再扮樵夫,长服冠戴,衣袂迎风,越显得丰神俊雅。让人觉得不是雪霁云开,天空变得明亮;而是因为他来了,这天空便刹时间格外晴朗了。本在演练的军士,也停下手中兵戈,纷纷张望。
承铎驰至他们近前,双方欣然问礼。三人骑到营前下马,承铎将他们带入中军大帐。杨酉林、赵隼也跟了进来。承铎便相互介绍了一遍。明姬斜睨着杨酉林,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承铎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那日让你受委屈,回头我好好治他们。”
明姬也笑了:“王爷那天帮了我,哥哥说我没礼数,竟没谢过王爷。”说着,便敛衽屈了屈膝,道:“多谢相助。”承铎如今身份不同,她便不敢你我相称。
承铎见她颇识进退,欣然唤进哲仁吩咐:“东方先生和明姬小一姐都是我的贵客,你带明姬小一姐下去,安排上好的住所。传我的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轻慢。”
明姬跟着哲仁出去,承铎便敲那桌案上的文书,对东方道:“全让你说着了。皇上已经发来谕旨,又是明文,又是密令。表面上调了几州人马让我打,私底下又不让我打,你看看吧。”
东方也不推辞,从那叠纸页里一抽一出一张来,一看却是张素笺;再看,不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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