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离国篇 第58章 谁人无往事(上)
第四卷 离国篇 第58章 谁人无往事(上)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扯着嗓子冲进来,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曲家少一奶一奶一难产,快不行了!现在正到处找大夫呢,说是最好是女大夫!”
陈家父子齐齐向小谢望过去。小谢摸一摸鼻子,说,“我可以去试试……”
那人已经扑过来一把拉起她就狂奔。小谢只觉得自己已经对抗了地心引力,两一腿离地,呈飘离状像一只风筝似的被人一路拽到了曲府,然后被一群婆婆一妈一妈一大呼小叫地迎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又潮一湿又闷热,曲家大少一奶一奶一躺在床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一群丫鬟老一妈一子都慌了神,哭哭啼啼个没完。
小谢把袖子一挽,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这一声喝开天辟地,如一道惊雷打下,众人收声,都被这个年轻女大夫秀气面容上的肃杀之色给镇住了。
小谢走到床边,一手切脉一手翻曲少一奶一奶一的眼皮。昏厥过去了,不过也挺危险的。
她哗地掀一开盖在孕妇身上的多余的被子,拉开她的衣服,开始给孕妇按摩。
房间里一时静得很,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那女大夫手法纯一熟,有板有眼,十分尽力。窗户开后房间里温度降低了许多,可是女大夫脸上很快就起了一层薄汗。
小半柱香后,曲少一奶一奶一哼哼着终于转醒了过来。女眷们齐齐松了一大口气,忙道菩萨显灵。
小谢菩萨却丝毫没有放松,仔细净过手,探了下去,“已经开了十指了,夫人使劲!”
曲夫人只有力气哭,“我使……使不上劲……”气若游丝的样子。
她先生在外面很配合地撕心裂肺地叫:“如月啊——”
小谢额挂冷汗,厉声道:“没劲也要使!不然孩子要憋死在你肚子里了!”
曲夫人给吓得脸色由白转青,猛地咬牙捏拳头,额头青筋暴露,力气下沉。小谢就看着孩子那湿一漉一漉的脑袋通过了产门落到自己手上。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顺着产妇的用力,一点一点将孩子接出来,最后轻轻一拉,娃娃落到自己手里。
还没等自己朝那小屁一股上拍一巴掌,娃娃就已经抢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嘹亮,一点也不比她一娘一差。
曲夫人撑着一口气问:“是不是儿子?是不是儿子?”
她运气好。
“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曲夫人气一松,咚地倒回床上昏了过去。
小谢把孩子交给旁边的女人们。一直等到产妇胎一盘脱落,没有其他危险了,这才算完成了任务。
等她收拾完,天都已经黑了,肚子也饿了。曲家把她当做上宾,摆了满满了一桌子酒菜招待她。
曲家的老爷子脸上笑得像开了一朵花,“姑一娘一义手云天,救了我家少一奶一奶一和孙少爷,是我们曲家的大恩人啊!你有啥要求都只管说。”
小谢突然想起来,这曲老爷辞官前,似乎管的就是地方科举一类的活。
天底下没有不腐败的官僚,就是不知道离国官僚腐败到什么程度。
她说:“我的要求也不高。”
曲老爷子听了很高兴,他当然也没打算真的啥要求都答应。
小谢说:“我想进医局。”
曲老爷的办事效率并不因为他已经退休而有所滞慢,才第三天,,待在曲家好吃好喝的小谢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上面自己的名字那三个大字,十分醒目。
我们的小谢——小谢,也就是原来的谢昭华小一姐。在终于能用回自己的爹一娘一钦赐的本名时,她心中那股恍如隔世之感油然而生。春朝梦露虽如幻,电光石火见永恒。过去不过短短几年,倒像又经历了一世似的。如今焕然新生,犹如重新投胎一回。
她在曲家满门热情的道谢声中坐上小车,离开了县城。
才到村口,就发觉不对劲,本来应该在地里忙碌的人们都在村子里路来跑去。
小谢跳下车,抓着一个孩子问:“出什么事了?”
“连城他家起火了!”
“什么?”小谢大惊,“人呢?”
“连城不见了。她一娘一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小谢拔腿就往村里跑。赶到连城家时,火都快扑灭了,两间土砖房如今只剩一点焦黑的残垣。屋前空地上的席子里,躺着的就是连城那温婉漂亮,一点都不像农家妇女的一娘一。小谢不死心,亲自去检查。这个善良温柔的妇人的确是已经死了。唯一安慰,大概是她死于窒息,遗容还完好。
小谢怔怔的反应不过来。她记得自己出门前还吃过连城一娘一送来的饭菜,转眼就已经一陰一陽一相隔了。
“有谁见到连城了?”小谢焦急地问。
“这孩子自出事起就没见着!”乡亲们回答。
“这火起得怪,一下就把房子全烧了。连城一娘一都还是刘大哥拼死冲进去抢出来的,那孩子如果还在屋里面,现在怕都已经成了灰了吧?”
几个村妇和孩子都在哭。大家情绪十分低落。连城母子是外来人,在村里呆了有四年了,一直和大家相处融洽。突然天降大祸,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毁了。
小谢走到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努力在一片狼籍中寻找一点蛛丝马迹。没人看到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只是怀疑是灶里的火星掉到了柴堆上。
小谢拣起一根木棍,拨一开厨房地上的堆积物,发现堆放柴火的那面墙上被火烧出一个明显的V字痕迹。
没有助燃剂,小小砖房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
可是又是什么人,要杀这母子俩?
村长出面,大伙凑了点钱,先把连城一娘一给装殓了。村里几个人出去找连城,一直到太一陽一下山都没有一点消息。
那日小谢一直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家。连城一娘一已经装殓进了一口薄棺材,停在村里一间空屋里。连城那孩子还是没找到,生死不明,虽然去官府报了官,可是这年头丢个把孩子算个什么事。衙役也只是敷衍。
小谢又累又饿,进了房,灯也没点,直接倒在床上。
黑暗中突然响起哎哟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小谢跳起来。
微弱月光下,一个黑衣人拎着一个孩子站在屋里。
“连城?”
黑衣人把孩子一丢,冲小谢点了点头,身影一闪又不见了。
小谢视若无睹,却赶紧点亮灯,把孩子扶起来。
小连城一身的灰,头发凌一乱,脸上的黑灰被泪水冲出两条印子。他瑟瑟发一抖,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愤怒。
小谢将他拉到桌边,仔细看他,“你跑哪里去了?大家都急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你伤着了吗?让我看看!”
连城一抽一了一抽一鼻子,两行泪水无声滑落。
“一娘一……他们把一娘一……”
“嘘!”小谢捂住他的嘴,“你一娘一……村长他们会安置好你一娘一的。你没事吧?”
连城抹了一把脸,说:“我没事!我一娘一把我藏在床下。那有个狗洞,以前用箱子堵住了。我把箱子搬开逃了出来。可是我一娘一她……”
这孩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小谢心疼得很,忙把他搂在怀里。
“你先别哭。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家是为什么惹来这杀身之祸,我也不想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那些要害你的人肯定还没走远。你不能轻易出去,知道吗?”
连城问:“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来历神秘的母子两人隐居村间,终有一日仇人寻上门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偏偏野火烧不尽,总会留一根独苗苗。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忍辱负重奋发图强,练就绝世武功,征一奸一除恶,终于血洗冤仇,抱得美人归。
这情景熟悉得都要烂掉了。小谢本来想自嘲,可是看到眼前小少年一脸悲痛愤怒和迷茫恐慌,看到他稚一嫩的脸和柔一弱的肩,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还是个孩子呢,还没满十二岁呢。小学五、六年级,玩游戏看电视的年纪吧。他却没了亲人,身临危机里。
坎坷的命运锻炼造就人的成功,可锻练的过程总是艰辛痛苦的。
小谢说:“我要去州府医局做事,你跟我去吧。”
连城眼睛一亮。
小谢摸一摸一他的头发,“至少你跟着我,是安全的。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仇总是要报的。小谢叹气,好在让她遇见了他。
孩子就藏在了家里。经历家变,让本来就懂事的连城更加成熟了许多。关于那天晚上把藏起来的他抓出来的黑衣人,他就从来没问过小谢一个字。小谢也像忘了还有那么一个环节一样绝口不提。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寻找连城的村民一无所获地回来了。村长做主将连城一娘一下葬。
那夜小谢带着连城悄悄去了坟头。因为怕惊动村人,他们没有烧香,连城掉着眼泪给一娘一亲磕了九个响头。
“一娘一,我跟小谢姐姐走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爹失望的。”
小谢也低声说:“大婶,我会照顾好连城的。”
次日一大早,小谢就赶着一辆小马车,在村人的祝福声里,往州府青一陽一城驶去。
原本应该快乐的充满希望的旅途,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而带上了一点沉重。
连城不方便抛头露面,一直呆在车里,老黑体贴地一直陪着他。小谢歇息的时候进去,总看到他偷偷擦眼泪。小小少年很要面子,人前装着一副刚毅的模样,睡梦里总是翻来覆去地呢喃。有时喊爹一娘一,有时喊着不要快放手,有时就是哭个不停。
小谢又是同情,又是被他吵得没法睡,后来干脆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这招很管用,连城渐渐放松下来,塌实睡过去。只是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要闹一个大红脸。
小谢开他玩笑想开解他,“小可怜,半夜哭鼻子呢。”
结果连城脸色涨成茄子色,又窘又怒像是要抹脖子自尽似的。小谢吓得再也不敢取笑他了。少男情绪是一杯化学试剂,处理稍微不当就会引起大爆炸,当心,当心。
从文昌到青一陽一,花了五天,一路都很平静。连城起初十分担惊受怕,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跳起来,可是看到小谢总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淡然模样,也放了一点心去相信这个姐姐也许真的可以给自己一点保护。
青一陽一城,整个南洋州的首府。无奈因为地区经济整体发展低下的原因,它也并没有其他州府那般繁荣。不过南洋少数民族混杂,青一陽一城里的建筑多带有各族文化特色,虽然不华丽一精一致,却也别具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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