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平淡事 ...
第五十三章 平淡事 ...
当日头西斜过半时,这幽静小巷的宅子里缓缓驶出一辆金红饰云霞凤翟纹的宫车,赵慎君端坐在车内,双眼盯着虚空的前方,似茫然似无神,耳边好似还萦绕着含章低沉暗哑的声音,
“虽然李家在军队里有人脉,但仅凭她一人之力是绝对做不到掌握全盘动静,必然另有助力,而这个助力也一定不是寻常人。若是我的推测不错,这人就是公主的几位兄长之一。”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
“公主若是不信,不如存个心眼悄悄观察,他们之间一定会经常联系,也必然会有蛛丝马迹。我被李一娘一子所猜忌提防,得不到有力的线索……”
宫车架子极稳,赵慎君尚在沉思,不知不觉间车驾已经到了她的飞鸿殿,宫女才扶了她出来,殿门里一群绫罗满身的宫女簇拥着走出一个昂首阔步的窈窕身影,赵慎君抬头看见,微微一愣,脸色些许不虞,问道:“你来我宫里做什么?”
赵云阿却不回答,只管上下瞟了她一眼,满脸嘲弄之色,冷冷一笑道:“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扇我母妃宫里的女官。”
消息穿得可真快,赵慎君脸色微变,不欲和她相争,便扭开了头。
赵云阿却不依不饶,提着长长的宫装裙摆,慢悠悠过来绕着赵慎君走了一圈,边走边啧啧称奇:“看来真是翅膀长硬了,看到根新枝就想飞。”她凑到赵慎君耳边,压低声音讥笑道,“可你也该好好看清楚,那根枝儿到底结不结实,受不受得住你,别找了个外强中干的主儿,到时候枝断鸟亡。”
她说得恶毒,赵慎君猛一个激灵,背后闪过一道冰凉的寒麻,人反而清醒过来。
赵云阿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甜甜笑道:“怎么?以为她如今得了父皇的厚一爱一宠信,就妄想借她的力摆脱一去和亲的命运?你还真是痴心妄想。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小将,就算能在父皇面前进言,说的话又有几分力度?难道还能胜过我母妃不成?你不紧着去求我母妃,倒去找那没用的人在我们背后说闲话,可见真是自讨苦吃了。”
原来赵云阿以为自己去找含章是因为对贵妃和亲提议的不满。这样倒和自己和含章的计量不谋而合,还省去了中间解释。赵慎君一思定,便露出被说中心事的心虚样子,想要争辩,可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慢慢垂着下头,咬了咬牙,嘴唇委屈地瘪了瘪,胸口起伏不定,很是不甘。
姐姐的垂头丧气取一悦了赵云阿,让她笑得格外开心:“你有这功夫去她面前哭诉埋怨,不如回飞鸿宫安生呆着绣你的嫁衣吧,母妃体恤你,多给你送了好些衣料来,你好好收着,以后去了东狄那乡下地方,再想见着绫罗绸缎可没那么容易了。”
挖苦够了对方,赵云阿这才心满意足地扶着宫女的手转身去坐凤辇,,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眉头一沉,急急忙忙回身,几步迈到赵慎君面前,眼一斜,恨恨道:“那女人既然是你朋友,你就好好管管她,叫她最好有些自知之明,和下三流的人结交也就罢了,别想着不该想的事。”
赵慎君知道她指的是程熙,也知道她这一句“下三流”是在含沙射影暗讽自己,但今日之事不好横生枝节,偃旗息鼓最好,便只得装作不甘不愿地应了声是。赵云阿冷哼一声,长袖一甩,摇曳着一身环佩叮咚,趾气高扬地走了。
赵慎君待她的凤辇走远才回转了飞鸿宫,才入宫门便察觉出情况异常,宫里的东西虽然各色都还整齐,偏偏每样都移了位,不在最初的地方,看着很是别扭,几个迎上前来的心腹宫女都泪汪汪的,衣衫也微乱。
“这是怎么回事?”赵慎君眸光一滞,低声问。
领头的绿衣宫女眼眶里滚着泪珠,跪地回道:“才半个时辰前,十四公主领着人来,说是宫里丢一了一件东西,怀疑在咱们这里,就让人上一上一下一下都搜了一遍,奴婢们也都被搜了身。后来搜到了公主的私房银子,十四公主说要拿回去辨认清楚看是不是贼赃,连盒子一起拿走了。”
怪不得方才赵云阿一脸的得意洋洋,原来她竟是做了这么件事,想必是自己刚扇了那女官一巴掌,这边宫里就得了信,赵云阿来飞鸿宫这一闹,无异于狠狠回扇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好一番奇耻大辱。
更有甚者,她顺道还来了个釜底一抽一薪,没有银子,自己也没法子打点上下,只怕短时间内再难出宫。
绿衣宫女见赵慎君眉头拧成一团,便道:“这事要不要……”赵慎君摇摇头,紧紧闭上眼:“此事不宜闹大,不要通报给圣安宫父皇那里。那些银子就当是丢一了,我还有些首饰玩意儿,能顶一顶。”母后和哥哥留给自己的那些首饰珠宝,料那赵云阿也不敢偷拿。
赵慎君心绪不宁,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借口困乏,将宫女们都遣出了内殿,自己倒在绣账里,摸一着藏在腰带里的牛角带钩,默默流泪。
第二日是个一陰一沉沉的雨天,皇帝的圣旨终于低调地到了小宅,来宣旨的人正巧又是程熙,他仍旧是一身绿官服,清越的声音缓缓诵出圣旨,沈含章虽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但念在其情可悯,又曾为国立下战功,便恕死罪,贬从四品游击将军衔为从五品校尉,待腿伤痊愈后便回胡杨戴罪立功。
含章手在袖子里摩挲了着明月冰凉的刀身,不由得想到了赵慎君,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却不知她那里如何,昨日那一番恳谈搅乱了她平静地生活,回想起来总有愧疚萦绕心头。
走神间圣旨已经诵完,只待领旨谢恩,含章袖子一抖,将匕首插一入袖袋,便上前接了旨。程熙小心将圣旨卷好交到她手中,一抬头,两两对望,都顿了一下,这两人不过几天没有见过,却隐隐有恍如隔世之感。
程熙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道:“本来我还想留你的,结果却是圣旨把你留下来了。”
他这般态度从容,含章也不拘束,笑道:“其实要多谢你那天拉我去得月楼吃午饭,若非如此,我也没法子大白于天下。”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只怕会有歧义,但含章说得十分光明磊落,语气里只有诚挚之意。
程熙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脸上却轻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哪天你再回请我一次,可好?”
含章忍不住哈哈一笑:“总是我请你,你请我,只怕这样轮流请客,那些酒席这辈子都吃不完了。”
程熙蓦然抬眼,带了几分欢喜之意,道:“此话当真?”
含章一怔,这话本是信口说出,却不料对方较了真,她也不好收回前言,又兼这些不过是小事,不足为虑,便不在意道:“自然当真,以后程兄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来告诉我便好。”
她答得这样爽一快,程熙反倒一错愕,心中闪过些许莫名的懊恼,也没那么喜形于色了,只点头道:“一言为定。”
含章颔首应了,低头看了看手中黄绸包裹的圣旨,又有些疑虑道:“圣旨上说待我腿伤痊愈后再走,却不知安排了谁为我医治?”
程熙心头思绪乱飞,闻言忙轻轻嗓子,道:“如今太医局和官药局是九殿下在管理,圣上将此事归在他名下,早上政令已经传达过去,想必不多时就会有人前来接管此事。”
说曹一操一曹一操一就到,这里才说完,外头就有人来报,太医令江明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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