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尘如梦
第四章 前尘如梦
从没想过会再见面,还记得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那么言辞凿凿的对自己说,花卿之,永远不要在见那个男人了!可是没想到,五年后,却还是再见面了。
原来,重逢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似乎没怎么变,一贯的优雅成熟。他很高,那时候站在他身边,她总是有一种身为哈比人的自卑感。如今再加上成功男人那淩冠众人的气势和魅力,愈发的压得身边的人喘不过气来。只能说时间对他太优待了!
看到她时,他深邃的黑眸里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从容。微挑着漂亮的眼角,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透着丝丝冷峻。
江南的天气真是一陰一晴不定,现在外面的天铁定又一陰一沉下来了,要不她怎么会觉得这么冷?寒风钻过细致的毛孔,滋滋的刮过骨肉,毫不留情的在体内肆虐,似乎连心尖都是冰的。
她垂下羽睫掩饰自己的情绪,秦雪也僵在一旁,只有江之城没瞧出三人迥异的神色,姿态恭敬:“景少,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秦局长的女儿秦雪。小雪今天是为她朋友来麻烦您的,东郊那个场地听说已经空着好久了,花小一姐前些天去看过一次,觉得特别喜欢,所以想借……”
景丞修摆手制止了江之城的话,江之城倒也配合,瞬间没了声音。
他的目光扫过卿之的脸,轻勾起薄唇:“江科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东郊那个会场的确空着很久了。”
见景丞修噙着浅笑,江之城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谱,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要成了,可景丞修下一句话,却让江之城的笑容顿时僵住。
“可是怎么办好呢?那个地方我宁愿空着,也不想租给她。”景丞修清冷的眸光射一向她,似带着厌恶。
江之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的一头雾水,他的视线来来回回落在卿之和景丞修的身上许多次,应该是在怀疑这两人之间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卿之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乌黑的长发像是两道帘子,遮盖着那张白得透明的脸。秦雪虽然之前没见过景丞修,但也知道这个男人不少事,尤其那时候卿之为这个男人的绝情几乎要疯掉画面她如今都记忆犹新。
从没见过卿之那副模样,就像是疯了一样。她的印象中卿之一直是温婉淡雅的模样,对谁或者对任何事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可是那一阵子,卿之形象全无,狼狈不堪。最后她又气又急,狠狠地一抽一了卿之一巴掌:“花卿之,你别给我发疯!现在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都照样活,说到底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那个男人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不知是不是那一巴掌真把卿之拍醒了,她真的不吵不闹了,只是一边流着泪,一边问她:“秦雪,死了之后还会不会这么痛?”
当初那句话着实把她吓得三魂丢一了七魄,怕卿之真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干脆连学校都不去了,整日整夜的守着她。直到后来卿之飞去法国,她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她秦雪这小半辈子见过的男人多了,却没瞧见过一个比景丞修还让人恶心的男人!明明当初是他差点把卿之一逼一疯,可现在他那口气,好像卿之当初对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一样。
秦雪向来藏不住话,管他什么市长儿子还是将军孙子,她指着景丞修的鼻子就骂:“景丞修,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今天咱就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宁愿空着,也不租给卿之’?当初到底是谁……”
景丞修压根儿就没理会秦雪,连瞄一眼都不曾。他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对江之城微点了下头:“江科长,不好意思,今天我还有事,我们改天再叙。”
这顿饭自然是吃不成了。事情非但没办好,反倒砸了锅,江之城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让卿之她们请客,三个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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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寓的路上,秦雪一直欲言又止,卿之知道她要说什么,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
顾清北的公寓在顶层,一梯两户,另一户人家听说去国外旅游还没回来,所以这一层一直都是空荡荡的。赴约之前她忘记留盏灯,屋内的光线很暗,只有透过玻璃窗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街道的霓虹灯,像是五颜六色的萤火虫,远远望去只有那么渺小的一点。
客厅还放着她的行李,还有空运过来的几箱画具,还没来得及整理,随意的堆放在沙发一旁。
卿之目光落在行李上,摇摇头吐出一口气,脱一下鞋子和束手束脚的衬衣短裙,换上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衣。随意将长发绾成一个马尾,开始动手整理。
深夜一点,外面车辆驶过的引擎声都渐渐少了许多。霓虹灯也不再那么缤纷耀眼,只有一丝皎月散发出清冷的光线折射进来。只是回来一个月而已,公司却把她大部分画具都寄了过来,光是整理就足足花了几个小时。卿之的鼻尖和额头沁出了薄汗,脸上也出现因长时间运动而升起潮一红,倒是有几分晨间沾着清露的红樱桃模样。
她只是随意用袖口擦了擦汗,打开行李箱继续收拾。直到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一个坚一硬的东西时,她才停止了忙碌。
房内,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她就那么动也不动的看着行李箱的某个位置,没有表情。
终于,轻轻的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本普通的画册。翻开画册,一页一页,都是人物素描。或静或动、侧颜亦或是背影,分明就都只是同一个男人。
记得刚开始学画的时候,她的笔法还太生涩。总是白天偷偷地瞧他,然后回家的时候再把印在心上的模样给画出来。但是那时候总觉得没把他那丰神俊朗的气质完全展现,于是画完一张就撕一张,因为是他所以总要画到满意为止。直到撕了不下十本画册,这才觉得稍稍满意。
冷肃深刻的面部轮廓,凌厉又深邃的眸子,菲薄又无情的唇,真是顶顶俊美的男人,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愿意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后来她画的熟了,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他的样子。
以至于后来那几年,每每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男人的脸。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过自己的‘习惯’。热恋时记住他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止不住的甜。可那段日子,只觉得每想起他一次,就像是把心放在榨汁机里绞,犀利的刀片就那么硬生生的切着、划着,直到血肉模糊都不肯罢休。那绞出来的汁水,都是鲜红鲜红的血!
卿之看着画册上的男人,过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来,沁凉的手指似乎是要触一摸画中男人的唇,却迟迟没有落下。
然而比手更快落下的,是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画纸上,瞬间晕散开来。紧跟着,一滴又一滴……
卿之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才只有十三岁。临故之前,母亲把她叫到床边:“卿之,这一辈子母亲从没后悔过什么,就连当初未婚生下你,承受那些人的白眼和讽刺,一妈一妈一都没有后悔过。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因为我要把你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卿之,一妈一妈一以后不能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一定要交代。答应我,将来长大了就找一个平凡又一爱一你的男人嫁了,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能真心对你好。”
当时她还不懂,母亲为什么会交代这样简单的事情?找个男人嫁了,其他女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卿之短暂的迟疑,让母亲焦急起来:“卿之,答应我,一定不要碰一触一爱一情这个东西,因为它会让你痛苦,让你生不如死!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母亲虚弱的样子吓坏她了,卿之哭的泣不成声:“一妈一,卿之答应,卿之不要一爱一情,只要一妈一妈一一个人……”
直到十八岁遇到景丞修之前,她是一直记得要履行对母亲的承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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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遇到景丞修,花开得正盛,岁月静好。
江南的夏天总是闷热,让你呼吸都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在胸口。前几天为了赶英文测验,突击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测验结束,秦雪提议要好好庆祝一下。卿之本不想去,因为从前一晚开始就觉得不舒服。可是电话里秦雪的声音那么雀跃,她又不忍心拒绝。
好不容易来到秦雪父亲的单位门口,卿之却觉得脑袋愈发的沉,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该不会是中暑了?
她趔趔趄趄的走着,有些狼狈。忽然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迎面撞上一个人。她本就晕眩,那人又是个坚一硬如石的身一体,一下子就被撞蒙了。昏倒前,她睁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想瞧瞧罪魁祸首是个什么模样。却没想到会是个年轻男人,长什么样子已经看不清楚,她倒是知道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竟然还想笑出来,这男人肯定觉得今天出门时没看黄历,连走在大街上都能中槍。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医院的味道让她有些想吐,手上还挂着点滴,真恨不得立刻拔了然后再也不回到医院这个可怕的地方。但是现在的她也就只能想想,因为浑身没有力气。
她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隐约听到急诊室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像是大提琴拨动琴弦。
趁有护士进来为其他病人打点滴开门的一瞬间,她支撑起身一子望向门外。然而那人像是有预感一般,也向这边望了过来。倏地,她感觉全身被定住了,动也不能动。在今天以前,她还没见过那么俊美的男人,尤其一双黑眸深邃得像是子夜下的银河。
打完点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听护士说,送她来医院的男人早已经离开,不过他却忘记带走搭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西装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烟草味道夹杂着古龙水的幽香,不过还有点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就是了。
几天后,卿之抱着洗好的西装站在一幢大楼的门口。太一陽一依旧毒辣,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双一腿都有些麻木。不远处的转角有个可以避暑的一陰一凉地方,可是她没去,因为怕那人出来的时候自己却恰好错过。不是没想过不还这西装的,可是在卿之看到西装标签上那GA(GiorgioArmani——高级成衣,是阿玛尼正装中最贵的一个系列)两个字母时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幸好,那个男人没有让她等到再次昏倒,就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和他一同出现的人还有几个人,可是卿之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他了。他的目光也扫向她这边,卿之刚要招手,却见他又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收回。
卿之殃殃的收回了手,不知道还要不要叫他。
然而这时,他又突然回过头,这次是真的看到她了。他向那些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一手插着西装裤袋缓步走来。
“你来找我?”他挑着眉角,看着一身校服的她。
卿之点了点头,将攥了一下午的袋子递到他面前:“那天的事麻烦你了。”
他没有接,双手都插一进裤袋:“你不用送我礼物。”
礼物?卿之茫然的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又瞧了一眼他略带讥讽的笑意,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袋子里面装的是我已经洗干净的西装外套,还有你为我垫付的医药费。”
他微微一怔。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还是不相信她只是专门为了送外套和还医药费而来,毕竟这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大都为了和他多做接触而寻找这样那样的理由。
“你西装口袋里有名片,我按照上面的地址找来的。”卿之老实回答。
“我西装口袋里有很多名片。”那天遇到她之前,他刚结束和另外一家公司的商谈,交换了至少三张名片。
这下,卿之抿唇,不再回答。
见她的表情,他一精一明的眼底划过一丝恍悟。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小女生竟然真的把他口袋里名片的那些人都找遍了?
“我是第几个?”他眼底隐隐搀杂着笑意。
她轻叹一声,活似个小老太婆:“我运气差,你是最后一个。”
话落,大楼前传来他郎朗悦耳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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