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外之客
第十三章 意外之客
林槐治教授是A市有名的书画家,也是卿之在中国的老师。
和林槐治教授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国的那场画展上,当时林槐治是主办方,而她是被邀请的同行之一。还记得那时候,多少人去捧林槐治的场,单是中国人送过去的花篮就摆满了整个走廊,足以说明了林槐治在艺术上的造诣非常之高。卿之自然也是慕名而去,一个人静静的参观了所有的画作,但只有一副,她最为注意。
那是一副名为思念的油画,法语是Tumemanques。主调色彩并不多,只用了灰色和白色。可以看得出来,这幅画的背景是一个海滩,而左下角的那颗黑点象征着正在思念的某个人。
也许是这幅画的基调太为悲伤,卿之一动不动的看了好久,直到她引起了林槐治的注意。
“小一姐看了这幅画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出自于中国人的谦逊,林槐治才这么问。
可没想到,卿之竟然真的点点头:“你不觉得这幅画太忧伤了吗?”
“忧伤?”他不明白,只当卿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当下口气就变得严厉:“隔着遥遥距离孤单思念,本来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你错了。思念其实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有可想之事,有可念之人,这已经非常幸福了。”她的目光仍旧留在那幅画上,一瞬不瞬,这让林槐治忽然觉得她此刻是在透过这幅画在回忆着什么。
“一爱一要有多坚强,才能念念不忘?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他的一颦一笑,都是你记忆的最闪亮的光点。他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刻刀刻在了心上。他给过的一爱一情,也是这整个生命中最值得骄傲的事。因为还一爱一,所以才会思念。所以,思念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想到他,应该微笑,不能悲伤。”
当时,林槐治被卿之这一番话深深的敲醒了。当初创作这幅画的时候,其实只是偶然。搞艺术的人最害怕的就是没有灵感,而他经常要经历此劫。他在郊区的海滩附近有一幢专门用来度假的别墅,他就是在那片海滩得到了这幅画的灵感。
从那开始,林槐治和卿之变成了忘年之交,而这次卿之在A市举办画展,当然会将林槐治奉为座上宾。
林槐治今天带着她的夫人一同前来,卿之第一次见到师母,自然是欣喜的,耐心的为两人讲解所有的画,直至师母的视线落在她那副没挂上‘非卖品’牌子的画上。
“天!槐治,快看,这不是……”师母惊讶的指着眼前那个美男子。
林槐治也望了过来,紧跟着双目圆瞠:“卿之,这也是你画的?”
“……是。”
她就知道,这幅画挂在这里肯定会引起注意。但是却没有想到,老师和师母竟然会这么惊讶,可能是她平时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会画一裸一男的吧……
“卿之,这模特是不是……”
林槐治说着一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一騷一动,还有快门咔嚓咔嚓的响声。卿之这次举办画展并没有做太多宣传,之前来的几名专栏记者也在开幕的时候做做模样的拍了几张照片就离开了,可这会儿怎么记者又多了起来?
卿之也看了过去,却在见到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时,脸色蓦地一白。
千想万想,卿之也没有想到景丞修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因为场地的原因,景丞修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办方,可卿之却没有想过要邀请他,一是因为觉得他们之间不该再有那些不必要的牵扯,二则是觉得即便邀请了他,他也不见得会赏光驾临。
卿之站在原地,看着门口的一騷一动微微皱起秀眉。
大批的记者显然是追随着景丞修而来,那个男人永远都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闪光点。
“景先生,听说名爵开发案已经在进行当中,请问能否透露一些给大众?”记者问道。
“景先生,这个会场从不对外出租,请问这次破裂租给一名法国的美女画家,是否因为景先生和那位画家是旧识?”又一名记者挤破脑袋的将话筒递到景丞修面前。
景丞修只是微抿薄唇,脚步不曾停顿。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卿之就知道他心底此刻定是极其烦躁的,他向来讨厌无孔不入的记者,面对财经记者他尚有几分好脸色,可面对这些八卦小报,只想从他身上挖掘隐私的记者,他可算是极其厌恶。
显然这些人也是吃过景丞修的亏,不敢再造次,不约而同的都将注意力转向景丞修身边的女伴身上。
“花小一姐,您与景先生感情真好,还有雅兴一起来看画展,我想很多女一性一朋友都想知道您是如何驾驭像景先生这样的男人的?”
花敏之显然要客气许多,毕竟她要维持良好的公众形象。听到‘驾驭’两个字,花敏之的眼角明显跳了一下,强颜欢笑:“我相信只要真正相一爱一的两个人,必定都能长长久久,没有所谓驾驭之说。”
“花小一姐,您与景先生至今订婚已有五年,请问近期有没有计划举行婚礼?”
突然,空气像是被僵凝住。景丞修停下脚步,目光从提问的那名记者身上徐徐扫过。那记者只觉得有一股冷风从脊梁骨窜起,一时忘了怎么反应。
卿之只是无声失笑,这个男人的一双眼睛比什么都锐利,可却也有着世界上最美的风华。瞳仁墨黑,他只要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便然如芳华一现的昙花,能勾魂摄魄。
景丞修徐徐收回目光,那名记者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看到景丞修带着花敏之向这边走来,卿之心里五味杂陈。脑子里只有一个感想——果然是一对璧人。
五年前她就是因为看清这一点,才远走法国。那时是她第二次踏进花家的大门,亲眼目睹景丞修和花敏之的订婚典礼。现在想想,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可笑,太单纯了。明明都已经交换了婚戒,明明都已经在众人面前,高调的宣布两人佳偶天成,可她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不去相信,亦或者,不敢相信。
都说初恋是最纯也是最真的一种感情,的确如此。她想,恐怕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再如当年一爱一景丞修一样再去一爱一别的男人了。所以,她不敢相信,只是不断的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他们只是作秀罢了。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像是濒临死亡的人还抱着那一线曙光,她要亲口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可在死亡线挣扎的人,终究还是要面对最后的审判。他的答案,足以让她升入天堂,亦或万劫不复的陷落地狱。
她只是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星辰璀璨。他丰神俊朗的浅笑在她面前却顿时化为地狱修罗手中的尖刺刚刀,残酷的撕一开她的平静和勇气:“花卿之,别再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一爱一你?不,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一个没人疼一爱一遭人遗弃的私生女。一爱一情?就算我有这个东西,也是给我未来的妻子,而不是你!”
他这一刀,一捅一得极为迅速又畅快。几乎不用一抽一出那把钢刀,她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很好,真的很好,若是这颗心还有温度的话,那在这一刻也被他的话冻了,,割了,鲜血淋一漓,即便再怎么缝缝补补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如今,再看看向自己走来的男一女,花卿之仍无法平静的面对他们。
她从未对花敏之抱有过任何期待,就如花敏之也从不承认她这个私生女姐姐一样。她们之间彼此憎恨、彼此厌恶,除了那医学上可笑的血缘关系外,她们就连陌生人都称不上。
但景丞修不同,她不顾一切的一爱一他,于她来说景丞修比生命还重要。哪怕对于母亲的承诺,她也枉顾遗弃。可最终,她奋不顾身的一爱一情换来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碎了一地的心殇,除了夜夜流不尽的清泪,除了时时刻刻对母亲的悔恨和自责,什么都没有。
如果记忆非要刻在心底,她想,那么就连心也一并舍弃吧。
人生,无非就是偶然相会,然后,各自生活。
现在的他意气风发,稳重成熟比当年更甚,成功的事业,成功的家庭,成功的……一爱一情。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就连五年前被他抛弃时那么疯狂的她,都不曾恨过他。如今见到他一切安好,便心满意足。
思及此,卿之始终紧一握在身一体两侧的拳头,渐渐舒展开。
景丞修,我们这样的结局——
真的很好。
见到景丞修,就连林槐治那样傲气的艺术家都堆起了满脸亲切笑容。
“哟,没想到丞修也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的艺术细胞?”
“只是恰好有空。”景丞修荣辱不惊,薄唇噙着淡笑,偏冷的视线扫过卿之,片刻不曾停顿,目光犹如看到一个陌生人。
卿之也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而景丞修和老师如何认识的,她不想知道,也没有资格知道。
林槐治看向一脸僵硬的花敏之:“这位就是丞修漂亮的未婚妻吧?看丞修,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花敏之原本正在偷瞧一旁的卿之,表情复杂带着薄愠,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又赶忙换上笑容:“林教授你好,丞修总和我提到您。没想到您的夫人也这么漂亮,真是郎才女貌。”
卿之低垂着的唇角上扬出一道讽刺的弧度,花敏之果然还是这样,花言巧语不知骗过多少人。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下。卿之,这是A市著名的青年才俊景丞修,想必你们应该认识,而旁边这位是丞修的未婚妻。丞修,这位就是我在法国那位多才多艺的关门弟子,怎么样,才华相貌应该不输给你吧?”林槐治认为卿之和景丞修认识,是觉得景丞修这会场从不外租,就连当初他费了多少口舌请了多少中间人也没拿下来。而卿之这次能在这里开画展,肯定是和景丞修有一番周旋的。
而卿之和花敏之两人,神情均有些不自然。反倒是景丞修,一贯淩冠众人的贵公子模样,波澜不惊的伸出手:“幸会了,花小一姐。”
众目睽睽之下,卿之也只得伸出自己的手。和他交握的时候,景丞修掌心的温度微冷,却依旧灼烫了她的肌肤。
“你好,景先生。”她力图镇定。
他抬眸,目光愈发深邃幽暗,卿之浑身不自在。所幸这时,花敏之一声低呼打破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景丞修也转过头去,在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副画时,神情蓦地更加高深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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