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色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色

宁远居上房暖阁内灯火通明，荀卿染在炕上，桔梗坐在炕沿上，其他几个丫头各自搬了小杌子坐在地下，一边叽叽喳喳说话，一面做针线。

“四爷出门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是说如果顺利年前能回来吗，应该快了。”

荀卿染微微抿了抿嘴，想必是齐攸走的久了，这几个丫头掂量她的心意，故意说了这话，来哄她开心。

荀卿染掏出怀表，已经是亥正时分，就第一个放下手里的活计。

“天晚了，都回去歇着吧。”荀卿染道。

桔梗麦芽两个服侍荀卿染睡下，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荀卿染觉得似乎没睡多久，就听见外面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桔梗觉着烛台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进来。

荀卿染从床上支起身一子，问是什么事。

“回一奶一奶一，三一奶一奶一那院派人过来，说三一奶一奶一有些不舒服，找一奶一奶一要写蛇胆川贝丸。”桔梗回道。

荀卿染披衣从床上起来。

“派来的是哪个，叫她进来说话吧。”荀卿染吩咐道。

“是蔡嬷嬷。”

桔梗答应着退了出去。

荀卿染传了裙袄，就到外面隔间来。

蔡嬷嬷已经等在那里，见了荀卿染，忙上前来行礼。

“给四一奶一奶一请安。三一奶一奶一今个儿下响，嗓子就不大舒坦，想着四一奶一奶一事忙，就不敢来打搅，想着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到了晚上，咳嗽的更加厉害了，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闹的三爷只好搬到外边书房去睡了。四一奶一奶一实在熬不过去，才吩咐奴才们，要前日新配的蛇胆川贝来吃，知道四一奶一奶一这有，就让奴才来要些个。”蔡嬷嬷赔笑向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坐在炕上，因睡得正熟，突然起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样子，不过还是强打一精一神，问蔡嬷嬷：“是怎么回事，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三一奶一奶一说，就不用麻烦请太医了。想是这两天照看瑁哥儿，受了累，因此有些寒气。”

荀卿染点头，就吩咐桔梗去取了一瓶蛇胆川贝丸过来。

蔡嬷嬷伸手来接。

荀卿染却咦了一声，问来伺候的几个丫头，“前个儿才配的这个丸药，不是让你们送些去给三一奶一奶一，是不是你们偷懒，没有送去？”

宝珠赶忙上前来，“回一奶一奶一，婢子已经给三一奶一奶一送过去了。”

荀卿染佯怒道，“你莫不是撒谎，既是送去了，这才过了几天，怎的三一奶一奶一那边就没了。可见你说话不实。”

“婢子不敢撒谎，当时送去时，还是蔡嬷嬷接过去的。”宝珠道，瞟了蔡嬷嬷一眼。

蔡嬷嬷讪讪地笑着，“一奶一奶一别冤枉了宝珠姑一娘一，这药丸，三一奶一奶一是得了的，可也禁不住吃，偏这两天，三爷、瑁哥儿、三一奶一奶一，燕姨一娘一，还有屋里的几位姑一娘一们都有些不好，知道这药丸，就都吃掉了。”

就算是这个药丸珍贵，吃着养嗓子，可也不能当是吃糖豆啊。

麦芽端了杯热的杏仁茶过来，荀卿染接过，喝了一口，就吩咐人准备大衣裳。

“你们一奶一奶一是个极省事的，生了病，还不告诉人知道。只吃药怎么能行，我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

蔡嬷嬷依旧陪笑，“一奶一奶一每天辛苦，那怎么敢当。”

荀卿染这边传了大衣裳，命小丫头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就往芍药阁来。

芍药阁上房果真亮着灯火，荀卿染走到院当中，才有两个丫头接了出来。

“你们一奶一奶一怎么样了？”荀卿染问道，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小丫头打起帘子，请荀卿染进了门，就见齐三一奶一奶一正在床头咳嗽，一个小丫头拿了痰盒在床边伺候着。

“三嫂怎么咳的这样厉害？”荀卿染道。

齐三一奶一奶一似乎没想到荀卿染会来的样子，故意问道：“三更半夜的，四弟妹怎么来了？”又埋怨蔡嬷嬷，“让你无论去哪寻几丸药来也就罢了，四一奶一奶一最辛苦，你如何去扰她。”接着又斥责伺候的小丫头，“四一奶一奶一来了，你们也一声不吭，早该告诉我出去迎接。现在这样多失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懂得礼数规矩。”

小丫头搬过绣墩来，荀卿染笑笑，就在齐三一奶一奶一的床边坐下。

“自家人哪里讲究那么多，这是三嫂要的药丸。”荀卿染让桔梗将瓷瓶送上。

齐三一奶一奶一接过瓷瓶，打开塞子，见里面是满满的一瓶子药丸，便笑了。

“四弟妹也太客气了，让人送过来就是了，何苦这么晚还跑一趟，实在让我于心难安。”

“听蔡嬷嬷说嫂子病得厉害，不过来看看放心不下。”荀卿染关切道，“不如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齐三一奶一奶一摇头，“还是不要了，我吃了这药，过了今晚再说。弟妹，咱们妯娌间，我和弟妹说，我可没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半夜里劳动一家子大小，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便了，可不让说咱们家轻狂！”

荀卿染笑着没接话。

齐三一奶一奶一意有所指，齐二一奶一奶一养胎以来，是曾多次请医问药，不过没齐三一奶一奶一说的那样夸张。

“还是弟妹当家，，看待的我好。若是……”齐三一奶一奶一向东指了一指，“那个当家的时候，可不管我们的死活。”

齐三一奶一奶一说着，满意地靠在引枕上。

荀卿染抬手扶了扶额头，心里叹气。

不知道齐三一奶一奶一这是神马处事逻辑。遇到对她不假辞色的，她只敢心里抱怨，行动上却老老实实。遇到没有因为她是庶出媳妇而怠慢她，而是善待她的，她反而拼命折腾起来。

荀卿染不由得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一个女人拿两把槍，一把指着自己，一把指着男人，威胁男人让她和情人一起走。男人问女人，为什么会以为这样可以威胁的了他。女人的答案让人无语，女人说因为你是好人。因为是好人，会不忍心看着她死，因为是好人，被她威胁了，也不会去狠心报复她。

又想远了，荀卿染拿帕子轻轻掩住嘴角，掩住将要出口的哈欠。

齐三一奶一奶一见荀卿染满脸的倦意，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现在是大忙人，这全家的事都是弟妹一个人张罗，想来累得很。”

“可不敢说累。”荀卿染笑道，“我心里很想找人帮我，奈何太太不允。我稍微露出一点口风，就要骂我贪图清闲，故意偷懒。”

荀卿染看着齐三一奶一奶一吃了药丸，还不放心，又陪着坐了一会，脸上倦色更浓。

齐三一奶一奶一说了一句话，半天没见荀卿染回答，原来荀卿染已经靠在床头，微闭着眼睛。

“我看弟妹都快睡着了，还是快回去歇着吧。”齐三一奶一奶一咯咯地笑着，她刚吃了药，就不再咳嗽了。

荀卿染实在支撑不住，歉意地笑笑，站起身带着人告辞出来。

齐三一奶一奶一让蔡嬷嬷一直送出来，直送到宁远居。

荀卿染进了门，就吩咐人将大门上锁。

蔡嬷嬷不一会，就见先是上房的灯灭了，接着东西耳房的灯也灭了，然后所有下人房一中的灯火皆灭。

蔡嬷嬷并没跟进宁远居，也没走远。宁远居先是上房灭了灯，接着东西耳房。蔡嬷嬷眼看着宁远居陷入一片漆黑，才顺着来路一路小跑奔了回去。

宁远居上房，荀卿染坐在黑暗中。

“四一奶一奶一打算怎么做？”冬儿轻声问道。

方才蔡嬷嬷来寻蛇胆川贝，荀卿染便让人以寻药为由，悄悄去了石榴院，不惊动别人，只找了冬儿来。

“一会还要仰仗冬儿姑一娘一那。”荀卿染道。

听着墙角的座钟响了十二下，正是半夜子时。

少顷，宋嬷嬷从外面悄悄进来。

“如何？”荀卿染问道。

“按着一奶一奶一的吩咐，一奶一奶一去了芍药居，奴才就带着人在附近守着，果然见有个婆子鬼鬼祟祟的，子时一到，奴才就让人将她捉了。”

果然有人在这望风，荀卿染点头，事情又多了一成胜算。

“可问出来了？”荀卿染又问。

宋嬷嬷瞟了一眼冬儿，答道：“回一奶一奶一的话，芍药阁却有赌局。奴才没问出具体在哪个屋子。”

荀卿染点头，既然是大赌局，自然不会让外围的这些人知道具体地点。

“让人看好她，宋嬷嬷你带了人一起来。”

“是。”宋嬷嬷躬身答应了。

荀卿染带着人从宁远居出来，每个人都提着一盏灯笼，却不点燃，只麦芽提了盏琉璃宫灯，为荀卿染照着路，其余人借着月色，一路静悄悄而行。

不远处就是芍药阁大门，荀卿染让众人止步。吩咐下去，宋嬷嬷带着冬儿，从西角门进去，佟家的和宝珠，从东角门进去，荀卿染则带人从正门进。其余诸人，则在芍药阁四周看守，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我的话，今晚事情成了，每个人都有赏钱。第一个找到赌窠子的，抓了头家的、以及抓了来赌钱的人，重赏。不小心走漏消息的，放炮了贼人的，重罚。”荀卿染最后吩咐一声。

荀卿染已经许了愿，抓了这个大赌窠子，所没收的金钱，全赏给众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领命，四散而去。

荀卿染这才带着人走到芍药阁大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已经上了锁。

荀卿染也不让人叫门，只挥挥手，一个婆子上前，用钥匙开了大门，众人一拥而入。有旁边看门的这个时候才发觉，正待叫嚷，早被宁远居的婆子堵住嘴巴，架到旁边看住了。

荀卿染进了大门，四下望了望，四周房舍漆黑一片，悄无声息，显然并没有被惊动，又见后院有两束火把亮了起来。

荀卿染点点头，跟随的人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灯笼，荀卿染这才放重了脚步，迈步往上房走。

来到齐三一奶一奶一的卧房前，荀卿染让麦芽上前敲门，不见有人回应。跟随的婆子上前，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只听得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没人答话。

“回一奶一奶一，里面肯定有人。”婆子道。

有人却不来应门，荀卿染心思数转。

旁边的耳房倒先亮起了灯，燕姨一娘一披着棉袄从耳房出来，抬头见是荀卿染就是一愣，忙上前来行礼。

“见过四一奶一奶一。”

“嗯，”荀卿染抬手让燕姨一娘一起身，“你们一奶一奶一病了，却不肯请太医。我方才回去想了想，终归是放心不下，还是要请太医看看才好。你快叫你们一奶一奶一起来。”

燕姨一娘一望着齐三一奶一奶一卧房的门，站着没动，“四一奶一奶一何时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要多大的声音，姨一娘一才听得到？”麦芽立起了眉梢，“我们一奶一奶一好心过来请太医给三一奶一奶一看病，来了这半天，一个奴才都不见来答应。如今站在门外，吹着冷风，敲门敲的手都酸了，又和姨一娘一你说了这许多话，却没半个人出来应门。姨一娘一你不感激我们一奶一奶一，不过来帮衬，反说我们一奶一奶一声音轻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燕姨一娘一的脸白了一白，陪笑上前来。

“是奴婢说错了话，请一奶一奶一赎罪。”燕姨一娘一陪笑道。

荀卿染指了指门。

燕姨一娘一就上前，边敲门，边道：“一奶一奶一，四一奶一奶一来看您了。”

敲了一会，里面依旧没人出来。

“想是一奶一奶一吃了药，睡得沉。四一奶一奶一心疼我们一奶一奶一，不如等天明了再让人来看吧。”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