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花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花殇

惠香见蔡姨一娘一停了脚步，心中一松。

“把那件橘色妆花褙子找出来，我换了再去。”蔡姨一娘一却说道。

原来她根本没有在意惠香说的话。

荷香打开柜子找衣服，惠香依旧想劝蔡姨一娘一。

“姨一娘一，这么做对您没好处。”惠香道，“冬儿心地良善，以后或许能帮到姨一娘一。”

“怎么没好处。”蔡姨一娘一道，“就算没什么好处，对我却也没有坏处就是了。至于以后谁能帮谁，这可不好说。”

蔡姨一娘一换了衣服，就往上房来。

齐二一奶一奶一已经换了衣裳，正打算歇息片刻，见蔡姨一娘一来了，忙换上一副笑脸，让蔡姨一娘一坐了。

“……姐姐听听，冬儿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得我一头雾水。这府里有姐姐，有二爷，难道还有人要害我不成。便是有人对我不好，也有姐姐照看着我，是不是？”蔡姨一娘一和齐二一奶一奶一聊了两句家常，就将话题转到冬儿身上，将冬儿方才的话都跟齐二一奶一奶一学说了。

齐二一奶一奶一听得眯起了眼睛。

“冬儿这丫头越来越颠三倒四了。”齐二一奶一奶一道，“亏得妹妹你是个明白的人。”

“我只是知道姐姐是极好的人，凡事不敢瞒着姐姐。”蔡姨一娘一陪笑道，“外面人多误会姐姐，是因为并不曾与姐姐亲近。若像我和姐姐这般亲近，就知道姐姐是一等热心善心的人。”

“谁能想到，这么些年，竟只有妹妹你是我的知己。”齐二一奶一奶一有些激动。

两个人手拉着手，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妹妹，倾心吐胆，叙说了一回，蔡姨一娘一才从上房告辞出来。

“姨一奶一奶一慢走。”严家的正在门外伺候，见了蔡姨一娘一忙陪笑屈膝行礼。

“嗯。”蔡姨一娘一心中高兴，对着严家的点了点头，自回西厢房歇息去了。

“来人啊，去把冬儿给我叫来。”屋里，齐二一奶一奶一吩咐道。

“奴才这就去。”严家的忙应了，转身就去寻冬儿，她脚刚跨出门槛，眼珠一转，却又收了回来，只将廊下一个小丫头叫过来，说是齐二一奶一奶一找冬儿，让着小丫头快去将冬儿找来。

看着小丫头走了，严家的又回到齐二一奶一奶一屋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这个时候进去，趁着齐二一奶一奶一暴怒的机会，再添上一两句，让齐二一奶一奶一从此彻底厌恶了冬儿，她再讨好齐二一奶一奶一，如果能因此替代冬儿成了齐二一奶一奶一身边第一得力的人，那以后的日子，这府里下人堆里，哪个人还能占她的先。

不过，可不能讨好不成，反变成了齐二一奶一奶一的出气筒。严家的将躲在门帘后，支愣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严家的心中生疑，忙就出来倒了碗冰镇的酸梅汤，亲自端着，到了门口。

她不敢就这么进去，只站在门口，向着里面道：“二一奶一奶一，奴才给您端了酸梅汤来。”

“进来吧。”齐二一奶一奶一道。

严家的端着碗进了屋，就见齐二一奶一奶一正拿着小剪刀低头修剪指甲。

“一奶一奶一请用。”严家的轻手轻脚地端了酸梅汤送上去。

“放着吧。”齐二一奶一奶一没有抬头，只专心修剪着指甲。

严家的将酸梅汤放在桌上，并不退下，而是偷眼打量齐二一奶一奶一。齐二一奶一奶一脸色如常，没有半分恼怒或者别的神色。严家的一时有些拿不准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那小丫头已经找了冬儿回来。

“一奶一奶一找奴婢？”冬儿从外面进来，蹲身向齐二一奶一奶一福了一福，又瞧见一旁站着的严家的，莫名的觉得屋里气氛有些怪异。

齐二一奶一奶一慢慢抬起头，在冬儿身上上下打量。

“你先出去吧。”这话却是对严家的说的。

严家的不敢不听，忙躬身退了出去。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齐二一奶一奶一问。

“大一奶一奶一那院子里要东西，奴婢见都是份例里的，就先带人拿了给大一奶一奶一送去。”冬儿道，这些都是她平时做惯了的。

“在那之前那？”齐二一奶一奶一又问，“可是去看过你蔡姨一奶一奶一了？”

“是，奴婢按着一奶一奶一的吩咐，过去看蔡姨一娘一是不是吃过饭了。”冬儿答道。

“你祝福你蔡姨一奶一奶一小心脚下的路，说什么府里的人，府里的事，都不像表面上那样？”齐二一奶一奶一看着冬儿缓缓说道。

冬儿顿时呆住了，这正是她方才和蔡姨一娘一说的原话。她因为蔡姨一娘一的浮萍之说，心有所感，又怜惜蔡姨一娘一肚子里的孩子，因此才出言提醒。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屋里只有她和蔡姨一娘一，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只有蔡姨一娘一能够听见。就这么一会功夫，齐二一奶一奶一是怎么知道的？

齐二一奶一奶一撇嘴一笑。

“你蔡姨一奶一奶一特意过来和我说了半天，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齐二一奶一奶一道，“我的冬儿姑一奶一奶一，你倒跟我解释解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

蔡姨一娘一竟然就这样将她卖了！冬儿的身一子有些发一抖，齐二一奶一奶一的脾气她如何不晓得，最是翻脸无情的，这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她。

齐二一奶一奶一笑咪咪地看着冬儿。

冬儿站在那，一声不吭，没有为自己辩白。

“我还说这院子里，别人都雀儿拣着旺处飞，巴结蔡姨一娘一，唯有你不会，谁知道，你比别人都快些。”

“奴婢，奴婢没有。”冬儿低声道。

齐二一奶一奶一叹了口气，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半晌，齐二一奶一奶一才道。

冬儿抬头看着齐二一奶一奶一，有些惊讶。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知道，你是善心人，只是，你那善心，也不看看对方是谁。跟了我这些年，我还说你历练出来的，却还是……”齐二一奶一奶一数落着冬儿，却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奴婢，奴婢犯了傻。”冬儿终于说道。

“知道就好，还愣着做什么。”齐二一奶一奶一将小剪刀递给冬儿，将修了一半的指甲的手伸向冬儿。

约略盏茶功夫，冬儿从屋中退了出来，迎面差点撞上躲闪不及的严家的。

“冬儿姑一娘一。”严家的慌忙陪笑。

冬儿心中有事，也没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严家的站在那里，看着冬儿的背影远去，又瞧了瞧齐二一奶一奶一的屋门，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以齐二一奶一奶一的脾气，不是该都对不说，只暗地里狠狠地处置冬儿吗，就算不这样，也该狠狠地训斥打骂冬儿，冬儿这次不死也要掉一层皮。她没想到齐二一奶一奶一如此各风细雨，就这样放过了冬儿。而且不仅不能看着冬儿倒霉，代替冬儿的事更是成了泡影。

严家的皱着眉，闷闷不乐，又百思不得其解。

屋内，齐二一奶一奶一斜倚在榻上，张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就这点子心机手段，还在我跟前显摆，不过都是我玩剩下的罢了，哼。”

……

冬儿从石榴院出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在花园里走着。走了一阵，觉得全身乏力，就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心中此刻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从定远侯府到安国公府，她也在这大宅门里打滚了十几年，还有什么样的人和事没有见过，怎么就犯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错误。因为蔡姨一娘一肚子里孩子，而对蔡姨一娘一生出同情，出言提醒。可蔡姨一娘一并不是表面上那个温柔寡言的女人，，蔡姨一娘一原来竟有着这样的心机。

还亏得她，心里一直为蔡姨一娘一辩护，她太知道齐修的品一性一了，以为蔡姨一娘一是受了齐修的哄骗，又有蔡家大爷，齐三一奶一奶一等人因为私利的怂恿，才会成了今天的局面。毕竟一个闺阁女子，若不是有方方面面的因素推波助澜，哪里能够还没进门就大了肚子。

一时的心软，一念之间的善举，在这大宅门里却是她们这些人不能拥有的奢侈品，因为一次就足可以让她丢掉一性一命。

可她还是做了，然后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

齐二一奶一奶一看似放过了她，依旧信任她，对她亲切安一抚。但是，她对齐二一奶一奶一太过了解了，不会真的以为就没事了。齐二一奶一奶一现在这个态度，不过是不想让蔡姨一娘一的打算得逞，失掉她这个得力的臂膀。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齐二一奶一奶一对她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好好看待利用，另一条就是让她消失。可是现在，齐二一奶一奶一离不开她，而且还需要她这个通房的身份，做个招牌。

是的，只是一个招牌，冬儿心酸地想，同时也完全放下心来。齐二一奶一奶一还能去哪里找到一个和她一样的妙龄女子，可以做到她这个样子，甘愿做一个招牌，而没有非分之想。她完全可以放心，齐二一奶一奶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还不能缺少她这个招牌和臂膀。

冬儿抬起头四下看去，如今正是初夏时节，满园芳菲。她也正该是盛放的年纪，从盛夏走到凉秋，花儿落下，却会接下饱满的果实。而她，就从未绽放过，更不会有结子的那一天。

她的将来，她的出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