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疯癫

第九十六章：疯癫

看到宋姨一娘一身下的鲜血，其中一个婆子到一抽一了口气道：“怕就算是大夫来了，孩子也保不住了……”

顾澜上前厉声道：“谁说的！你们在喂姨一娘一喝什么东西！给我放开姨一娘一的手！”

徐一妈一妈一解释道：“二小一姐不知道，姨一娘一有些神志不清，放开手恐怕更是不好。”

顾澜却不管，两下拨一开婆子的手。宋姨一娘一却立刻缩成一团，抱着肚子，疼得满床乱滚，嘴里还惊恐地念叨着“夫人”“孩子”一类的话。她头发凌一乱，脸色十分苍白，一点都看不出当初那个宋姨一娘一的样子了！

顾澜看道，心疼得眼眶一红，轻轻唤她：“姨一娘一，姨一娘一，你怎么了……”

顾锦朝来了临烟榭，便吩咐了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去烧水，让婆子去内室看看是否需要帮忙，总不能就跪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又派人去和郭姨一娘一、杜姨一娘一说了一声，也不用她们过来，人多反而不好。

她踏进内室就听到宋姨一娘一的痛叫一声，十分凄惨。问了旁站着的婆子一句：“……姨一娘一和孩子怎么样了？”

顾澜听到顾锦朝的声音，却突然一咬牙，冷冷地看向她：“……你做的是不是，姨一娘一的身一体一向好，怎么会小产呢！肯定你在姨一娘一的汤药里动手脚了！还是你在她的香炉里加东西了！”

顾锦朝镇定自若，顾澜不可能发现她动过手脚，不过是她悲愤极了，怀疑到她头上了而已。

顾锦朝望着顾澜说：“我知道你心急，不和你计较这些，先等着柳大夫过来看了再说吧。”

顾澜想着宋姨一娘一那个可怜的样子，心疼得眼泪直流，握紧的手指尖都颤一抖起来。

“顾锦朝！一定是你做的，姨一娘一近日就身一体不好……你又让父亲赶了宋夫人走，存心让姨一娘一小产的！”顾澜恨恨地看着顾锦朝。咬着牙道，“姨一娘一的孩子要是有闪失，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德昭听说宋姨一娘一小产，忙穿了衣带着丫头赶过来。跨入门内的时候。正听到顾澜说这句话，冷冷地皱了皱眉道：“顾澜，你在说什么呢？”

他是男子，不能入内室沾了血污，因而站在西次间，让她们过来说话。

他先问顾锦朝：“……孩子如何了？”

锦朝答道：“已经去请大夫了，徐一妈一妈一在里面看着，婆子说极可能保不住了。”

顾德昭点点头，他也没想到宋姨一娘一的孩子会出事，她不是一向身一体好吗。怎么会小产的。又想起刚才顾澜的话，便问她，“你刚才说你长姐什么了？”

顾澜委屈得眼泪直掉，梨花带雨。“父亲……姨一娘一不可能轻易小产的。这临烟榭的事一向是长姐管着，她是不满姨一娘一许久了。才想着要害姨一娘一和姨一娘一的孩子啊！您可要信我，姨一娘一就是怀了孕之后身一体变差的……”

顾德昭没有说话。

顾锦朝却屈身行了礼，道：“父亲明鉴，姨一娘一怀孕之后就说过自己身一体不适，腹痛诡异。几个大夫来看都不好，这不是病根是什么。我要是真想害姨一娘一，何必费力请了萧先生过来……姨一娘一也是。萧先生开的药不吃，全给倒掉了，她这样不一爱一惜自己的身一体，难得怪得了我吗？澜姐儿你也要讲道理！”

宋姨一娘一没喝萧先生的药？顾德昭听锦朝这样说，，便问道，“……姨一娘一怎么倒药了？”

锦朝向草莺看了一眼。她立刻一溜烟跑出去，把藏在黄淮丛中的鱼缸搬出来。

“……这东西藏在内室外，姨一娘一每次都把药倒了。她自己不喝药延误了病情，实在是怪不得别人。”

顾德昭看了一眼，里面确实有已经干涸的药渍。

他心里也觉得朝姐儿不会害宋姨一娘一呢。她想害她，何必请了萧先生过来！

澜姐儿有点过分了，就算真是因为心急了，也不该这样诬陷她长姐的一番好心！他便说了顾澜一句：“都看清楚了，你可不要诬陷了你长姐！”

顾澜被顾锦朝堵得说不出话来！偏偏她不敢说宋姨一娘一是装病的，她这样说谁会信呢？就算信了，宋姨一娘一又要落下个狠毒的名声。竟然伤自己肚里的孩子来装病……

顾锦朝叹了口气道：“……澜姐儿也是心里太着急了，我看如今说这些也没用，还不如关心着姨一娘一的肚里的孩子更好。”

里头宋姨一娘一的叫一声却越来越凄厉，徐一妈一妈一满头大汗地走出来，向顾德昭行了礼道：“回禀老爷，大夫请来也没用了，姨一娘一的孩子……保不住了！”

宋姨一娘一最后凄厉地叫的一声，声音反而断了，一切都平静下来。

顾德昭闭上眼，叹了口气。他子嗣单薄，本是盼望孩子，可惜这个孩子偏偏来得不是，是在纪氏死之后发现有孕的，即为冲撞。又这样突然的没了，他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顾澜后退了好几步，瘫一软地靠在高几上，掩面痛哭起来。

顾锦朝也只能往内室走去，里面总要有人看着。

宋妙华已经昏死过去了，由婆子抬着起来。一旁的几个丫头忙把染血的床褥揭起来，换上干净的床褥。

徐一妈一妈一走过来跟锦朝说：“大小一姐，婆子检查过了，应该是干净了……”

锦朝却看着宋姨一娘一，她昏睡在床上，半莲拧了帕子帮她擦脸。宋姨一娘一瘦了许多，两个月的时光，她比原来的几年还老得多，眼角都有纹路了。

徐一妈一妈一继续道：“……姨一娘一昏过去之前，似乎有些发疯了，总说她见到了夫人的鬼魂，说夫人的鬼魂回来索她孩子的命了，要求夫人放过她……”

锦朝叹了一声：“我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心虚呢，原来也是怕报应的……”

可惜她再心虚也没用了，她的孩子是不会回来了。

她又对收拾东西的婆子说，“这床上的迎枕和被褥，都拿出去烧了，见了血总是不吉利的。”

婆子有些疑惑，这迎枕也没见血啊。不过既然是大小一姐吩咐的，她也只能忙应诺，捡起床上宝蓝色攒金丝纹的迎枕，和被褥一起拿出去烧了。

顾德昭和顾澜在西次间等着，李管事也终于带着柳大夫过来了。

柳大夫不好进刚见了血的内室，婆子们就把宋姨一娘一抱出来放到西次间的大炕上，由柳大夫诊脉。

柳大夫细听之后，和顾德昭说，“……按说怀孕的女子该是滑脉，姨一娘一不仅不是滑脉，还恰恰相反，按之空虚。老朽上次来给姨一娘一诊脉的时候，还不觉得她身一体如此气虚……不过姨一娘一那腹痛十分诡异，也许正是如此，才让姨一娘一小产了……”

顾德昭听了点点头，宋姨一娘一原先是有怪病的，偏偏还不好好喝萧先生的药，也难怪会小产。

柳大夫又开了调养的方子，又说：“姨一娘一性一命是无虞的，但身一体虚寒，以后恐怕很难有孕了……好好调养着，也免得落了病根。”

锦朝谢过柳大夫，送他到庑廊，李管事又送柳大夫出垂花门。

等她再跨进西次间的时候，宋姨一娘一已经醒过来了。

但她拖着羸弱的身一子缩在床角，抓着褥子中鎏金银香球不肯松手，戒备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顾澜。

顾澜急得直哭，还要哄宋姨一娘一撒手：“姨一娘一，里头还装着香炭呢，小心烫着您。您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澜姐儿啊……您的澜姐儿啊！”

宋姨一娘一还是不说话，却又往里面缩了一些。

顾德昭看得直皱眉，宋姨一娘一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是神志清醒的！他问了徐一妈一妈一一句，徐一妈一妈一才小声道：“姨一娘一刚才就有些失常，总说见到了夫人的鬼魂……刚才一醒来，又知道自己孩子没了，怕是经了这样一遭……有些失心疯了吧！”

顾德昭也不说什么，就看着顾澜哄宋姨一娘一说话。

宋姨一娘一却好像突然认识了顾澜，开始细细地哭起来：“是澜姐儿哦！你的弟弟死了……母亲的孩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顾澜来不及高兴，擦了一把眼泪又是哭又是笑的：“胡说，姨一娘一还有澜姐儿呢！”

宋姨一娘一却又不理她了，抱着小小的银香球放在怀里，拍了拍，哄孩子一样：“不哭不哭，猫儿不闹，好好睡觉！”

顾澜的眼泪又掉下来，她看到蹲坐着的宋姨一娘一，背上都能看见凸出的脊骨。忍不住想过去拉她的手，宋姨一娘一惊恐地避开她，抱着银香球缩成一团，“夫人，不要抢我的孩子！我不敢再害你了，我知道我错了……”她呜咽地哭着，像孩子一样只知道认错求饶。

顾澜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徐一妈一妈一才说：“二小一姐，您还是不要吓姨一娘一吧。”她让顾澜先走远一些，宋姨一娘一终于放松下来，抱着银香球慢慢就不哭了，小声和它说话，又不时的笑一笑。

顾德昭看着宋姨一娘一这样的样子，心里都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可怜她了。

做了这么多坏事，却落到如今的下场。没了孩子，又疯疯癫癫的。他本还狠下心，等宋姨一娘一生了孩子就送她去尼姑庵，如今她这样子，恐怕是哪里都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