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排揎

第二百四十九章：排揎

陈老夫人与周亦萱一番契阔，才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这就是你三舅母……”

周亦萱早注意到顾锦朝坐在旁边。

陌生女子，年纪不到二十，又梳了妇人的发髻，漂亮得惊人。她早早就猜着这个是不是新进门的三舅母了。站起来向顾锦朝屈身，笑道：“……早就想来见见您了，您人真是好看！”

说着她心里却有点小别扭，这女子看上去没比她大几岁。

顾锦朝站起身，把自己准备的见面礼给了她。又客气地夸了她几句。

周亦萱把锦盒打开了小小的缝隙往里面看。

当面看人家送的礼物不太好，但周亦萱并不在意。看到里面不是什么寻常的金银之物，而是个细长青釉的瓷瓶，不由咦了一声：“三舅母，您这送的是什么？样子好别致。”

“玫瑰露罢了。你洗头或沐浴的时候加一滴，香得很。”顾锦朝跟她说。

周亦萱眼睛一亮，打开瓷瓶闻了闻，简直一爱一不释手。

拉着陈老夫人亲一亲一热一热地说：“祖母，三舅母人真好！”

陈老夫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微笑着说：“这是当然的！下次你尝尝她做的荷叶饭，可香了。”

锦朝微微地笑。

自从上次她给大家做了荷叶饭，陈老夫人逢别人夸她的时候，都要提一提这荷叶饭的事。

周亦萱的母亲虽然只是个庶女，但却是陈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唯一一个女孩儿，感情很深，陈老夫人对周亦萱也很疼一爱一。周亦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更是护着她的紧。所以一性一子也很单纯开朗。

再说一会儿话，陈老夫人就亲自陪着周亦萱去了给她暂住的地方。让各房都先回去。

眼看着天色已晚，锦朝让小厨房备下了晚膳。

今天三爷回来得有些晚，她就先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书房外头蟋蟀叫个不停。院子里还有婆子端着木盆穿梭的身影。锦朝从槅扇看到王一妈一妈一正站在庑廊下训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背对着她。哭得一抽一抽一搭搭的。

她叫了采芙进来问，说是小丫头烧火的时候没留神，炖在锅里的肘子糊了。“王一妈一妈一就生气了……要让那丫头赔肘子的钱，三钱银子。”

顾锦朝皱了皱眉：“三钱银子？”什么肘子，这么金贵。

她让采芙叫了王一妈一妈一进来问话。

王一妈一妈一福身请安，笑意盈盈地问：“夫人找奴婢何事，奴婢正看着小厨房的做饭呢。”

锦朝微微一笑：“王一妈一妈一管厨房，应该熟知各项东西的进价吧。我问你。如今这多少米多少钱一石？”

王一妈一妈一回答：“这……约莫是四钱银子。”

锦朝点点头说，“四钱六分，够一个四口之家吃半年的。我再问你，这上等的猪肉怎么算？”

王一妈一妈一有点不懂顾锦朝什么意思了。她把自己叫过来问这些做什么？

她虽然是管厨房，但这些进项，又不用她一一来看，她最多就是盯着灶上的功夫。

锦朝点点头道：“王一妈一妈一你常年在陈家当差，不了解这些柴米油盐的也正常，那我告诉你，是二分银子一斤。三钱银子可以买多少肉。王一妈一妈一……不如你来替一我算算。”

王一妈一妈一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也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夫人。奴婢只是小罚那小丫头，不罚她不长记一性一啊。”

顾锦朝淡淡地说：“所以你罚她三钱银子？你让她怎么拿给你？这样的话说出去了，岂不是要传我苛待下人，连个刚留头的小丫头都不放过。”这样买进来的小丫头，连月例都没有。

王一妈一妈一又说：“夫人，三钱银子实在不多！何况那肘子汤是炖给四小一姐喝的。奴婢特地用了白肘子和火腿吊汤，熬了两个多时辰。想给四小一姐补补身一体的……”

炖给陈曦的？

陈曦现在搬到木樨堂后面，锦朝看着方便，总会吩咐小厨房做了东西给她。但肘子汤她可没吩咐过。

顾锦朝眼皮一跳：“……你私下去看四小一姐？”

王一妈一妈一有些急：“四小一姐病得重。奴婢就和四小一姐说了几句话，劝她好好养病之类的。”

顾锦朝冷冷问她：“谁准你去看的？”

前世要不是王一妈一妈一。陈曦怎么可能养成那样！

她现在还想接触曦姐儿？

“这……奴婢好歹也是管事婆子，出入月门恐怕也是可以的。”王一妈一妈一心里很不高兴。罚她去管厨房就算了，难不成她还什么都不能做了？她好歹也是江氏留下来的婆子，以前谁不给她脸面，现在却要被个黄毛丫头收拾，连罚几两银子都要管！

顾锦朝却招过采芙，让她立刻去请陈曦过来。

陈曦和伺候她的丫头一起过来，乖一巧地屈身叫了母亲，又好奇地咦了一声：“王嬷嬷也在这里？”

锦朝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着问她：“曦姐儿，你好好告诉母亲，王一妈一妈一是不是去看过你，和你说过悄悄话？”

陈曦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王嬷嬷说不能和您说，说了您会骂我的……”

王一妈一妈一脸色一白，张了张嘴。

顾锦朝深吸一口气，一揉一了一揉一她的发：“母亲怎么会骂你呢。你只告诉母亲，王一妈一妈一和你说了什么？”

陈曦更是犹豫了。

半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锦朝柔声问她：“怎么了？母亲不会说你什么的。”

陈曦才小声说：“我怕您生气……”

“你不说，我才要生气了。”

陈曦才决定下来，“王嬷嬷说……我不能跟着您的丫头学踢毽子，女孩子这样不端庄。说青蒲姐姐就是五大三粗的，年纪这么大了连个婆家也没寻，要我不和青蒲姐姐一起玩。还说了我需要保重身一体的话，别像我……母亲一样落下病根了。以后早早的逝了，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顾锦朝面色不变，笑着摸一摸她的头：“你喜欢踢毽子吗？”

陈曦嗯了一声。又问她：“母亲，女孩子踢毽子就不端庄了吗？”

顾锦朝说：“怎么会呢。”

陈曦点点头。又问她：“母亲，是不是……以后就没有人记得我的母亲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太懂，却好像有点懂了。“是不是就像我养的兔子死了，丫头不记得它了，不给它喂吃的了。养它的笼子也不在了。”

顾锦朝心里轻叹了一声。没有一娘一的孩子真的会格外敏一感一些。

她说：“不是还有曦姐儿记得吗，还有你哥哥记得，你父亲也记得。大家都记得呀。”

陈曦自己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顾锦朝让采芙先送陈曦回去，她要先把王一妈一妈一的问题处理了。

王一妈一妈一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了张嘴：“夫……夫人……小孩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顾锦朝伸手示意她别说了，她才说：“我原来想着你伺候过江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你张狂，我也没有真的惩罚你。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敢在私底下排揎我，还是在曦姐儿面前说。”

叫了孙一妈一妈一进来。“……把王一妈一妈一的东西收拾了，明天就送去保定。王一妈一妈一人老了，，管厨房的事情都做不好了。还是回家养老吧。”

王一妈一妈一顿时惊慌起来，忙磕起头来：“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心一意伺候您……这厨房的事，奴婢也一定上心管！夫人，您可要开恩啊！”

还没有到六十岁就被赶出陈家，以后她要怎么做人？

顾锦朝继续说：“太夫人那边也说一声，我明天再亲自去解释。要逢别人问起，就说王一妈一妈一在私底下闲话主子，待人又严苛。实在不适合在陈家做事。”

王一妈一妈一忙道：“夫人，您……您怎么也要给奴婢一些脸面啊！”

顾锦朝笑盈盈地看她：“要不是给你面子。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在私底下说主子闲话，最少也是掌嘴赶出去。或者杖打毙命，哪里还能像王一妈一妈一您一样，有个告老还乡的幌子！你再多说几句，你看我还给不给你脸面。我还要告诉你，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挣来的。你有吗？”

王一妈一妈一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她做那些，可都是为了陈曦啊！

她突然大哭起来：“夫人！您没良心啊，婆子我一心都是为了四小一姐啊……您怎么能赶我走呢，您就是见不得四小一姐好，就是想把四小一姐给养歪了啊！”她索一性一什么都不管了，大哭大闹起来。

顾锦朝都懒得理她，究竟是谁把陈曦带歪了，用不着她说！

很快就有两个婆子走进来，堵着王一妈一妈一的嘴把她拖出去了。

顾锦朝又叫了和王一妈一妈一一起管灶的万石媳妇进来，问她：“平日里王一妈一妈一做什么东西，你就没有看着？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说？”

万石媳妇是府里管事的儿媳妇，人长得忠厚老实，戴着一点油金簪，穿团花夹袄。

她吱吱唔唔地说：“……王一妈一妈一原先是管咱们的，就是发落到厨房里来，大家也不敢说什么。奴婢还以为这是小事，就没有多说……”

这些人都是陈老夫人拨给她，或者是江氏留下来的。顾锦朝用着并不顺手。

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心思却太多了。

顾锦朝把几个管杂事的婆子、大丫头找过来，集中训话：“不管原来是什么人……从外院过来的也好，原先就在三房伺候的也好。以后谁要是敢仗着资历乱做事，你们都可以到我这里来说。各人各司其职，不能抱着别的心思给我做事，都是三房里头管事的，眼睛放亮堂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都清楚！”

几个婆子丫头忙应诺。

王一妈一妈一就是前车之鉴啊，这新夫人可不能马虎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