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65
是夜,萧熠和贺熹被囚进在破屋里,四周至少有十名杀手看守。
冷风从破旧不堪的房子四周刮进来,贺熹冻得牙齿打颤。
萧熠单腿屈膝倚墙而坐,看了眼抱臂站在门口张望的贺熹,向她伸出左手,“过来。”
贺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萧熠揽臂将她带进怀里一温一 暖着。
临近傍晚才为他处理好伤口,为免抻到,贺熹没有挣扎。
两人一起披着他的风衣外套,轻轻依偎在一起。
“给我讲讲吧。”
“什么?”
贺熹以手肘轻轻一捅一了他一下。
萧熠闭着眼睛笑,“你个丫头片子都能抓歹徒,我个大老爷们就不能无间道一把?”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揽的事自然由我来办。”萧熠沉沉叹了口气,似是将三年来积压在心里的疲惫释放出来,然后从被国际刑警选中讲起。
三年前的那个秋天,萧熠又一次去警校看贺熹。离开时,在校外被两名守候多时的国际刑警带走。
那一次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从最初不留余地的拒绝到后来的欣然应允,萧熠其实只是被国际刑警那句:“你女朋友毕业后必然是要从警的。况且贺家世代戎装在身,你如果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不止国家和人民会感激你,也能真正地和她、他们比肩而立。”
国际刑警确实有备而来,不止将他的身家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对他倾心的女孩儿的家庭情况也是了如执掌。然而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就是贺熹从来就不是他萧熠的女朋友。
可他还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他置生命于不顾,只为与她,比肩而立。
三年后的今天,萧熠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当年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自己竟也是个痴情种!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照国际刑警的指示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了。在酒会上初识和贺熹有着相似眉眼的和琳那夜,萧熠没控制好情绪多喝了几杯。宿醉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里陌生的床 上,而臂弯里赫然躺着一个女人。
不是预想的发展方向,却轻而易举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为掩饰身份,萧熠决定甩张支票给她,为自己的酒后乱一性一埋单。
和琳却不以为意,灿然一笑:“你醉得不轻,倒头就睡了”
于是,这一夜 就此翻过。
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和琳就是老鬼。萧熠只是根据警方的提示接近她,尽可能地获取她的信任。可和琳是个疑心很重的人,萧熠的工作开展得十分艰难。加之他心里装着贺熹,始终回避与和琳发生亲密关系,使得和琳对他半信半疑。
后来,和琳为了试探他,其实也是萧熠为了扭转局势顺水推舟,在行动受到限制无法向警方传递消息的情况下,他被迫亲自参与了一次一交一 易。
也是从那时起,萧熠终于成为“老鬼”毒一品 王国高层一员。而因为他和和琳暧一昧 不明的关系,集一团一 的人很忌惮他。这为他后来的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随着利剑的加入,毒一品 集一团一 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但由于和琳从不亲自参与一交一 易,甚至连露面都越来越少,致使警方的行动始终进入不了收网阶段,也令萧熠的卧底生涯持续了三年之久。
那么沉重、压抑、隐忍的三年,被萧熠轻描淡写地讲完了。当然,那些他对贺熹的心动、想念、执着,以及最初面对和贺熹有着几分神似的和琳时的挣扎到后来的漠然他都没说。
到底不是她,萧熠不愿意将就,哪怕连所谓的责任都不必负。
趴在他屈起的膝盖上,贺熹久久沉默。
哪怕萧熠说得云淡风轻,她何尝不懂这三年里他是如何如履薄冰。当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他却冒着生命危险从事卧底工作。视他为兄长的贺熹,此时陷入一种劫后余生的情绪里。
似是感应到贺熹的千回百转的心思,萧熠动作轻柔地抚一摸一着她长发,逗她:“带着个伤员,你行不行啊?”
贺熹抬头看他,眼睛一眨,眼泪无声掉下来。
萧熠顿时觉得左胸口,那么地疼。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萧熠将她紧紧抱进怀里,眼眶竟也湿了,他无声地对她说:“不要说对不起,因为爱你,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仿佛听到他的哀求,贺熹什么都没有说,惟有眼泪一滴滴落在他颈间。
萧熠,谢谢你不求回报地一爱一我!谢谢你!
就在萧熠和贺熹商量着如何脱困时,和琳动用一切可用的力量和人脉,将原定三天后进行的毒一品 一交一 易提前了两天。
萧熠肩膀受槍伤使不上力,为他的安全着想,贺熹坚持随同前往一交一 易地点。
和琳已经被迫破釜沉舟了,此时再看到心一爱一的男人和情敌并肩站在一起,立时怒火中烧。毫无预警的,她忽地靠近萧熠一掌挥过去。可就在她的手掌距离萧熠右肩不足一寸的位置,被萧熠护在身后的贺熹霍然出招,硬以手腕之力架住了和琳的手掌。
和琳看似纤弱,手劲却远比贺熹大。被她切中手腕时,贺熹瞬间感觉到整只手臂麻痹,似乎连腕骨都碎了。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也不是和琳进攻的初衷。
在贺熹尚未来得及一抽一手时,和琳左手不知何时滑一出一把短小的匕首,直直刺向贺熹小臂。幸好萧熠眼疾手快拽了贺熹一把,刀刃划破了衣服后造成一道不太明显的破口。
单臂搂着贺熹的腰后退两步,萧熠眉宇间戾气尽显:“和琳你不要太一逼一我了!”
和琳仰头笑,直到笑出眼泪:“萧熠你该感激我,如果不是我随手一试,你哪里知道她其实是在乎你的。”至少,你的付出获得到了回报,不像我。
“我从来都知道!”萧熠神情一陰一郁:“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他是有着怎样的胸怀,才能如此包容一个不一爱一她的女人?
手被萧熠握住,贺熹眼睛里雾气氤氲。
相比贺熹的感动和震憾,和琳心里重重疼起来。
握紧了拳,她吐字艰难:“好,很好!我就看看你们怎么护住彼此!”
萧熠无所谓地哂笑。
一交一 易地点是位于距离A城极远的荒郊野外。身处密林,视线虽受影响,但却极易隐藏,即便警方摸过来,也未定是善于丛林作战的杀手的对手。况且一交一 易地距离国境线只有几百米。和琳盘算着,有种成竹在胸的自信。然而,世间之事不是谁都能完全掌控的。正当一交一 易进行时,密林间骤然响起了槍声。
伴随槍声频率的变换,和琳判断警方很快就能突破雇佣兵的防线。当萧熠和沈明悉动起手来,而自己又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贺熹,她欲按事先设计好的路线撤回。
这种时候,贺熹自然要放手一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和琳跨过国境线。所以在和琳向林间跑去时,她不顾自身安危摆脱了两名杀手的缠斗,追上去赏和琳一记扫堂脚,拼尽全力拖住她。
和琳怒极,先是右脚一记侧踢一逼一退贺熹,然后冲过来,连续进攻。贺熹闪躲腾挪间以手掌为刀横砍竖劈,也是势不可挡。几番对峙之后,由于距离太近无法开槍的和琳忽然矮□,一个进攻的假动作中她从裤脚里拔一出匕首拿在手里,招招索命,刀刀杀机。
面对锋利的匕首,贺熹的衣袖被划出几道破口,人也被一逼一退数步。几个回合下来,和琳占了上峰,她把握机会举槍射击,子弹呼啸着射一向贺熹胸口……
最后一搏,萧熠自然也是拼尽全力。在终于摆脱了沈明悉的缠斗,根本就是下意识的,他在槍林弹雨中狂奔向贺熹。萧熠太清楚,以和琳的身手别说是贺熹,即便是特警怕也不是一时半刻拿得下的。先不说她对贺熹是动了杀机的,就凭现下穷途末路的境况,还有什么是她和琳干不出来的?想到这些,萧熠疯了一样向贺熹所在的方向狂奔。
如果不是三年前成了警方的卧底,如果不是怕没命陪贺熹到最后,萧熠或许早已顺着心意去做,让该发生的在她警校毕业那年发生了。哪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那百分之五十的机会,那明明有着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就这样被无情的三年光一陰一,被厉行的最终归来,耗尽了。
或者,这就是命!
注定她不属于他。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在一切即将归于平静时出事!
哪怕她一辈子活在别的男人身边,他也不允许她出意外!
思及此,萧熠愈发不要命地奔跑向贺熹的方向。
而此时此刻,预计最快也需要三天才能返回A城的厉行终于争分夺秒地赶到了案发地点。连续六十个小时没有休息,线条硬朗的脸上竟没有丝毫倦意,如果不是身上的作战服有数不清的破口,如果不是利剑神态安然地睡在直升机上,有谁可以想像厉行才在大洋彼岸经历了一场长达二十小时的丛林战。
轰鸣声中,直升机在密林上空盘旋。
根据槍声的密集度,厉行判断已到达案发现场。在无法确定贺熹所在的确切位置的情况下,他命令身侧的军官:“放绳梯!”
军官领命行动时,飞行员又下降了些许高度。
可当厉行动作利落地攀住绳梯准备下机时,正好看见和琳和贺熹在地面上打斗。紧接着,贺熹被对方狠命的进攻一逼一退了数步,然后,那个女人举槍射击……
飞行员在厉行猛地抓起狙击步时绷紧神经稳住直升机,竭尽全力为厉行创造射击条件。
整个人悬停在半空中单手抓住绳梯,同时以手肘托住狙击步,厉行将槍口对准了贺熹……大脑迅速计算着——风速4,距离700,压力1,湿度9,弧度137,修正角3.1度……仅用零点几秒的时间调节好标尺距离,厉行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然后下一秒,他在狙击镜里看到高速旋转的子弹命中那颗自和琳微冲里射一出的子弹。
与此同时,贺熹被萧熠扑倒在地。
豆大的汗头自额头滚落下来,厉行闭了闭眼,边收槍边动作利落地跳向地面。
居然命中飞驰而出的子弹?!和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目光从萧熠身上收回,转身望向从天而降的男人,她眼里着了火。
身为集一团一 首脑,和琳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身手和槍法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敢单槍匹马来到A城?杀贺熹,根本易如反掌。可竟然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拼槍法,毫无胜算。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和琳把手中的微冲甩到了地上。
槍是他的第一生命,无论何时何地,厉行是不会抛下他的命的。眼睛牢牢盯着和琳,行至近前的他将手中的狙击步递给萧熠,以小臂力量示意贺熹退后。
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放下心来的萧熠与回神的贺熹双双后退。
密林空地间,一身黑衣的和琳与脚踏军靴的厉行迎面而立。
行动收网时,居然是这样的对峙。
看到这一幕时,牧岩打一手势制止特警靠前,而武警也得到指示没再一逼一近。
对于特战队员而言,战场上本就没有一性一别之分。而眼前的和琳不仅仅对他女人动了杀机,更险些要了他兄弟的命!厉行连眼神都犀利得具有十足的攻击一性一。
第一次,贺熹在他身上看到了杀气。
身为一名职业军人,这种气场或许不该出现在厉行身上。
然而此情此景,竟是种相得益彰的合谐。
难怪贺熹不是对手,和琳的进攻强势得不亚于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男人。几个回合下来,厉行对她的身手有了判断。想到利剑的体无完肤,想到先前惊险万分的一幕,厉行出手愈发狠厉。
面对强劲的对手,和琳愈战愈勇。被厉行右脚一记侧踢击中后,竟然没有倒,反而在踉跄后再次发起进攻,快速上前欲以手掌劈向厉行小臂。厉行反应奇快,身一体后仰轻巧避开,随即反手抓住她手腕借着她的力量直起身一子。一个利落的转身移到和琳侧面,紧接着,一脚踢在对方后背上。
和琳被踢得踉跄着扑倒在地上,觉得五脏六腹都被震碎了。加上屡次进攻不成,她怒从心起。挣扎着爬起来,她一个假动后身形一矮,捡起地上的刀刺向厉行的腰部。
匕首一逼一近时,厉行躲也没躲,迎面一掌切在她小臂上。
“啊!”伴随一声痛苦的尖一叫,和琳的腕骨碎了。
匕首在距离厉行腹部一厘米处掉落在地,单手扼住和琳的脖子将她抵在树杆上,厉行冷凝了声音:“我本不愿再杀人!你却一逼一得我想破例!”
和琳却依然不肯服法:“有种杀了我!”
“别以为我不敢!”厉行眼底一片血红,“还记得远山那一战吗?我们兄弟六人被你三百名手下围攻。”他说的就是和利剑等五名兄弟并肩作战,最终因受重伤失去特种兵资格那一战。
远山?六名特种兵杀了她几百手下那次?
和琳的目光一陰一冷的可怕,她咬牙切齿地问:“你是,判官?”
“没错。”厉行手上愈发用力:“就是我!”
和琳已经因呼吸不畅憋红了脸,却仍旧固执着直视着厉行的目光,吐字艰难:“我真后悔怎么没再多派些人手要了你的命!”
“后悔?晚了!”侧脸线条绷得极紧,厉行的目光如刀般刮在和琳狰狞的脸上,他亦动了杀机。
远山一战,他们兄弟六人险些盖了国旗。
利剑一搏,差点死于异国。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厉行是真的想杀了她。
凭她的所做所为,死一百回都不够!可是,即便她罪有应得,厉行也不能杀她。厉行松手的瞬间,和琳浑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可就在他转身特警准备上前时,倚着树勉强站起来她左手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把槍。
贺熹尖一叫:“阿行!”
特警和武警的槍口一精一准地指向和琳。
可就在所有人的动作未及完成时,厉行倏地回身,动作狠猛地一脚踢在和琳的膝关节处。咔嚓一声,她的右腿关节瞬间碎掉。
厉行的声音冰冷彻骨:“你欠我们弟兄的,是你的命还不起的!”话音消弥,他转身就走。
见识了厉行的身手,包括牧岩和萧熠在内的所有人,心服口服。
警方清理现场时,厉行走到贺熹面前,摸一摸她的头发,“受伤没有?”
将自己置身于他怀里,贺熹惦脚搂紧他的脖子,说不出话。
她扑进怀里的力度足以证明身一体完好无损。
厉行无声地笑了,抱她更紧。
萧熠肩膀中槍,先是没有及时治疗,又剧烈运动,伤势比预想的严重。当神经松驰下来,他整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返回A城的路上,厉行先为他做紧急处理。
见他比专业医生还纯一熟的包扎手法,萧熠笑:“抢救伤员的手艺还不赖。”
厉行的神情是一贯的安然自若,没有回应萧熠的调侃,他郑重且真诚地说:“刚才谢谢你!”
“不敢居功!”萧熠明白厉行所指何意,回想先前他处于半空之中的绳梯之上射击的一幕由衷赞叹:“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槍法。”
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一槍致敌,是身为军人的使命,不容有失。
于是,厉行淡淡微笑,“还有别的伤吗?”
萧熠摇头,倚靠在座椅上,“终于结束了!”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恍惚间听厉行说:“利剑平安!”然后就睡着了。
萧熠与利剑成了病友。两人住院期间,贺熹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期间不止厉行天天来探望,陈少将和牧岩也来过多次。他们知道了曾经在毒一品 界呼风唤雨的和琳居然和多年前牧岩破获的一宗贩一毒 案的首脑顾夜有过一段情,那把金钥匙其实是和琳在顾夜身上见过后照着打造的,就连使用印章的习惯也是跟顾夜学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无论有过怎样的过往,结果就是,她被判——死刑。至于沈明悉和李力等人,都会获得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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