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转站模范监狱 第二节预习
第二节预习
背了一会监规,贾组喊:放茅!
我知道这是叫我们上厕所呢。
“排好队,跟欣弟走,低头走直角,手贴大一腿,不许说话啊!”贾组在后面吆喝着,“欣弟”在前面带队,我们光着大一腿,低眉顺眼地被引到厕所里。一个长长的小一便池,快一年没见过规模这么大的便池啦。
放茅回来没多久,就开饭了,一看席面儿,大家就乐了,白菜白肉片大粉条,馒头一人俩,还有热腾腾的白菜汤,牛一逼一!
囚服还没发下来,我们都光着脊梁,只穿短裤,围在地上兴冲冲地吃着。早听说W监狱伙食好,还说炊场里有不少国宴级的大师傅,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抢着犯罪,进来伺候大锅饭,看来传言不虚啊。旁边的来组和小劳作欣弟都订了盒饭小炒儿,味道应当上乘。
囚服是接近傍晚才发下来的,一身蓝,白条的裤线和背靠,疤瘌五说那白条是带荧光的,谁要逃跑,武警瞄准就照荧光上打,或者打腿,或者凿后心。照我看,那只是普通的白布而已,疤瘌五又吹泡泡呢。
疤瘌五选了一件合身的,阔了阔胸,看上去还算气派,毕竟是职业装嘛。我的衣服就有些短,穿在身上揪揪着,没有合适的号码了,不过松紧口的黑布鞋还凑合。
穿上新囚服,又盘了小半宿的板,眼镜组长才说:“你们下来吧,欣弟带他们洗漱放茅,准备就寝。”靠,还“就寝”,够拽的。
一通井然有序的忙活,我们搞掂了个人卫生,组长又安排了值班的,俩人一组,一组俩小时,,墙上有石英钟。进来快一年了,没见过这玩意,看守所里不让戴表挂钟的,据说怕人看着表针数日子,一精一神更容易崩溃,稀里胡涂好啊。
我和被安排在首岗,夜里十点到十二点的班。
在监狱里睡觉号门不锁,还可以关灯,象单位的职工宿舍,比看守所又是一细节上的进步。
疤瘌五招呼我拿俩马扎,到门口坐下一抽一烟,借楼道里的灯光轻声聊天。
一会有内急的,愁眉苦脸在号房门口喊“大哥”,伸出一个大拇指向下一比画,意思是“大茅”,值星官“趋”一声,那位马上点着脚,一手搂着肚子,突突突跑厕所去了。这里申请上厕所,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要打手语,伸大拇哥表示大便,伸小拇指表示小一便。并且,白天一律不许大便,得憋着,晚上统一解决,有特殊情况的要汇报特批,随时大便的自由,只有特权阶层可以享受。
想着,也挺好玩。我说好玩,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憋得要拉裤。
坐得腻了,我拿出“监规”看起来。疤瘌五笑道:“现在背也没用,到减刑时候全忘了,还得重来,有这工夫,不如迷瞪会,等下了队,就得屁一眼插电滚子地给人家干活了。”
我小声跟他探讨,我说我昨天写简历的时候,捕前职业填的是教师,下队能分教育科去吗?
疤瘌五捻着手指说:“光有那个还不成,这个硬货是基础,敲门砖懂吧?”
“那我这样的,三年能减多少?”
“你这不是暴力案,现在减刑幅度大了,最牛一逼一的能减三分之一,不过你亏了,亏在你下队时间太短。”疤瘌五很老成地向我介绍。
“怎么短呢?不太明白。”
“你想啊,看守所先关你小一年了吧?减刑得靠票儿,表扬啦积极分子啦局级啦立功啦,都有票,拿票换减刑。票得到劳改队才有,看守所那段,只算刑期,没票啊,这不就亏了吗?”
我说还真亏啦,看守所就白呆了?
“白呆,没票儿,就落一折抵刑期。”过了一会,疤瘌五又跟我买弄:“这减刑可是学问大了去啦,半年一张表扬、积极的什么的,买的日子肯定不一样了,光知道攒票也不行,到时候就知道了,手里有票的多了,减刑那是有名额的,你要是没有点真东西拿出来现现,估计减刑没戏——不是哥哥打击你啊?”
我说“五哥你得给我上上课啊”。
疤瘌五笑道:“学问大了,什么时候争取什么票,攒几张票,剩多少日子时候报减刑,哪样对自己最划算……全是学问,现在给你‘开方子’也没用,到队里一混,脑子活点,慢慢就门儿清了。”
我笑着说:“就怕等我明白了,也该出去了,一锅元宵,全白玩(丸)儿。”
“师傅领进门,修行还在个人哪,劳改队就是一小社会,到里边就得个混个的,你谁也别信,信了谁,到末了那人肯定是害你来的,记住老哥的话,没亏吃。”疤瘌五眉飞色舞地跟我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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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正盘着呢,“眼镜”来组喊我:“麦麦,队长提讯!”监狱的管教不叫管教叫队长了。
队长办公室在隔离栅外面第一个房间,报告进去,看见黑色钢琴漆办公桌后面,坐着一和蔼的小老头。
“蓝队。”我略一点头。
蓝老头微笑着,指一下靠墙的一个小马扎:“坐吧。”
我一坐下,他就拿起一份材料,居高临下地问:“什么案子啊?”我心说你拿的不就是判决书嘛,还问个屁?
我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并按要求把犯罪经过简单交代了一下。
“有什么想法吗,对这个判决?”
我诚恳地说:“我是一时胡涂触犯了法律,我认罪,决心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减刑回家,继续报效社会。”昨天学习培训资料,“眼镜来”都给我们读了,套子活,万能帖。
蓝老头微笑着问:“以前是老师?教师这个职业好,咱监区需要你这样的人
才啊。”蓝老头说的我心头一喜。又闲聊了两句注意安定团结的话,让我回了,然后叫别人,原来是例行谈话。
不过蓝老头透露给我的信息还是让我兴奋,回去跟疤瘌五一念叨,疤瘌五说:“你小子命不赖,能留这里最好了,这里正规啊,怎么也能减一轮儿。你用一年的时间拿票,能混两张,这里是部级模范监狱,一个表扬就四五个月,积极分子是半年,不象下面劳改队,人贱什么都贱。”
我认真地跟他探讨:“我留的下来么,不是说第一监狱光留大刑期的吗?”
“不是——初次犯,只要不是暴力案,就行,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留下的,跟劳改队比,这里不就是他一妈一天堂么,谁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够条件的不只你一个,得凭表现。”疤瘌五又熟练地做了个点钱的手势。
“得多少啊,前辈?”我有些犹豫地问,钱不是问题,不过,要花钱往这留,我还真得想想呢,我可不好意思跟家里提出来,我爸那样的,超级鄙视给当官的送礼搞不正之风,我不给他做难吗?
疤瘌五说:“我上回进来时候,听说起价是2000,想当小组长,得翻一番不止,要不当组长的咋都黑钱呢,他得从学员身上捞回来啊,这是旧皇历了,现在啥行情,不好说……你要真有心气儿,回头我给你问问瓶子,他是前边那个号的组长。‘
我连连感谢,觉得疤瘌五这哥们儿真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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