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新格局 第二节来者不善
第二节来者不善
正式开工的头一天下午,调动来的新犯人就到了,有二十多人,乱糟糟的。
林子咋呼着让他们列队点名,那些人嘻嘻哈哈排了个蛇形阵,好多张脸上挂着散漫不屑,一副倨傲的二流子气。
后来知道,来的这些人,都是各队头疼的落后分子,或是干活不行,或是不服管理,或是喜欢滋事生非,或是鬼头神脑,总之没几块好油。
看着那些散漫的犯人,当时林子很平静。朴主任给他们简单讲了两句,就让林子分配大家下线见习:“老人儿帮新人儿,一对一,尽快掌握技术!”
朴主任叫出一个刀把脸的犯人,带给林子说:“这是大队给补充过来的杂役,配合你工作,先安排到组里负责管号儿吧。”
“林哥是吧?我叫小杰,原来三中的。”那个刀把脸主动招呼。
旁边一个白净面子的家伙不管不顾,直接就奔二龙来了:“龙哥!”
“噎,广澜,过来啦?”二龙眼睛亮了一下。
“一操一,刚从独居出来,就给扒拉这来了,一妈一的今年开头就不顺,从小号儿里过的年。听方头说了,你在这里,这下正好!”被叫做广澜的笑道,很亲一热地坐二龙边上了。
“咳,麦麦,我说我得调过来吧。”说话的是三中的龚小可,接见时跟我套磁儿的那个老乡。
我招呼龚小可落我旁边,还没有富裕凳子,他们新来的学徒,只能先蹲。
我问了被安排过来的其他三个人的名字,连龚小可一起,在本上记下:何永,刘大畅,李双喜。除了龚小可和何永,其他几个年岁都不小了。
“你们几个,周法宏、邵林、关关,一人教一个吧。”
猴子道:“我教他们,我的活儿干不完咋办?”
棍儿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接过来说:“你不愿教,扒拉我这来。”
何永一屁一股坐周法宏侧面的案子角上,假熟脸儿地问:“这活好干不?听说你们这里是神经网啊。”
周法宏跟他握了一下手:“欢迎大家跟我们一块神经。”
关之洲回头招呼刘大畅:“你倒是蹲着看呀。”刘大畅笑道:“我是徒弟,站着吧。”
李双喜倒是痛快,笑着凑邵林边上了:“兄弟这活儿看着不好玩啊,不是老一娘一们干的吗?”
我一边和龚小可聊天,一边给他示范着,引他上路。那边突然热闹起来,一个新来的高瘦犯人已经被林子打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有病是吧?我就是大夫!没有劳改队里治不好的病,半身不遂都让你拉着小磨乱转!”
“不信你问三中的人,我歇了半年多了。”瘦高个仰起头申辩。
“三中算个雞一巴,你那是过惯社会主义啦,到这里,谁不认垄试试!不服你就耍一个!”林子说着,一脚踢了那哥们儿一个滚儿。二龙等几个组长都站了起来,胖子、老三、小佬,还有几个老犯也离了线儿,跃跃欲试的样子。
看那阵势,是要给新来这拨来个下马威了,刚才排队时候林子不言语,原来是为了把他们都瓦解到组里以后,单兵教练、杀一儆百啊。
坐在案子角上的何永悄悄把屁一股挪了下去,挺虚心地看起周法宏的动作来。
我回头的工夫,看见朴主任从工区门口扒了下头,又缩了回去。
“甭跟他废话,干不干吧。”二龙问。
瘦高个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跟二龙一块溜达过来的邓广澜就狠狠地连踢几脚,叫道:“干不干?!”
“哎呀,干,干,我干!”瘦高个在地上打着滚儿叫。
“起来!”林子先愣愣看一眼邓广澜,冲瘦高个吼道。
瘦高个挣扎着爬起来,刚被滚油煎过的虾米般佝偻着身一子,还没站稳,先被林子一拳又打翻在地,痛苦地在冰冷的地板上蠕一动呻一吟起来。
“胖子,归你们花线了。”林子吩咐着,回头向流水线上怒吼:“不想干活的出来!!”
除了忙碌网子的声音,流水线上一片沉静。
邓广澜问林子:“我哪干?”
林子还没说话,二龙说:“赵兵,邓哥撂你这里啦。”说完,招呼林子到新库房去了。
何永笑道:“那个林什么的是大杂役吧,够恶的呀。”
李双喜问我:“组长,那个岁数大点儿的是不是叫二龙?”
“认识啊?”
“我们家门,一个区的,人家不认识我。”李双喜笑道。
何永冲缝合线上喊道:“广澜哥,真干呀?”
邓广澜举了举手里的网子笑道:“改邪归正啦。”
“不是吧,你真干活啦?”何永皱着眉笑。
邓广澜一笑,没接话,回头拿个空梭子在网眼里慢慢扎着,动作很有节奏。
“广澜!”二龙在那边喊。邓广澜答应一声,跑向库房。
何永望着他的背影说:“这狗日的要干活都邪了,两年就号里泡过来的,看那小一脸闷的,比我屁一股还白!”
吃饭时候,赵兵笑道:“那个邓广澜挺好玩,我还没教他缝合呢,他先教我干活怎么糊弄政一府了。”
我笑着说那也是个劳改油子了。
赵兵心思叵测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我说了,小声道:“龙哥好象对你挺不满。”
“咋了?”
赵兵的声音更小了:“他进了个电话,你跟林子说了?”
“哪挨哪呀?”我头大了一整圈,简直无中生有嘛。
“三十晚上喝酒,林哥开玩笑说的,说龙哥你来传话工具了也不借老弟使使。龙哥说还真有那个,就是信号不好,得跑前窗户跟前打去,不关了灯,正让了望的看个满眼,弄不好哪天得惹祸,你们还是少沾点好。”
“这里也没我事呀?”
“龙哥也问他怎么知道的了。他说:老师那天叫我给你打电话来着。”
“一操一,一操一。”我简直晕死了,这下明白什么叫做跳进黄河洗不清啦,心里那叫窝囊,一口饭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赵兵安慰我说:“其实林哥也挑明了,说不是你告密,是他们太聪明,就是拿那个话诈龙哥。龙哥也是不想瞒他们,才那么痛快就承认了,要是不认,将来再让知道,反而没意思。”
赵兵这个年龄的,居然有这样清晰的思路,我一时还是诧异,不愧是少管所培养出来的。
我问他:“那喝酒的人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可是龙哥没让他们看手机,转天只给林哥和华哥用了……嘿嘿,我也用了一下,长途哦。”
我心里恨恨地想:“好你王老三,一个字儿也不给我透露啊?”一边又觉得这事挺微妙,,根本不能跟龙哥去解释,那样不把赵兵又卖进去了?况且龙哥也明白不是我泄密,我本来就不知道嘛,不过,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他心里不别扭我才怪。一妈一的,好好的日子,怎么净出屁?防不胜防的。
我一边郁闷,一边又觉得这事挺微妙,根本不能跟龙哥去解释,那样不把赵兵又卖进去了?虽然二龙也明白不是我泄密,不过,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他心里不别扭我才怪。一妈一的,好好的日子,怎么净出屁?防不胜防的。
一天下来,流水线上再没什么风波,灰网组新分来这几个人,基本已经掌握了要领,因为今天没有给他们分活儿,就都帮“师傅”干,猴子有些后悔没有带徒弟了。
我因为心里别扭着手机的事,也不大管他们。好在新来的大都上了手儿,收工时只有柱子、门三太和棍儿没有完活。龚小可干得很快,我说你这样的,在三中也不落人后啊,咋舍得把你剔出来?龚小可笑而不答,似乎有些神秘,我也懒得追究,满脑子手机消声后的振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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