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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波澜 第二节乐极生悲

第二节乐极生悲

一周以后,林子顺利过了关,背监规回来,一进工区就大喊:“晚上都到我屋里喝酒去啊!”

朴主任正在等他,立刻一陰一沉着脸道:“林子你过来。”转身奔了管教室。

林子进去,小尹队和二龙被请了出来,不知道主任和林子有什么绝密勾当。

二龙到库房探了下头,又出来了,解裤带冲工区墙上呲了一泡尿,小尹队别过脸去,装做不见。

二龙愣了会儿神,溜着墙根向检验台摸去,估计是想给老三来个恶作剧。老三正聚一精一会神地用砂纸磨着粘和在一起的两枚一角硬币,说是弄个心型项坠,等我开放时留个纪念,老三手巧啊。

我停了手里的活儿,看着那边,广澜也饶有兴致地望那里望着,一脸暧昧的期待。

二龙近了,坐在老三后面网包上的小佬笑咳一声,老三有所警觉,下意识一回头,二龙正举着一个大张着嘴的网笼,一脸诡秘的微笑想扣下来,老三笑着惊叫一声跳过。

二龙丧气地把网子一扔,飞起一脚就把正在傻笑的小佬踹了下去:“给你笑脸太多了是不?”

小佬爬起来,灰溜溜靠边立着,老三看了,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不尴不尬地笑道:“我正给你弄一个好玩的。”不防被二龙一把夺去,看也没看,甩进流水线里。

老三遗憾地跺脚道:“瞧你龙哥,我快弄三天了。”

“劳动时间干私活儿?监规第几条?”二龙严肃地质问。

老三笑着,还没答音,二龙一扬脚,脚底下一个网笼向老三飞去,老三招架时,二龙已经转身走了。老三拎着那个网子有些愣神,广澜在这边已经拊掌笑起来,惹得老三也转头跟着这里干笑。

这时,管教室的门一响,大家都不出声了,朴主任耷一拉着脸走出了工区,林子一副倒霉透顶的懊丧神态,慢步进了库房。

何永左顾右盼地问:“咦,怎么了?”

我一边慢悠悠穿着网子,一边琢磨:“是不是林子和主任之间有什么交易没有爽约,闹的不欢而散哪?——是林子答应主任,减刑就点票子,现在看形势已定,就不掸主任了?还是主任先收了钱,保证可以减多少,现在达不到指标了?”瞎猜疑,反正不会有好事。

过了一会儿,一大的杂役溜了进来,看两眼,见没有官儿,大步流星奔库房去了,也是一脸肃穆。

炊厂的车来送饭了,老三我们聚到一起准备开饭。广澜和崔明达在墙边的插座下忙活着午饭,炸辣椒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工区,林子和二龙都没出来,要在往日,二龙总喜欢凑在炉子旁,指点他们几句厨艺。赵兵过去道:“龙哥跟林哥在库房吃了,叫我给端点菜进去呢。”

我说:“林子好象有什么别扭吧。”

“别扭啥?马上就开放回家了,花花世界啊,他还别扭?”小佬在边上嘟囔。

邵林笑着往库房那边一努嘴:“看。”

日本儿端着饭盆在库房门口蹲着吃呢。老三笑道:“整个一看门狗。”

我说:“日本儿的网子现在准乱帐了,光何永一次就塞裤裆里偷了一整扎。”

“那他的废网子都扔哪了?”老三笑问。

“塞裤裆里带回去,晚上到厕所烧了呗。”

“一操一,我说那几天厕所里臭塑料味哪。”小佬笑着说。

老三沉吟着:“哪天得抓他一回现案,这小子不是好苗头,握他点短儿心里塌实。”

我笑道:“跟他这种傻咧咧的,至于吗?充其量就是一怪鸟,能把谁咋样?”

老三说:“你没在意他。这些天我看他跟广澜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乎,二龙好象还亲自接见过他呢,不知道鼓捣什么,背人没好事,先防着点好。”

我笑他神经过敏。

小佬说:“这好办,何永那傻冒一爱一吹牛,哪天我拿话套套他。”

下午刚干了一会儿,朴主任就来招呼大家外面站队:“开会!”

出了门儿,看见一大的队伍正开过来,只有两个监区的犯人,开什么会呢?

管教们陆续都过来了,耿大队试了试话筒,问一大的杨大队:“黄科跟老白怎么还不出来?”

“厕所呢。”

很快,教育科的白主任和狱政科的大黄从楼里走了出来,老白攥着他的宝贝小记事本,大黄手里端个奇高且瘦的玻璃瓶,里面清黄地泡了多半下茶水,一步三晃地过来了。

耿大队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领导相继就坐,大黄仰着脸扫视着我们,似乎在找熟脸儿。

两个大队长推让了一下,最后耿大队拉过了话筒:“把大家从劳动现场召集过来,开个短会。本来监狱长准备过来的,临时有事儿脱不开身,所以委托教育科的白主任、狱政科的黄科长来给大家说几句。一大和五大,一起开什么会呢?当然是和这两个监区有关的事情。监狱长和两位领导为什么要来参加?说明会议的重要!”

“会场纪律我不再强调,各中队——一大和五大都在内——各中队的队长,站到你们的队伍后面,谁管辖的区域出了纪律问题,不管是无理取闹的,还是出洋相的,我不管犯人,直接追究管教的责任!今天这个会,不仅是给犯人开,也是给管教开!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放纵,才让一些所谓的关系犯、门子犯肆无忌惮,拿监狱的纪律当儿戏,拿自己的改造前程当儿戏,让他们把监狱当成了疗养院,当成了他们的第二乐园!林光耀等人的严重违纪就是一个教训!你们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这个问题我和杨大队还要分别给管教开会,这里就不多讲了。”

犯人们都蒙了。

“林子违纪了?什么事呢?该减刑了,也太大意了吧?”我暗想。

整个会场安静得象平放在冰面上的一块整砖。

“开会之前,听到我点名的犯人,一律站到主席台右侧,让大家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违纪。林光耀,杜帮……”

杜帮就是胖子,林子的好兄弟。后面还有6个人,也都陆续从一大或五大的队伍里站出去,在主席台右边排成一溜,上午来找林子的那个一大杂役也在其中。这些人表情各异,有不在乎的,有悔恨的,有懊恼的,也有板着脸波澜不兴的。

耿大队侧脸望着他们:“大家都看到了,都是各中队的杂役,你们叫的大哥、人头!这些人,本来应当是政一府的得力助手,应当是遵规守纪、带头改造的楷模。可是,恰恰是这些人,带了什么头儿呢?带了破坏监管秩序的头!带了挑战监狱管理的头!俗语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槍打出头鸟,我看用在这里正好,这样的椽子就该让它烂掉,这样的出头之鸟就该打!而且要狠打!”

“他们做了什么呢?大家一定在琢磨了。事情说起来简单——他们一起照了几张一合影,可以给大伙看看。”耿大队举起手里的几张照片,前排的人开始笑的时候,管教们都轻声吆喝后面的犯人不许探身一子。我们在后面茫然地望着耿大队手里的照片,不知道底细。

耿大队把照片往桌上一拍:“一个个坦胸露背,诚心向镜头显示自己的丑态!身上有文身很厉害是吧?这个问题呆会白主任还要专门讲,我只从你是犯人,你是正在接受改造的犯人这个角度讲——私自进相机,串联合影,把胶卷传到社会,再把照片传进来,你们这个流程不简单啊,问题不仅是犯人的,同时也有监狱管理方面的,今天我们先解决犯人的问题,我们几个大队的党委研究过了,第一是撤除违纪者的所有职务,拿到生产线上参加劳动,第二就是全部关禁闭,取消上半年的政治奖励,以惩效尤,严肃监狱的管理纪律!”

耿大队慷慨激昂讲了半天,终于把我们说明白也说震撼了。大黄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呸一口把嘴里的茶叶梗吐到主席台前面的地上,然后抓过话筒:“再补充宣布一项处罚决议:罪犯林光耀的减刑报卷立即取消!并且要进行全监通报。”

大黄偏脸问:“谁叫林光耀啊?”

林子向前跨了一步。

“恩,听你们朴主任说,你还是一直表现挺好的嘛,喝他一妈一什么迷混汤啦,照合影?据说还是你的主意是吧!临走了,想跟难兄难弟留个影,理解!好!够义气!最后咋样?走?走你一娘一个屁!你给我老实呆着吧!监狱是什么地方?关人的地方!我不管你将来出去怎样,在这里就得给我老实呆着,守这里的规矩,你够日子了,就放你走,你再犯法了,回来我还关你!管你!治你!嫌我话粗?跟你们讲大道理你们懂吗?你们他一妈一知道好歹吗?尤其是林光耀,啊?你家里满以为你就要回去,孝敬父母,娶个老婆,养个孙子,跟他们塌实过日子,可你够狠,够狠!你他一妈一要有点人心还能做出这事儿来?骂你混蛋你还不服气咋的?”

林子眼睛居然有些红了。

“侥幸心理。”白主任看大黄激动得要出格,适时地挪过话筒去:“我看你们是抱着侥幸心理在违纪。58条里面,我随便说一条,大家都知道那是对还是错,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违纪?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是要挨处罚的吗?就是侥幸心理把他们惯坏了。”

大黄把嘴凑过去抢话:“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显能!看啊,我能进照相机,我能弄来白酒,看啊,我能拿热得快烧水……我多牛一逼一!就是显能!——当然,侥幸心理也是一方面。”大黄把话筒又推给了白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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