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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搅局 第九节隔岸观火

第九节隔岸观火

接见的时候,眼瞅着小杰进了一楼的“面对面”,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平衡。到楼上,琳婧说她给耿大打过电话,耿大队跟她说:“还是在楼上吧,搞特殊化太扎眼。”我一边安慰琳婧说“耿大这个人很正统”,一边暗暗觉得耿大队是不是也太虚伪了呀?

我告诉琳婧我已经得了一张价值四个月的减刑票,琳婧说游平已经打电话告诉家里了,还说游平和几个朋友拉耿大队和大黄去喝了酒,还想给做些别的安排,结果耿大掉了脸子。

“你们那个黄,是管减刑的吧。”

我说是。

琳婧笑道:“听游平说,那个人很够戗,喝着酒就跟人家服务员动手动脚,还警察呢。”

我谨慎地摆摆手,琳婧笑着不说了。

女儿长得越来越可一爱一了,似乎有些暴力倾向,总是恶狠狠地踹我们之间的玻璃墙,琳婧笑着说:“她想进去看你呢。”我笑着,知道这是玩笑,心里依旧生起很重的郁闷。

我看看左右,掏出一个明黄色的霸王龙,用手掌按在玻璃上,女儿立刻欣喜地过来抓,脑袋咚地撞在玻璃上,我和琳婧在电话里大笑起来。

电铃响起来了,耿大队在门口喊:“时间到了,按顺序往外走,不要耽误后面接见!”我脑子一瞬间一转,冲琳婧向耿大队那边挥了挥手,琳婧抱着女儿,有些茫然地从玻璃墙外面随着我走,一边举着女儿的手,向我招着。女儿一定会很高兴来这里,每次可以看到这么多脑袋上光光的家伙,很好玩吧。

“耿大。”我把那个小恐龙迅速地塞给他:“给我闺女行吧?”

耿大愣了半秒钟,虽然很短,但我还是看见他稍纵即逝的意外。然后他就笑了一下,一边让大家快往外走,一边打开身旁的小门,在我的注视下,把小恐龙递到琳婧的手里。

“谢谢。”我笑着说。

“拣的吧?”

“拣的。”我说。他当然知道三中正在装恐龙玩具。

“以后让家里早些来,我可以安排你们连续见两次——早班的接见座位总有富余。”耿大队象布置工作似的跟我说。

居然只要这一点点细微的关照,我的心便已经释然。

回到工区,疤瘌五正跟大伙嚷嚷呢:“今天谁都别理我呀,我老一娘一又没来看我,弄不好又病了,烦!”

关之洲停了手里的活儿,问我:“上午接见完了。”

“最后一拨了,再来人,下午见。”我说。

关之洲落寞地长出一口气;“下午也来不了啦,不来啦,唉,哀莫大于心死。”

周法宏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老爹准备开发中药材呢,鼓励他好好表现,出去以后和老爹一起走致富道路。

我说:“老爷子还不全是为了你?恨不能挣上万贯家财,等你出去了,也有个着落,再给你娶上如花似玉一美娇一娘一,不就把你拴住了嘛,省得你满处打野鸡去。”

“我早跟我爸撂底了,要是不干出点事业来,这辈子我是不打算再结婚了,自己没本事,将来拖累孩子,到最后连学费都交不起,不是业障嘛。”

疤瘌五笑道:“就你这一操一行的,还干事业?”

周法宏很不满地抬起头来:“咳,你还别看不起人,我15岁就蹬着洋车跑市里卖瓜子花生,一天也赚个十来块钱哪,那时候,八几年啊,国家干部一天才挣多少?——我就是能吃苦。”

何永老半天不说话,低头勤恳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这会儿不屑地插了一句:“别你一妈一臭美啦,你以为比赛挖河工啊?现在能吃苦的不吃香,上面漂着的都靠的是脑系发达。”

“嘁!你又小看我了吧?我出去还卖大果仁?我改批发啦,回去就买一炒干货的机子,大干起来看!看傻子瓜子了吗?那就是我的发展方向。”

我说:“好,有志向,从小我就看你有出息嘛。将来也弄个品牌,注册个商标,就叫黑嘴干货!找江泽民给题词,级别低了咱都不让他糟蹋纸!”

“你那商标就画一大黑嘴,准是独家,没人注册过!”疤瘌五附和道。

周法宏激动地说:“谢谢大家啊,就这么定了。”

猴子嘎嘎笑道:“回头你那商标可得贴正了,别竖着贴成怪一逼一啊!”

何永跟着说:“色也得看好了,别弄成红的,成猴屁一股了。”

大家笑了一潮又一潮。猴子先不吃话了,探肩把何永拱离座位:“你他一妈一怎么绕绕就绕我这里来?”

“一操一,你还狗一逼一带锁许进不许出咋的?就许你拿别人找乐儿,别人给你两句,就不行了?”

猴子酷着脸说:“谁说我也不行。”

“一操一,没劲没劲,以后咱俩别过话啊,怪蛤蟆。”何永气呼一呼坐下来。

“稀罕你咋的?”猴子一扭脸,愤然穿起网子。

我笑道:“怎么都跟小孩似的,一个比一个生啊。”

周法宏说:“甭理他们,俩家伙犯相,鸡猴不到头。”

猴子笑道:“他哪是鸡啊,鸭子!”

何永一扫胳膊,把正在嬉笑的猴子扫了一个大翻白,仰头倒在地上,我们全笑起来。猴子爬起来就和何永滚在一处,小杰骂着过来,给了猴子一脚:“你们要疯!?”

疤瘌五笑起来:“那猴子非说人家是鸭子,当兔子也不当鸭子啊!兔子多好玩,还能一操一屁一眼!”

猴子和何永也不闹了,都跟着疤瘌五怪笑起来。旁边听见的,也都怪怪地笑起来,这都得益于疤瘌五不懈的宣传。现在疤瘌五的定量,已经以每天5套的速度长到了100套,疤瘌五说再这样长下去,他又得想辙了,心里嘴上都把小杰当了冤家,并且一个劲给我们宣传林子的好处,说林子也表示一爱一莫能助,说林子说要是在从前,肯定得照顾他一把——两相比较,在疤瘌五眼里,小杰就成了混帐中的混帐,疤瘌五不放过任何诋毁他的机会,并且心里充满了挑衅意识。

——“这个楼不能白跳了!”

——“龙哥跟林哥都看面儿了,他一个屁一眼倒想压制我?扯臊吧!”

小杰自然不是聋子,耳朵里多少要灌进风去,心里对疤瘌五肯定也不是一般的痛恨,他自己应该很明白,他唯一能压制疤瘌五的,就是手里的权字。

当时小杰狠狠瞪着疤瘌五:“你就欢吧,明天又加5个,长到140的时候,我看你干通宵,还有闲心欢!?”

疤瘌五也望着小杰,嘴却对何永说:“永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啊,住院时候听来的——还不是听的,是我亲眼所见,那个乐!”

“什么事儿?”何永兴致昂扬。

小杰不理他们,但也没有离开,似乎也想听听疤瘌五又出什么花活。

“有个犯人,是只假眼,每天睡觉前就把眼珠子抠出来泡清水里,也巧了,这天一个杂役喝酒回来,口渴呀,进屋也没细看,端起杯子就喝,得!把那哥们儿眼珠子给喝进去啦。”

“一操一!接着。”何永探着脖子看他。

“……最后去了小医院,小医院里有个老犯医,一看这咋办啊?说你蹶屁一股我看看,那杂役就把大屁一股蹶起来了,一看,喝,那假眼珠正在屁一眼上堵着哪!老犯医一瞧就了乐啦!笑着说:我看了一辈子屁一眼,还没叫屁一眼瞪过我哪!哈哈。”

我们都笑起来,,何永的笑声尤其尖利,还不停地回头看小杰,笑了一会儿,何永不笑了,冲疤瘌五骂道:“合算你连我也骂了啊!”

疤瘌五笑道:“谁叫你一直瞪着我看了?”

小杰愤怒地喊道:“疤瘌五!你还干不干活?!”

疤瘌五一绷脸:“我警告你啊,不许叫我外号!你不尊重我,我就给你好看!”

“喝,你还想上天怎么着?”小杰眼睛一立,跟竖进眼皮里俩枣核似的。

疤瘌五庸懒无赖地一鼓动身一子,笑眯眯地说:“上天我也扛着双管猎,到月球上打兔子去。”

我扑哧一下就乐了,旁边的笑声也哄然而起。小杰恼啊,还不能吃这个话儿,只能往斜刺里发脾气:“都他一妈一快干活!不老实全让你们蹶着去!”

“蹶啊,蹶啊,我挨个干你们屁一眼!”疤瘌五疯叫道。

“疤瘌五!你给我站起来!”

疤瘌五一仰脸,突然笑道:“我还真得站起来了,炊厂的车来啦!”

“打饭!”老三在那边大喊了一声。

我们欢呼一下,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撇下气得脸青的小杰奔了碗架子,二龙拉着猫,在库房门口来回溜着,似乎跟这边的世界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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