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战 第十六节 关门捉贼
第十六节关门捉贼
倒头就是一天,李双喜在生产线上跟傻狗叫着:“你是三只眼还是俩脑袋啊,就你玩新鲜的?剩活不往回带!”
原来傻狗因为白天太贪图跟广澜玩火,又被二龙疯逗了几遭,把网子剩下了,晚上还自作主张没有带回去干。
“嘁,这点儿活算什么,紧把手就赶过来了。”这话,和小杰第一次挨打时候的论调如出一辙。
李双喜跟他大喊大叫,说这样下去“我还怎么管别人”?傻狗装聋作哑地埋头干活,不理他那个茬了。
李双喜最后来了个“下不为例”,气哼哼地离开,奔方卓来了:“眼镜儿,听老三说你昨天的质量有些糊弄了,肉皮儿又养过来了是吧?”
方卓背后被踢了一脚,赶紧说:“我注意。”
“小杰,周传柱!你们的花线也给我烧好点儿啊,老三说了,缝花线那组净反映你们俩的问题了。”
老李刚往边上一溜达,周法宏立刻看我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给老三布雷哪。”
我说:“我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裁决书,看了吗,今天又破月了,再一个、两个、三个月,老弟就白白啦,唉,想起你还要在网里穿啊穿的穿两三年,我这心就痛苦啊——唉,好几十个月,十多万网子啊!”
“你甭刺激我,哥哥挺得住!”周法宏笑道。
正白话着,老三喊我过去,严肃地低声说:“你们穿灰网的可出了质量问题,一大批漏针的,我以前没注意。”
我看他的眼神,马上说:“不是我。”
“这就好,你回去别说话,我慢慢查,肯定是一两个人的活儿,诚心这么干,图省事啊,一妈一的这不黑我么?”
灰网的质量,一般不太容易暴露出来。其实各道工序都有各道工序的“偷手”,不当一精一品验,大概一过眼,总可以很容易蒙混过去。加上现在厂家现在验活的师傅小青,让劳改队这个环境给糟践得每天有点不务正业,所以很长时间没出过质量问题了。
蓝小一姐已经很久不见,大家偶尔会怀念她,不过她一露面,质量问题就要反复地敲打,也让一些人感觉有压力。
老三明察暗访了两天,终于告诉我,两个人有重大嫌疑:一个是何永,一个是邵林。
何永我不奇怪,我在老三问我以后,已经发现他玩花活了,除了他,坐我旁边的周法宏也偶尔搞搞小名堂,我偷偷告诉他老三在检查,让他赶紧金盆洗手了。邵林的作案嫌疑倒让我有些意外,并且马上跳出一个有些卑鄙的疑问:“怪不得他干那么快!”
老三恶狠狠地说:“黑我!好啊,,我非抓他个典型不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以前的质量问题,这下全折他们俩头上,尤其那个邵林,气死我了!”
我发现,老三对邵林对他的背叛原来一直还在耿耿于怀。
老三咬牙切齿地说:“他不‘积极’嘛,这回我叫他雞一巴!”
※※※
对于邵林的事,我劝了老三两句,我说其实那孩子也不错的,没必要一棒子打死,提个醒就成了。再说,孩子积极票都快糊弄到手了,你再给搅黄了,是不是也太狠点儿啦。
“他这么搞,根本就是害我,哪天查出了成批的质量问题,主任还不把屁一眼给我塞上!他那么不替一我掂量,我照顾他情绪干什么?我跟他又不沾亲带故。”老三看来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帮不了邵林了,狼嘴里的兔子,狗嘴里的骨头,都是抢不得的。而且我和邵林也并不“沾亲带故”,同情是另一回事,他也是自找。
老三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在那里气得鼓鼓的,他说他必须马上行动,等厂家先一步发现,他就死定了。老三必须找一个该死的来挡箭,否则他所有的成绩,都将从网眼里漏掉。
转天吃早饭时,老三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叫了他一声,他才激灵一下,晃了下脑袋说:“难办。”
“什么呀就难办。”
“难办。”老三慢慢咀嚼着馒头,喝了口稀粥,一副大敌当前举棋不定的踌躇。
我下意识寻了一下邵林,看到他正活着给崔明达他们收拾碗筷。另一个倒霉蛋何永还在几个小不点中间穷白话着,神采飞扬,不知死活。
开始干活儿了,李双喜坐一旁跟广澜说笑着,流水线上一片繁忙景象,老三跑成品堆上翻腾着,一会儿扔出一个网子,一会儿扔出一个网子。
主任进了工区,喊:“老三,后天走货啊,赶紧过来验活儿吧,你倒腾那堆成品干嘛?”
“我这不是认真负责嘛,要不主任也不答应啊。”老三大声说,望着主任进了管教室,这才拿了一个网笼,冲进流水线,直接奔我们这里来了,拿起何永一个网子,搭了几眼,猛地往地上一扔:“你他一妈一糊弄大头哪!”
何永哆嗦一下,回头笑道:“三哥你吃什么了,嗓门这么大?”
“我吃你一妈一的狗一奶一啦!你看看你穿的网子!缺目,啊,又缺!你是他一妈一不明白怎么干吗?你诚心耍滑啊!”
何永看一眼手里的活儿,惊讶地说:“呦,还真给漏了一个眼儿,还是三哥眼贼,嘿嘿,您别急,我马上改,这个拆了,重穿!”
老三说:“打住打住!甭跟我演戏。我憋你好几天了,你知道吗?人赃俱在,让我抓个现行,你还有什么说的?”
何永敷衍地笑道:“唉,三哥,我以后注意,绝对绝对注意!”
“以后?以前那些怎么算?我给你攒一堆啦!你给我挨个改!质量上闹屁,打我这里别想过去!”
广澜和李双喜闻声都走了过来,老三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广澜打圆场充和事老,笑道:“你他一妈一糊弄你三哥是吗?以后注意啊。”李双喜踢了何永一脚,骂道:“拿老三找乐是吗?出了屁谁盯着?我到时候都得陪你吃挂落。”
老三脚下一拨,把球传出去:“行,生产杂役在呢,何永你就问老李,要不要改,只要他说句话,我这里还不好过么?”
明摆着担责任的事,李双喜自然不吐口,把何永晾旱地上了。
结果从生产线和库房的存货架上回收了二百多个“问题网子”,何永一看就急了:“这哪是改网子,这不整个改我吗?一操一,我就不信了,这条线就我一个这么干?”
老三说:“我就抓到了你,这就跟警察抓贼似的,逮住一个,全世界都是你偷的。”
何永激动地跳起来:“一操一他一妈一的,咱查,咱挨个查!查出来就跟我一块改,我凭什么一个人背大伙的黑锅,我又不是伙房的!”
关之洲把网子往他面前一推:“查吧,先查我。”
李双喜冲何永骂道:“查你一妈一的一逼一呀你,嫌事情不够乱?”
“不行,我不背这么个大锅!凭什么呀!”何永继续叫嚣着。
我发现邵林的脸通红起来,紧张的。
这时二龙拎着一截桃木棍走过来,打了何永一下:“发一情哪,叫什么叫!”
李双喜笑道:“这小子耍滑,让老三给逮住了。”
“逮住了就让老三发落呗。”二龙说。
“这不正让他改网子嘛。”老三说了一句,表情气愤起来:“这要是一个两个,我就放他过去了,何永你自己说——以前我为难过你吗?这次你也太过了!你不往死路上挤兑我吗?”
二龙笑道:“你早干什么去了,等出了这么多废品才说话。”
老三说:“我前天就看出来了,贼了一天,才发现是他干的,昨天我想啦,给他一次机会,有些网子我在检验那里就给他改过来了,今天早上一看,嚯!还是没改一性一,龙哥你说我能饶他么?再不说,他敢给我更撒欢,非惹出大娄子来不可。”
何永抖着一个网子说:“是我的我改,不是我的我凭什么改,就这个网子,肯定不是我干的,我自己的手法我还不认得?”
二龙一拉脸,挥棍子猛一抽一了他一下:“哪你一妈一那么多废话!你还‘手法’,‘守法’你进得来吗?抓住你就是你,再给我往大处搅乎,我把你打成照片贴骨灰盒上去!”
广澜推了何永一把:“你就老实干吧,一会儿把老朴惊动了,你到手的表扬票没准儿就飞了。”
何永气呼一呼地说:“不要票儿我也不受这窝囊气,共一产一党抓我就抓得够窝囊了,进来还让怪鸟欺负,我还甭混了哪。”
老三怒道:“你说谁是怪鸟?”
广澜赶紧笑着又推老三,这边二龙早一棍先一抽一在何永面颊上,底下狠狠一脚踢去:“把我说话当放屁是吗?!”
何永叫一声,趔趄着撞在李双喜身上,双手捂着脸,一个劲一抽一吸溜吸溜地冷气。广澜也不禁骂道:“你他一妈一记吃不记打吧,以前怎么告诉你的?嘴别那么碎,看了么,整个一中队就听你一个人白话了。”
李双喜讨厌何永,但也明白广澜宠他,所以也不太上劲,只拍了何永一下:“少罗嗦了,赶紧改网子吧。”然后冲生产线上咆哮道:“都他一妈一规矩点儿啊!谁再出现质量问题,我让他把网子吃下去!”
二龙边转身回库房,边说:“吃?就一个字:打!”
二龙一走,这边何永气呼一呼拆着网子,一路的咒骂,邵林在案子角上一直不发言,闷闷地干自己的活儿,一张脸一陰一沉得象防空洞。
我一边替邵林庆幸,一边诧异老三临时改变战略的用意,对何永,也是借机公报私仇么?其实他和何永,除了互相鄙夷外,并没有具体的罅隙。总之,这个质量问题的罪魁,总要揪一个出来,选择何永或者邵林,老三都会有他个人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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