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2章
第六十九话:向星星保证
莉丽来和我谈程玄是我意料中的事。要是我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问长问短,她定是红着张脸推三阻四。于是我不闻不问了,她倒按捺不住了。
她说:“温妮,程玄是不是根本没缺点啊?”我一听这话,险些把嘴里的饭粒喷她一脸。我问:“莉丽小姐,你做人会不会太武断了啊?”莉丽不以为意,还跟我解释:“他一表人才,有事业,有孝心。”我顺着莉丽说:“是,是,他优点数不胜数,他还爱护动物,爱护小草。”
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古不变。肖言在我眼里也是西施,数不尽的优点,缺点却都归纳为“身不由己”。
这顿饭是莉丽请的。她都没怎么吃,光絮絮叨叨了。
周末,葛蕾丝约了我逛街。她拉着我在一家家名牌店空手进空手出,感叹道:“哎,你说,贫富差距怎么这么悬殊?”我劝慰她:“名牌像毒品,沾了就戒不了,还是离远一点好。”
逛得我腿脚都要抽了筋时,葛蕾丝还一副孜孜不倦。这时,肖言救了我。
肖言给我打来电话,说:“小熊啊小熊,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待一天呢?”我咯咯地笑:“肖言,你怎么这么爱吓唬我呢?”
肖言来了上海,正站在我的家门口。他总是在我不在家时在我的家门口等我,就像我守在这花花绿绿的上海里等他一样。
我撇下葛蕾丝,向家跑去。葛蕾丝在我身后叫喊:“你不是说要抽筋了吗?怎么跑那么快啊?”
肖言把我扛在肩上时,我突然觉得他这文秀的江南小生和我这大大咧咧的北方女子也并没有什么不般配之处。地域之别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看那东北来的葛蕾丝,还不是一声响雷就吓得花容失色。肖言拷问我:“大好的周末,去了哪里逍遥?”我在他的肩上张牙舞爪:“你管得着吗?”
肖言把我放到床上,扑过来压在我身上,说:“我们都说要在一起了,我还管不着你吗?”说完,他就吻住了我,像是根本不需要我的答案。他一直都不需要我的答案。他说不能在一起时,我们就分道扬镳,他说让我们在一起时,我们就又团圆了。那么,我算什么?我气不过,想分辨,不过,我的嘴被肖言的嘴吻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滚烫的身体上有肖言冷冰冰的手,房间和床也是阴凉的,我颤抖成一片瑟瑟秋风中的树叶。肖言在我耳边呢喃:“有没有别人这样吻过你?”我的声音也在颤抖:“没有。”肖言满足地笑了。他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击打在我的心脏上。我也想得到满足,于是我问:“那你呢?”
可惜,肖言没有给我我想要的答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寸一寸吻着我的身体。我真的变成了一片秋叶,满心都是枯黄的倦意。
我和肖言要出去吃饭时,丁澜正好回来。她见了我们,眼中闪过一丝丝迅速却深刻的落寞。她定是又想到了则渊,定是又被碰到了心中的伤口。真不知道,心中的伤要用什么药才能医得好。
肖言把我的手紧握在手中,我们肩并肩慢慢地走。
我问:“来上海出差吗?”
他说:“不是,就是为了来看你。”
“不是说好我去找你吗?”
“怎么?我来找你不好吗?”
“好,好。”
“那我以后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我摇身一变,变成了肖言金屋藏娇的那个“娇”。而他并没有给我一座金屋,他仅仅是像蜘蛛精一样把我们的情意化成了丝,再一圈一圈将我缠住。我去不到他的天下。他那里有山有水,有家人,有同僚,有女人,鸟语花香,却独独不能有我。而我的天下,却只能有他。
我抽开我的手,指着夜幕中唯一一颗可见的星星对肖言说:“你向它保证,你会为了我而努力。”肖言抱住我,说:“别哭,我保证,我会为了你而努力。”纵然我仰着头,我的泪还是滴了下来。
第七十话:公司的新鲜血液
肖言在上海住了一夜,我和他睡在了酒店。我一夜辗转反侧,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偷了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更可笑的是,我还梦见一个小孩儿揪着我的裤腿一边哭一边喊:“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一身冷汗。真不知道,要是有人突然闯进来,我这算是抓贼抓脏,还是算捉奸捉床。
肖言前脚离开上海,我妈后脚就打来电话。我一听她的声音,突然委屈起来。我这颗我妈的掌上明珠,昔日里受不得丁点儿怠慢,今时却沦为破坏社会稳定的第三者。我问我妈:“妈,您怎么看待第三者这个越来越普遍的社会问题呢?”我妈犹豫都没犹豫,直接道:“温妮,你可不能那么做啊。”我嚷嚷:“妈,您想到哪去了?都说是社会问题了,不关我的事。”
我妈又千篇一律地嘱咐我多吃,多喝,多睡。我次次都心想:这不是猪吗?我说:“妈,请您嘱咐我好好工作,好好进取,好吗?”我妈却道:“那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过得好。”我又委屈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末了,我妈又说:“不许做什么第三者啊。”
莉丽年纪轻轻,疾恶如仇。我跟她讨论第三者这个社会问题时,她比我妈的反应还吓人。她说:“第三者?千刀万剐了算了。”葛蕾丝接话:“千刀万剐?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骷髅了?”我听得腿脚发麻,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嗖嗖两刀被人削了下去。我忙伸手摸了摸。
我给肖言发短信:“我们谁也没提乔乔,是要当她不存在了吗?”肖言没回复我。肖言当我不存在了。
杰瑞走了,连交接工作的环节都免了。魏老板说:“他一共也没好好工作几天,有什么好交接的。”杰瑞走时,我还送了送他。他目光呆滞,脚步拖在地上嚓嚓作响。我看得心惶惶,把他送到电梯口就一溜烟跑回了公司。杰瑞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美国在他的世界中那么诱人,是有遍地的金矿,还是有蜂拥的美人?
杰瑞走了,魏老板却并没有吩咐莉丽招聘。我对莉丽说:“你去提醒提醒老板,公司需要新鲜血液了。”莉丽说:“越俎代庖的事,我可不做。”我不甘心:“万一老板是气糊涂了呢?忘了呢?”莉丽又说:“他糊涂?除非你我都傻了。”
莉丽说得对,魏老板确实不糊涂。公司没通过招聘,就有新鲜血液送上了门。
她的高跟鞋细细尖尖的,怕是多用一分力道,就能刺穿了办公室的地毯。她的曲线美极了,站在那儿,各关节该收的收,该放的放。她的声音像黄鹂一样,她用英语说道:“你们老板呢?”我心想:好一只黄鹂,一张嘴就是鸟语。
魏老板从办公室出来,把她搂了进去。我听见有人议论老板的****帐等等等等。但其实,这黄鹂远比****帐厉害得多。
魏老板再把她搂出来时,对我们说道:“这是我的妹妹,杰茜卡。她从今天起,加入我们。”我一听这话,倒抽了一口冷气。杰茜卡开口:“哪一个是温妮?”我再一听这话,这口气险些没呼出来。
第七十一话:残疾人和健全人
杰茜卡被魏老板教育了两句,一句是“你别无事生非”,另一句是“你别以为自己是我妹妹就能不好好工作”。可惜,我看见这两句话从杰茜卡的左耳朵飘进去,连弯儿都没拐,就又从她右耳朵飘了出来。
她又开口:“究竟谁是温妮?”我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杰茜卡婀娜地向我走过来,伸出手等着我和她握手。我心想握就握,没什么大不了的,莫非她还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的手拧断?杰茜卡的手又白又细滑,相形之下,我的手十足是劳动人民的手。
魏老板呵斥我们:“都去工作,两个女人拉着手干什么?”杰茜卡被安置在了杰瑞的位置上,在我斜对面。所以,我们时刻都能斜着眼看到对方。
杰茜卡戴上一副眼镜,打开了电脑。她的眉眼不再高高的挑着,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事业中人了。她一斜眼,对上了我的目光。我像遭了电击一样慌慌避开。
莉丽小姐过来对我耳语:“终于见了庐山真面目。”我的气叹了又叹,也叹不来个太平盛世。
下班时,黎志元的司机又出现在了我们公司楼下。他看见我时显出一脸尴尬,我正在纳闷这其中的缘由,他就接走了杰茜卡。我看着车子的屁股在我视线里越来越小,心想:你有什么好尴尬的?变心的又不是你。黎志元这厮,简直不把我们公司放在眼里了,遣辆车来,想接谁就接谁。我忿忿然离去。
肖言给我打来电话,嘘寒问暖。他没对我提及乔乔,像是根本没收到我的短信,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样。我气馁,却无计可施。我说:“你能不能别像我妈一样?除了让我多穿,就是让我多吃。”肖言竟不悦:“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被肖言这区区一句话吓住了。我对他说:“肖言,我温妮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如今却被你一句话吓了一跳。你会不会觉得得意?”我觉得自己的话可笑极了。大风大浪?我又不是渔民。
肖言也笑了。他也觉得我可笑。他说:“对不起,温妮,我刚刚态度不好。”我胳膊腿都没有了力气,像刚生了一场大病。
我问:“肖言,我们究竟是哪里不对?”肖言说:“是我不对。”肖言又想说他身不由己,但才说了“身”这一个字,就被我硬生生打断了。我说:“够了,够了。”我挑三拣四看上的肖言,是一个残疾人,哪哪都动不了,用一个成语概括,就叫做“身不由己”。而我是一个健全人,所以我应该迁就他。我活该迁就他。
第二天,我走到公司电梯时,正好看见杰茜卡在等电梯。我一扭脸想避一避风头,却一头撞在了墙上。杰茜卡看见我,说:“温妮,快,电梯来了。”我揉了揉脑门儿,踉跄而去。
杰茜卡说:“你不用怕我,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不是吗?”我含含糊糊从嗓子眼儿发出了一个像“嗯”也像“啊”的音以示肯定。杰茜卡把手搭上我的肩:“对啊,所以啊,你不用怕我的。”我又发了一遍那个音,以示赞成。电梯中的人或正眼或斜眼地看着我们,我的脸越来越烫。上次和杰瑞就在这电梯中进行过奇怪的对话,这次,又是奇怪,惹得人侧目。我想我都快要成电梯之星了。
早上我刚刚向杰茜卡证实了我和黎志元之间的清白,中午,黎志元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显示“黎志元”三个字,脑袋嗡了一下。偏巧,这时杰茜卡竟咳嗽了两下,我一把把手机揣进怀里,蹿出了办公室。
第七十二话:他还惦念我
黎志元约我见面,我说见面干什么啊,黎志元说吃饭啊。
我问:“有事啊?”
黎志元犹豫了一下:“有事。”
我说:“有事就好,有事就好。”有事的话,我就不算对不起肖言了,黎志元也不算对不起杰茜卡了。
我蹑手蹑脚回到办公室,杰茜卡又咳嗽了两下。我心想:黎志元找我吃饭是因为有事,说不定他想向我了解了解北京的民情,也说不定他想和我探讨探讨美国的前景。杰茜卡,这样,并不算对不起你吧?再说了,杰茜卡,他黎志元好像也并不是你的人吧?我一门心思地自欺欺人着,求了个心安。为了身也安,我又给黎志元发了短信:别让司机来接我,免得被人看见。这“人”,自然是指杰茜卡。
有娱乐界的媒体没完没了地打来电话,想必是为了魏老板和女主持人的花边新闻。魏老板和秘书葛蕾丝被烦得两个头四个大。魏老板交待葛蕾丝:“谁要是再来问我,就让他直接问我的律师去。”有钱人就是好,有什么不想应对的,就把律师推上前来。等我有了钱,我也请个律师,来处理我和肖言的事。
晚上,当我到了餐厅时,黎志元还没到。等他到了时,我已经喝水都快喝饱了。我说:“你约了我,你还迟到。是不是应该给我个原因呢?”黎志元坐下来:“是想听真的原因吗?”
杰茜卡下班时去了黎志元公司找他,黎志元说约了人,就上车走了。想不到,杰茜卡开着车跟着黎志元的车。黎志元大街小巷地钻,杰茜卡就小巷大街地跟。直到我喝水喝饱了,他才脱身。我郁郁:怎么在哪个男人那儿,我都是见不得人的?
我问黎志元:“找我什么事?”黎志元答:“你和我的事。”
果然,不关乎北京的民情,也不关乎美国的前景。黎志元说:“温妮,我惦念你。”对于黎志元的直白,我感动极了。似乎很久没这么温暖过,似乎很久没有人这么真挚地说过惦念我。肖言也是惦念我的,但由于他的身不由己,那惦念的苦涩远远大于了温暖。我对黎志元哈哈地笑了笑:“你这样说,该不会是想借杰茜卡之手除掉我吧?”黎志元的手覆上我的手:“杰茜卡带给你的麻烦,我感到抱歉。但是温妮,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我在惦念你。”我流连于黎志元的手,像流连于一片安逸的海滩,无风无浪,有金色的光线和细密的沙。但仅仅一秒钟,我就抽出了手:“对不起。”
黎志元是想到了这个结果的。他自然极了,说:“没事,做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我反倒不自然了,手心里冒出凉丝丝的汗。
和黎志元吃饭是一件愉悦的事。我就像个贪嘴的小孩儿,而他会看着我笑。
我问黎志元:“你和杰茜卡是怎么一回事?”黎志元说:“她就像个小孩儿,不懂事。这么久了,和她讲道理始终讲不通。”原来,我们都是小孩儿,只不过,有的小孩儿黎志元喜欢,有的他不喜欢。我调侃黎志元:“想不到,你这么有魅力。”黎志元脸皮厚:“魅力?我的确是不减当年啊。”
黎志元没送我回家,他说他还有事要忙。他甚至没和我一道走出餐厅。他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讪讪地离开,黎志元坐着一动都没动。这就是普通朋友,不用假惺惺,也不用亲昵。
杰茜卡始终没找我的麻烦,她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如果我和黎志元有瓜葛,我就是黑,但现在,她认为我是白的。杰茜卡在工作上有条有理,她比我们更懂美国人那一套套路,也比我们更有阅历。我总觉得,她不戴眼镜就像她妈,但一戴上眼镜,就像她哥哥了。好一副不可思议的眼镜。
莉丽没日没夜地按她的手机,我怀疑她和程玄发的短信是不是要赛过我国四大名著的总字数了。我说:“莉丽,这么想程玄的话,周末去北京看他吧。”莉丽又脸红:“不用了。周末程玄会过来。”
周末,程玄还没到上海,我就离开了上海。我去找肖言了,虽然,我并没有提前告知他,虽然,他对于我的出现是不是会感到欢喜,我也并没有太大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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