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惊变
淇安以为,她一介女子,那些战场上的事,离她很遥远。却不知道,有些时候,你不去找事,事就来找你。
龙崎重伤身亡,临终之前,修书一封送给贵为皇后的妹妹,不过廖廖数语,却足以颠覆淇安的整个世界。
“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惟余一女龙怜,孤苦无依,小女与洛家怀礼青梅竹马,情根深种。望皇上与一娘一娘一垂怜,不求名份地位,只求成全了小儿女的心愿!”
皇后抚灵痛哭,悲痛欲绝。跪在皇上面前为侄女请旨赐婚。
顾虑到萧家,皇上略有犹豫,“已经为萧家赐婚,怎么能再为龙怜赐下同一门婚事?”
皇后长跪不起,“平常人家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洛怀礼年少有为,一两个妻妾又何足为奇。况且龙怜品一性一纯良,萧七也是大家所出,二女和平相处,共侍一夫,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皇上略略沉吟之后,点头应允。
第二日,圣旨下,赐婚洛怀礼。
淇安呆呆的跪着,只觉得脑袋中嗡嗡作响。直到洛怀礼伸手将她扶起,一脸焦急的唤着,“小七,小七!”
淇安回过神来,看着洛怀礼,无力的一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怀礼将她拥入怀中,低低的叹息,“小七,你放心,怜儿生一性一柔一弱,很好相处。你是我正妻,又是我心一爱一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影响到你。所以,小七,不要怕,一切有我。”
淇安无意识的揪紧他的衣裳,“可是,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只要她不喜欢,就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洛怀礼低下头看她,眼里尽是无奈,“可是小七,这是皇命。再说,不过一个妾室,何须大费周张。”
淇安沉默不语,眼神却渐渐荒凉。
闻讯而来的轩辕骥,似乎也觉得不以为意,“小七,你不该怪他,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这是皇上下旨,他违抗不得的。”
“小七,怀礼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龙怜也是以侧室身份入的门。这一次,不是怀礼的错。”
是,洛怀礼没错,龙怜没错,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不是就变成她?
是啊,如果真的是萧七,或许也觉得这样的事稀松平常。只有她这个外来者,想法才会这般格格不入。
她抬起头来,看着轩辕骥微微一笑,“太子哥哥,我知道了。真的是我错了。”不该强求张楚渝的天长地久,不该执着洛怀礼的随口一诺,最不该的,是奢望了一爱一情的天长地久。
宋淇安啊,那样固执相信着一爱一情的女子,真的该醒了。原来老天是以这样的方式惩罚她,惩罚她将梦想当成了现实,才会对真情这般执迷不醒。
“小七?”轩辕骥疑惑的看她,直觉是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淇安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安静若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我,真的错了。”
轩辕骥不放心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才拍拍她的头道,“想通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怀礼没有那个胆子敢欺负你。至于龙怜,讨好你还来不及呢!”
淇安笑笑,没有说话。
梦里,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
张楚渝说,““琪安,她怀孕了。你放心,孩子会放在你的名下,我会在另外的地方给她们母子买套房子,不会出现在你和女儿面前的。”
他说,“琪安,她很温柔,是个很好的人,不会跟你争什么的。”
他说,“琪安,她很可一爱一,是个好姑一娘一,不要恨她。”
他说,“琪安,我不会不要你的,你是我妻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朋友说,“琪安,你傻的啊,自动离开便宜了那个女人。更何况,你也不年轻了,什么一爱一情啊什么的就不要幼稚了,好好的守着张楚渝吧。至少,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
然后,是诺怀礼说,“不管有多少女人,小七都是最重要的一个。小七如果不喜欢,就不会有其他女人。”
他还说,“只不过一个妾室,何须大费周张。”
最后,轩辕骥缓缓走来,“小七,你不该怪他,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这是皇上下旨,他违抗不得的。”
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淇安从睡梦中惊叫着醒来,只觉得心绞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眼角却干干的,一点眼泪也没有。
“小七!”一直在外守着的洛怀礼忙撞开门冲进来,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切都没有变,小七,我说过,一切都不会变的。”
淇安在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忙用手按着胸口,让那疼痛慢慢过去。
“小七!”洛怀礼把她放开少许,小心翼翼的看她,“做恶梦了是不是?真是个傻丫头,这么大了还会被梦吓到。”
轻轻的把她放回床上,合衣躺在她身侧,用一只手掌拍着她的背,“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淇安缓缓闭上眼睛,听着他轻声低喃。
如果从不曾动心,怎么会这样疼痛?
人非草朩,朝夕相处,柔情相对,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那么渴望温暖的她?黑暗里,淇安悲伤的笑了。
按照龙崎的遗嘱,他大葬之日,就是龙怜出嫁之时。
那的确是场特别的仪式。
天空飘着一陰一陰一细雨,身着缟衣的军队,既是送葬,也是送亲。
新郎新一娘一皆身着孝衣,既是扶灵,也是成亲。
龙怜娇柔怯弱,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洛怀礼轻柔相扶,一路拭着她脸上泪水,低声安慰。
如果淇安不是洛怀礼的妻子,她也会觉得这是场感天动地的婚礼,以缟素为背景,打造了一对相互扶持,悲痛中仍然执着坚强的情侣。果然情深意重,传为美谈。
细雨打湿了她长发,她远远的看着,苦雨凄风中他的高大,她的柔美,真的再相配不过。
正堂之中,洛怀礼牵着龙怜一个一个的敬茶。
走到淇安面前时,龙怜乖一巧的跪下去,怯生生的看着她,“姐姐,请喝茶。”
淇安手一抖,几滴茶水掉了下去,刚好滴在龙怜手上,她迅速红了眼眶,诚惶诚恐的叩下头去,“对不起,姐姐,是怜儿笨。”
淇安差一点又是一抖,第一次见面而已,已经可以称呼到那么亲切的地步了吗。
眼见得龙怜这般委屈模样,金芸倒是打了个圆场,“好了,起来吧。以后姐妹俩好好相处,彼此也可以作个伴。”
林氏也在旁边笑道,“怜儿乖一巧可人,小七大方得体,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淇安勉强笑笑,所谓大方,就是要把丈夫拿出来给人分享吧。
当晚,洛怀礼进了小七的房。
淇安一愣,从镜子里看着他。
洛怀礼笑笑,低头靠在她肩上,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还是觉得你最好。一天未见,我想你了。”
一双手稳稳的将她托起,打横抱着向床上走去。
淇安似是清醒过来,连忙推着,“洛怀礼你在干什么,今天可是你,可是你……”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洛怀礼停住脚步,“是我什么?小七,我告诉过你,一切都不会变。你不信我么?”
淇安苦笑,“洛怀礼,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所以如果洛怀礼不去,对那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她最能体会。她虽然万般不愿,却也无法心安理得的践踏着别的女人的尊严,来营造自己的幸福。她不愿意洛怀礼去那边,可是这时,她也没有心情。
洛怀礼把她搂在怀里,一同躺在床上,淇安一动,他就立刻搂紧,“小七,我什么也不做,我们就这样好好的躺着。”
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洛怀礼轻声说道,“小七,我会照顾她,一爱一护她,可我一爱一的,却只有你。”
所以他不舍得在这样的日子里,让小七一个人呆着。想到那场景,都会觉得心痛,反正来日方长,对龙怜还有机会弥补的。
门突然被敲响,龙怜的随身丫头芳菲在外大喊,“姑爷姑爷,你快去看看小一姐啊,小一姐晕倒了。”
洛怀礼一震,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一边对淇安说道,“小七,你先睡着,我过去看看,可能是因为龙将军的事她太悲伤了,我一会儿就来。”
急匆匆的穿好衣裳出去,淇安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融入夜色之中。
“小一姐,,要不要我去请姑爷回来?”被吵醒的长兰在门外问。
淇安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他们,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那一夜,洛怀礼没有再回来。
隔日清晨,洛怀礼上朝之后,龙怜来向她请安。
满脸红晕,妖羞无限,“姐姐,对不起,怜儿昨晚太累了,所以起晚了。请姐姐不要怪罪。”一边,抬眼偷偷的看她。
淇安微微一笑,“龙姑一娘一多礼了,你何罪之有。”
龙怜扑通的一声跪下去,眼泪扑漱漱的就掉了下来,一边大声说,“姐姐,您果然是怪怜儿了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怜儿不懂事。”一边哭得使劲咳嗽,一激动居然晕了过去。
淇安吓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芳菲也在一边大叫,“快请大夫,小一姐啊,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小一姐你可别吓我啊!”
淇安的手才刚碰到龙怜的手腕,脸色就变了。
很快大夫就来了,是龙怜带来的,据说是龙家的随军大夫,看着龙怜长大的,最了解她身一体的状况,于是陪嫁到了洛府。
他诊了诊脉,随后就跪到了淇安面前,“将军夫人,我家小一姐自幼体弱,经不起折腾的,请夫人高抬贵手。我家小一姐以后断然会听夫人吩咐,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长兰长卿往前一站,挡在淇安面前,长兰眼神冰冷,“龙家的大夫吗?”
淇安突然道,“长兰。”
“是!”长兰连忙侧开了身一子,低着头应道。
淇安扯扯嘴角,“龙姑一娘一的确是体弱,以后若无必要,就不要来我这边了。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龙怜睫毛轻轻一颤了颤,龙家大夫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扶着龙怜下去了。
“小一姐?”长兰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甘。
淇安扯扯嘴角,看看自己的手指,或许师父的医术还没学不到位,要不然为什么刚才龙怜的脉,她把了没有问题,怎么别人家的大夫一把就知道是她把那乖一巧可一爱一的龙家小一姐给折腾了呢?
连着几日,小七都没有让洛怀礼进房。
洛怀礼一走近她,那股不属于她的香味就让她恶心想吐。
洛怀礼看着她,眼底尽是震惊,“小七,我就这样让你无法容忍吗?”
淇安皱着眉头,努力的微笑,“我适应一下就好了,龙怜刚失了父亲,又是新婚,你先去陪着她吧。”
“小七?”洛怀礼深深的看着她。
淇安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没事,不要给我压力,先让我适应一下。我不会怪你,真的。”
理智上劝服自己接受,却仍然过不了自己心理的那一关,所以身一体比大脑更诚实,直接就发出了抗拒。
淇安将头埋在臂间,苦笑,丈夫与牙刷不可共用,无关乎一爱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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