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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2)

人说天才和疯子总在一线之隔,某种意义上说,江易盛就是这句话的现实体现。江易盛家有遗传一精一神病史,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病,他的爷爷和堂爷爷都正常。但他爸爸在他十一岁时发病了,就是那段时间,我们机缘巧合地走近,成了好朋友。他十六岁时,一奶一奶一因为脑中风,偏瘫在床。四口之家,却有两个都是病人,江易盛不可能留下日渐老去的母亲独自一人面对一切。本来凭借优异的成绩,他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工作,但为了照顾亲人,他回到了海岛。

江易盛身高腿长,天生桃花眼,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相,人又聪明开朗、才华横溢,十分招女孩子。从他读大学开始,追他的女孩一直没有少过,但每一段感情只要江易盛领着女孩子到家里一次,就无疾而终。

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在我大学快毕业时,有一次江易盛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喃喃说:“我完全理解她们,她们都哭着说‘对不起’,但我不需要‘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想要一个人……”江易盛用我的手捂住了他潮一湿的眼睛,就算喝醉了,他依旧不敢说出心底的奢望。

因为太清楚江易盛满不在乎下受到的伤害,我非常憎恶那些女孩一爱一了却不敢深一爱一,一旦碰到现实,就立即退缩。

但今夜,我突然发现,我和那些我曾经憎恶过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面前,我甚至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可我为将来小心打算,又有什么错呢?

我无力地趴在窗边,觉得心口憋闷难言,为江易盛、也为自己。

我左思右想,挣扎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轻轻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明明知道这个点吴居蓝肯定在睡觉,我也并没有真正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就是难以遏制自己的冲动,想要靠近他,即使只是站在他的门口。

当我走到书房外时,却发现书房的门没有关。

我迟疑了一瞬,走了进去。

书房的百叶窗没有放下,窗外的皎洁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入室内,映得四周一点都不黑。隔着博古架,我依稀看到床上空荡荡的,似乎没有睡人。

“吴居蓝?”

我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我立即冲到了床边,床铺干干净净,连被子都没有打开,显然今天晚上吴居蓝压根儿没有在这里睡过。

我慌了,立即打开所有的灯,从书房到客厅,从厨房到院子,把楼下全部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吴居蓝。

我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把两间客房的门都打开,依旧不见吴居蓝。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吴居蓝!吴居蓝!你在哪里……”

周不闻拉开门,困惑地问:“怎么了?”

我惊慌地说:“吴居蓝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你别着急,一个大活人不会丢的。”

周不闻陪着我从二楼找到一楼,把所有房间又都找了一遍,确认吴居蓝的确不见了。

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想不通吴居蓝去了哪里。

周不闻回忆着说:“我最后一次见吴居蓝是八点左右,江易盛被你拽上楼,我也准备上楼休息。上楼前,我看到吴居蓝在打扫院子、收拾桌椅。”

我心里一动,停住脚步,看向收放藤椅的地方。

皎洁的月光下,九里香花香阵阵,绿色的藤蔓婆娑起舞,白色的龙吐珠花摇曳生姿,藤桌和藤椅整齐地放在花架下。我的视线顺着攀缘的藤蔓一直往上,先是墙壁,然后是——我的卧室窗户。

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那些把他贬得一无是处的话,我甚至说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一个渣男!

我拉开院门就往外冲,周不闻着急地问:“你去哪里?”

“我去码头,我不能让吴居蓝就这么走了,就算他要走,我也要把话说清楚。”

我疯了一般,一直往前跑。

周不闻叫:“现在车都没了,你怎么去码头……”周不闻追了一段,发现我根本充耳不闻,他只能先跑去敲江易盛家的门。

江易盛开着车,载着我和周不闻赶到码头。

凌晨一点多的码头,没有一个人。澎湃的海一浪一声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照着清凉如水的夜色。

我沿着码头来回跑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吴居蓝,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吴居蓝!吴居蓝……”

一波又一波的海一浪一声中,我的声音刚传出去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站在栏杆边,看着黑漆漆、辽阔无边的海面,突然意识到,吴居蓝能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自然也能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永远再见不到他,我、我……

我满心恐惧,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摔倒,周不闻扶住了我,“离岛的船一天只有两班,就算吴表哥想走,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清晨。”

我摇摇头,痛苦地说:“还有渔船。”

江易盛匆匆跑过来,和周不闻一起扶着我坐到等船的长椅上,“渔船更不可能这么晚离开海岛。我刚去问过值夜班的人了,他说晚上九点后,就没有渔船离开,吴居蓝肯定还在岛上。”

我猛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

江易盛拉住了我,“你能去哪里找他?不管他是乘客船,还是乘渔船,都会从码头离开。我们在这里等着,肯定能见到他。”

周不闻说:“没必要三个人一起耗着。易盛,你送小螺回家,我在这里等着。一旦看到吴表哥,我会给你们打电话。”

我不肯走,江易盛说:“万一吴居蓝只是心情低落,出去走走呢?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回家了。”

周不闻也劝道:“刚才太着急了,你回去查看一下他的东西,如果衣物和钱都在,说明你肯定想岔了。”

我听他们说得有道理,又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家。

江易盛陪着我回到家,我一进门就大叫:“吴居蓝!吴居蓝……”

没有人回答。

江易盛四处查看了一遍,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回来。”

我冲进书房,翻吴居蓝的东西,发现我买给他的衣裤都在,强发给他的两千五百元工资也在。

江易盛看到这些,松了口气,说:“你别紧张了,他肯定没走。”

我怔怔地看着吴居蓝的东西。一个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样样不可少,我自认为已经很简朴了,但真收拾起东西来,也得要好几个大箱子。但吴居蓝所有的东西就是这么一点,连小半个一抽一屉都没有装满,我觉得十分心酸。

江易盛劝我去睡一会儿,我不肯,江易盛只能陪我坐在客厅里等。他白天工作了一天,毕竟是疲惫了,靠躺在沙发上,慢慢地迷糊了过去。

我拿了条毯子盖到他身上,看他睡得挺安稳,我关了大灯,去了书房。

我站在博古架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被后悔痛苦折磨着。

电脑的电源灯一直在闪烁,我随手动了下鼠标,显示屏亮了。我记得下午用完电脑后就关机了,晚上好像没有人用电脑。

我心里一动,打开网页,查看历史搜索记录。

最新的搜索记录是“渣男”。

我打开了吴居蓝浏览过的网页。

渣男:“人渣类型男人”的简称,指对事业不思进取,对家庭毫无担当,对生活自暴自弃的男子。也用于那些品行不端,欺骗玩一弄女一性一感情的男人。

吴居蓝以前没有上过网,并不清楚“渣男”这个网络词语,当他搜索出这个词语,仔细阅读它的解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又看了一下他别的搜索记录,“手受伤后的治疗”“装修线路图”……都不是我搜索的,自然是吴居蓝搜索的了。

这就是被我骂连渣男都不如的人为我做过的事!我如同被狠狠一抽一了几个耳光,又愧又痛。

我猛地站起来,拿了个手电筒,就离开了家。

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吴居蓝,只是觉得我必须去找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外面。

我从一妈一祖山上找到山下,,沿着海岸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礁石上,边走边叫:“吴居蓝!吴居蓝……”

在这个海岛上,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如果被人辱骂了,他心情不好,想要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就只能待在这些僻静的地方。

我心如刀绞,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从相遇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可以投靠,没有朋友可以求助。我却只是因为想要扼杀自己的感情,就用继父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他。自以为给他发两千多工资就算是平等对待,摆明了欺负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还自我感觉很仁慈。

“吴——啊!”我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了礁石上。

虽然月色皎洁,还有手电筒,可礁石又湿又滑,一个没踩稳,就会跌跤。我顾不上疼,捡起手电筒,继续一边找,一边叫:“吴居蓝!吴居蓝……”

从凌晨两点多找到天蒙蒙亮,我也不知道究竟跌了多少跤,嗓子都喊哑了,依旧没有找到吴居蓝。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看是周不闻,急忙接了电话,“看到吴居蓝了吗?”

“没有。”

“他回家了吗?”

“没有。你在哪里,我和江易盛……”

周不闻后面的话,我完全没听到。

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被一抽一去了魂魄,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海一浪一一下下拍打在礁石上,碎裂成千万朵白色的一浪一花。

“我再也找不到吴居蓝”的念头像一条死亡之绳般紧紧地勒住我的咽喉,勒得我几乎无法喘息,胸口又胀又痛,似乎马上就要死去。

突然,碧海蓝天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居蓝一身白衣黑裤,踩着礁石,慢慢地向我走来。

我好像在做梦一般,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停在我面前。

我一揉一了一揉一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猛地一下扑了过去,完全忘记了脚下不是平整的路,而是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礁石。

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狠狠摔下去时,一双手稳稳地抓住了我,把我拎到了礁石上。

我像就势攀缘的藤蔓一样,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腕,嘶哑着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言不发,目光从我的手慢慢地看向我的胳膊。昨天晚上,匆忙间,我忘记了换衣服,穿着短袖睡衣就跑了出来。在礁石上跌了无数跤后,现在两只胳膊上都是五颜六色的伤口。

我立即缩回了手,“不小心摔了一跤,礁石太滑了。”

吴居蓝问:“为什么在这里?”

我脸涨得通红,“我……来找你。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昨天晚上我说的话,我知道你听到了。”

吴居蓝淡淡说:“你想多了,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打算不告而别。我只是有点事,想一个人待一夜。”

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还在我面前,我还有机会弥补犯下的错,这已经是老天给我的最大恩赐。

我和吴居蓝回到家时,周不闻和江易盛立即冲过来,不停地埋怨我不打招呼就跑了出去。

我一声不吭地听着,吴居蓝更是惜言如金。

周不闻对吴居蓝说:“吴表哥,不管你和小螺有什么矛盾,大家是成年人了,有事好好沟通,怎么可以像小孩子一样离家出走呢?你知道昨天晚上小螺有多着急吗?”

我说:“不关吴居蓝的事,是我……”

江易盛举手,做了个停的手势,表示一切到此为止,“好了!都别说了!平安回来就行,你们昨晚都没睡觉,白天补一觉吧!”他拿好外套和车钥匙,打算离开。

我拦住他,小声地说:“帮我给吴居蓝办一部手机,质量和信号都要好,充一千块钱的话费,钱我回头给你。”

江易盛明白我是被吓着了,不想再发生昨夜这种联系不到吴居蓝的事,他压着声音问:“他会要吗?男人越穷,自尊心越强。”

我说:“他可从来没有做穷人的自觉,在他眼里,一双旧拖鞋和一部新手机不会有差别,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易盛诧异地挑挑眉,“好!”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吴居蓝和周不闻挥挥手,“我去上班了,晚上再过来。”

吴居蓝径直走进了书房,我像个提线木偶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回过身,淡淡地问:“你还想说什么?”

“对不起”已经说过了,他也说了“没有生气,也没有打算不告而别”,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我讪讪地说:“没有,你好好休息。”

我退出书房,帮吴居蓝关好门。一回头,看到周不闻站在过道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勉强地笑了笑,说:“昨晚辛苦你了,白天睡一下吧!”

我回到卧室,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正在吹头发,听到了敲门声。

我拉开门,是周不闻。

他举了举手里拿的消毒水和药棉,“我看你胳膊上有伤。”

他拿的消毒水和药棉是我上次受伤后没有用完的东西,连我都不知道吴居蓝收放在哪里,我问:“从哪里找到的这个?”

周不闻说:“问吴表哥要的。”

我冒出一个很诡异的念头,如果没有周不闻多事,也许吴居蓝会自己把药水送上来。转瞬却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他能不生我气就够宽宏大量的了。

周不闻看我站着发呆,拍了下沙发,“过来!”

我坐到他身旁,说:“只是一些擦伤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还是消一下毒好。”他拿了浸泡好的药棉,想帮我擦。

我忙说:“我自己来。”

我低着头给胳膊上的伤口消毒,周不闻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问:“看着我干什么?”

“小螺,我给你写的那封信,你扔了吗?”

我弯下一身,一边用一药棉轻一按着脚腕上的伤,一边不在意地说:“没有。”

周不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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