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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易老,恨难酬 6

许平君毫无所觉,只脚步匆匆。行到内宅时,三月迎了出来,刚要下跪,就被许平君挽了起来,“别搞这些没意思的动作,赶紧带我去看云歌。”

三月是个除了孟珏外,谁都不怕的主。听到许平君如此说,正合心意,顺势起来,,领着她进了暖阁。

榻上的云歌沉沉而睡,脸色煞白,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放在腹部,似乎要保护什么。

榻上的被褥都是新换,可榻下的地毯上仍有点点血痕。

孟珏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云歌,背影看上去疲惫、萧索。

许平君心惊,“发生了什么?”

三月小声说:“公子已经这样纹丝不动地坐了一整夜了。所有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云姑娘就是醒不来,再这么下去,人只怕……八师弟说,是因为云姑娘自己不肯醒。我猜公子派人请娘娘来,定是想着娘娘是云姑娘的姐姐,也许能叫醒她。”

这段日子,许平君从没有安稳睡过一觉,乍闻云歌的噩耗,眼前有些发黑,身子晃了两晃,三月忙扶住了她,“娘娘?”

许平君定了定神,推开三月的手,轻轻走到榻旁,俯身探看云歌,“云歌,云歌,是我!我来看你了,你醒来看看我……”

云歌安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许平君只觉恐惧,忙伸手去探云歌的鼻息,时长时短,十分微弱。即使不懂医术,也知道云歌的状况很不妥。

“孟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歌她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全变了?为什么会这样?”

从一个多月前,许平君就有满肚子的疑问,本以为会随着时间水落石出,可疑问竟越来越多。

先是孟珏请她立即带虎儿离开长安城,到一个叫“青园”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当时,孟珏神色严肃,只说和云歌性命有关,请她务必一切听他的安排,刘询那边,他会去通知。

孟珏绝不会拿云歌的性命来和她开玩笑,她当即二话不说,带虎儿悄悄离开长安。

等她再回长安时,刘弗陵竟然已驾崩,而皇帝竟然是病已!

病已搬到了未央宫的宣室殿,而她被安排住到了金华殿,两殿之间的距离远得可以再盖一座府邸。

病已进进出出,都有宦官、宫女、侍卫前簇后拥,而她见了他,竟然需要下跪!他走过时,她必须低着头,不能平视他,因为那是“大不敬”。

她去见他,需要宦官传话,小宦官传大宦官,大宦官传贴身宦官,然后等到腿都站麻了时,才能见到他。下跪叩拜,好不容易都挨了过去,一抬头,正要说话,却看见他身后还立着宦官,她满嘴的话,立即变得索然无味。

听说匈奴在关中闹事,西域动荡不安,他整日里和一堆官员忙忙碌碌,商量着出兵的事情;又因为他刚登基,各国都派使节来恭贺,表面上是恭贺,暗中却不无试探的意思,全需要小心应对,他忙得根本无暇理会其它事情。同在未央宫,他们却根本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她以前想不明白,既然同在一个宫殿里面,怎么会有秀女抱怨,直到白头都不能见皇上一面,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站在大得好似没有边际的未央宫里,常常困惑,她究竟是谁?婕妤娘娘?

别人告诉她,婕妤是皇上的妃子品级中最高的。可她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对她有什么用?

她一直知道的是,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可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了。

那个她在厨房叫一声,就能从屋外进来,帮她打下手做饭的男人,哪里去了?

那个和她头挨着头、肩并着肩,一同搬缸酿酒的男人,哪里去了?

那个白日里与她说说笑笑,晚上挤在一个炕上依偎取暖的男人,哪里去了?

那个她不高兴时,可以板着脸生气,睡觉时,把背朝向她的男人,哪里去了?

……

然后她听闻大公子被幽禁在建章宫,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抬进去,日日沉睡在醉乡。

她隐隐约约地听说,皇帝的位置本来是刘贺的,可因为刘贺太昏庸,所以霍光在征得了上官太皇太后的同意后,立了病已。

她想着那个笑容恬静的红衣女子,急急打听红衣的下落,得到的消息却是:红衣已死。

她怎么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夏天才刚听过红衣吹笛,秋天进宫时,她还拉着红衣,给她看自己绣给云歌的香囊。

为什么会这样?

云歌现在又是这样,命悬一线。

她不明白,究竟怎么了?才一个多月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珏一直沉默着,许平君柔声说道:“孟大哥,你不告诉我云歌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帮你想法子?你是懂医术的人,应该知道,要对症下药,才能治病。”

孟珏的目光缓缓从云歌身上移开,看向许平君,眼中满是迷茫不解,“一个连形状都还没有的孩子,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吗?日后仍会有孩子的……”

“什么?”许平君听不懂。

“她究竟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刘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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