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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曾因国难披金甲(5)

忽而有歌声传来,阿珩闻声而去。

一更天,吹呀吹呀吹熄了油灯光

妹妹子上床等呀等呀等情郎

二更天,拉呀拉呀拉上了望月窗

妹妹子空把眼儿眼儿眼儿望

三更天,撕呀撕呀撕破了碧纱帐

妹妹子脱得一精一呀一精一呀一精一光光

四更天,听呀听呀听见了门声响

妹妹子下楼迎呀迎呀迎情郎

五更天,飘呀飘呀飘来了一阵风

妹妹子等了一呀一呀一场空

哥啊哥,盼你盼,打了大胜仗

哥啊哥,盼你盼,平安转回乡

……

桃花树下,唱歌的女子竟然是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女子看到阿珩,微笑道:“你是外乡人吧,,来看我们的跳花节吗?过几年再来,男人们都去打仗了,过几年他们就回来了。”

阿珩轻轻问:“你等了情郎多久了?”

“十六年了。”

阿珩默然,那些荒野的无名尸体,早已经被风雨虫蚁销蚀得白骨森森,却仍旧是女儿心窝窝里的爱郎。日日年年、年年日日,女儿等得两鬓斑白,而那荒野的白骨却任由风吹雨打,马蹄踩踏。

夫人看到阿珩怜悯的眼光,很大声地说:“阿哥会回来的!阿哥会回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喃喃低语,“战争会结束,一定会结束!神农和轩辕的战争一定快结束了,阿哥会回来……”

阿珩心惊胆寒,这个世外桃源的凄凉冷清竟然是他们造成!对两族的百姓而言,谁胜谁负也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让战争尽快结束,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她对妇人郑重许诺:“是的,战争一定会结束。”

阿珩穿过桃花林,走向后山,白色的祭台依旧安静地伫立在桃林中。

绿草茵茵,落英缤纷,阿珩沿着台阶走上了祭台,地上厚厚一层落花。一个兽骨风铃掉在地上,阿珩弯身捡起,把风铃重新系到了檐下。

她轻轻摇了一下风铃,叮当叮当的悦耳声音响起。

玉山之上,寂寞的六十年,在叮叮当当中过了;明明已经动心,却死不肯承认,把他留在蚩尤寨,在叮叮当当中离去;住在了不远处的德瓦寨,明明担忧着他,却不肯面对自己的心……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声音依旧,时光却已是匆匆数百年。她依旧有年轻的容颜,可心已经苍老疲惫。

阿珩默默站了很久,准备离开,回身间,一切都突然停止。

漫天落花,纷纷扬扬,蚩尤一身泣血红衣,站在祭台下的桃林中,静静地等着她,犹如一座亘古不变的山峰,过去如此,现今如此,以后亦如此。

蚩尤粲然一笑,向她伸出了手,阿珩不禁也笑了,奔下台阶,如蝴蝶一般,轻盈地穿过缤纷花雨,朝蚩尤奔去。

两手重重交握在一起,相视而笑。

繁星满天,落花成锦,都不抵他们这一笑,醉了春风,醉了山水。

蚩尤牵着阿珩的手,徐徐走过桃花林,走向他们的竹楼。

小楼外的毛竹篱笆整整齐齐,红色的蔷薇、白色的山茶、蓝色的牵牛、黄色的杜鹃……五颜六色开满了篱笆墙。屋侧的菜地搭着竹架子,葫芦和丝瓜苗正攀援而生。青石井台上,木桶横倒,水从木桶倾出,打湿了井台下的地面,几只山鸟,站在湿地里,吸啄着水坑里的水,见到来人也不怕,反倒昂着头,咕咕地叫。

掀开碧螺帘,走入屋内,到处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窗屉的天青纱犹如雨后的晴天,绯红的桃花映于窗纱上,像是一幅工笔绢画。

阿珩看着蚩尤,喉咙发涩,这个家,他照顾得很好。

蚩尤笑了笑,抱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凤尾竹声潇潇,桃花雨点纷纷,他们相拥而坐,和几百年前一样,共饮一竹筒酒嘎。

没有一句话,就好似连说话都会浪费了时间,一直凝视着彼此,都舍不得把视线移开,就好似一眨眼一切就会消失。

阿珩去解蚩尤的衣衫,蚩尤笑看着阿珩,一动不动,只偶尔抬抬胳膊配合一下,待自己衣衫全部褪下时,方把阿珩推倒,侧身半倚,拿着一竹筒酒,用竹筒把阿珩的衣衫一点点挑开,竹筒越来越倾斜,酒水洒落在阿珩身上,蚩尤俯下身子,顺着酒痕而吻。

婉转的呻吟,激烈的纠缠,缠绵的欢爱。在这小小竹楼上,没有轩辕,没有神农,只有两个彼此喜欢的男女,享受着世间最古老、最简单却也是最浓烈、最永恒的快乐。

半夜里,两人同时醒了。

月色皎洁,透窗而入,阿珩贪婪地凝视着蚩尤,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就好似要把他的一切都刻入心里。

蚩尤微笑地看着她,阿珩眼中有了泪光,蚩尤猿臂轻探,把她卷入了怀里。

阿珩的指头在他胸膛上无意识地一字字画着,“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蚩尤刚开始没意识到阿珩是在他胸膛上写字,察觉后,凝神体会着,发现她一遍遍都写着同一句话。

蚩尤抓起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双掌与阿珩的十指交缠在一起。

阿珩媚眼如丝,睨着蚩尤。蚩尤粲然一笑,两人的身体又纠缠在了一起,就好似要把对方融化在自己身体里,把自己融化到对方的身体里,激烈到近乎疯狂的索取和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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