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5
除非屋顶有人走动,震落了灰尘!
他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两人眼里都已闪出了惊惧。郑司楚将碗往桌上一放,看了看宣鸣雷,宣鸣雷却是点点头,转身向门外冲去。
刺客已在眼前!
郑司楚心急火燎,一个箭步便已冲上了二楼。现在楼上只有父母在,那些刺客如果要下手,实是最好的时机。一时间郑司楚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也紧紧握住了如意钩。
但愿还来得及!
来了多少人?他们准备如何下手?如果这些人知道了已被发现,是会知难而退还是孤注一掷?这些事在郑司楚心头瞬间打了个转。如果是大统制派来的人,肯定不会轻易退却,那次在路上所遇之险,郑司楚记忆犹新。
郑夫人已听得郑司楚冲上楼的声音,不知出了什么事,站了起来正待出来看看。她刚要推门,门却已被郑司楚先行拉开了。郑夫人见郑司楚脸涨得通红,正待问他,几乎就在同时,楼窗忽然发出了砰一声响,一个人影带着一股厉风直扑进来,直取坐在床 沿上的郑昭。
这个人破窗而入之时,也正是郑司楚冲进来的时候。郑昭全无防备,就算有防备他也躲不过,已是吓得脸色煞白,郑司楚手一抖,一个箭步冲到床 边,挡住了郑昭,手中如意钩已伸长了三节,对着那人刺去。这已是两败俱伤的招数,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柄极细的长剑,本以为这一下十拿九稳,郑昭的性命已如囊中之物,却不料边上竟会杀出个人来,若再直冲过去,他的剑没有如意钩长,没刺中郑昭自己便要先被如意钩刺个对穿。那人虽有必死的信念,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心慌了,长剑在如意钩上一磕,人借势倒翻出窗,脚在窗框上一点,又翻身上了屋顶。
此人正是北斗七星君中的天玑。天玑剑术极强,自觉定能一击见功,谁知这突然一击竟被郑司楚击退,他大是懊恼。只是攻击已然发起,现在自己居高临下,仍是占了上风。隔着瓦片,听得下面郑司楚正让父母下楼,他心知一旦郑昭下了楼就更加难办,心一横,一弯腰,伸掌下击。这些瓦片烧得很是厚实,但天玑的掌力却也沉雄非常,这一掌顿时击碎了六七片瓦,屋顶被打出了一个洞来。他一敲出这个洞,人却退到屋檐边,翻身又待从破窗子里进去。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本是绝妙的计策,天玑翻身而下,刚踩到窗框上,见郑司楚发觉屋顶被人击破,只道刺客要从破口冲入,正在全力防备,根本想不到自己却是从老路进来。天玑将长剑握得紧了紧,脚下一发力,正要再次冲进去,忽觉背后一阵厉风袭来,一个人在楼下喝道:“受死!”
那正是宣鸣雷。宣鸣雷和郑司楚同时发觉屋顶有人,郑司楚冲回楼上,宣鸣雷却是想去通知外面的飞铁。他刚到院中,还没出大门,便听得楼上已然发作,抬头看去,一个人破窗而入,入而复出,然后击破屋顶再次冲入。他在楼下看得分明,见此人声东击西,生怕郑司楚中了计,也顾不得再去查看飞铁的动静了,待那人又要冲进屋里,他拔出短刀,用力掷出。宣鸣雷是水军军官,马上击刺之术不算太高明,但这柄刀却有独得之秘。他将短刀脱手掷出,只是这样等如暗算,他还是先行喝了一声。
天玑听得喝声,只觉这股厉风已到背心。他一心要对付屋中的郑司楚,却不曾想到自己亦已成了别人暗算的对象,心头一沉,身子也极快地一转。只是他转得虽快,仍是慢了一步,嚓的一声,虽然让过了背心要害,但右肩头却已被短刀刺中。宣鸣雷的短刀是申士图给他的天碎牙,极是锋利,这一刀入肉极深,天玑本就只有单脚踩在窗框上,正待冲入屋中,这阵剧痛袭来,他再也站立不定,一个踉跄,人已直直摔下。宣鸣雷见此人摔下,自不容情,抢上一步,便要将他摁住。天玑虽然肩头中了一刀,倒也坚忍,竟吭都不吭一声,虽然半边身子都已被血染红了,右手用不出劲来,但右手一晃,长剑已一交一 到左手,反手握着,竟从肋下刺出,直向宣鸣雷刺来。
天玑剑术极佳,这一剑亦神出鬼没,极是陰毒。若是他身上无伤,宣鸣雷亦难逃穿心之厄。但天玑受伤既重,出手的速度和力量已大不如前,宣鸣雷也没料到这人到了这时还要反抗,身子一侧,剑尖已从他前心掠过,将他的衣服都挑破了一个口子。他心头怒起,飞起一掌,手掌像刀子一般砍在天玑左肩上。他的手掌竟然不输快刀,这一掌斩下,天玑的肩骨便是嚓一声,被他从中斩断了,这阵剧痛比右肩的刀伤更痛,天玑亦不由皱起了眉。他左右两肩俱伤,双臂都已无力,已握不住长剑,饶是剑术绝妙,用也用不出来了。正在这时,他只觉腿弯里又是一阵剧痛,忍不住低低惨呼一声,却是宣鸣雷从他右肩上拔下短刀,见他左右手都能使剑,生怕这人本领超卓,连两脚也有特异本领,索性一刀斩向他腿弯。宣鸣雷不是个能留情的人,一刀出手,将天玑腿上筋络都已斩断,天玑就算还能活,下半辈子也已站不起来了。
宣鸣雷刚将天玑的脚筋斩断,抬头看向楼上,却不见动静,心道:郑兄还在防备别的刺客吗?他却不知此时的郑昭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宣鸣雷飞出一刀,将天玑击落时,郑司楚才发觉屋顶那人打破瓦片只是在诱敌,真正攻的还是那破窗子。此时以如意钩反击只怕已晚,但郑司楚手一抬,如意钩已抬了起来,对准天玑。
就算自己的性命不在,也要保护父母的安全。
他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但他刚将如意钩抬起,天玑却已中了宣鸣雷一刀,直直摔下去了。听得宣鸣雷的呼喝声,郑司楚心头不觉一热,忖道:原来宣兄的刀法竟如此高明。
宣鸣雷的刀术一至于此,郑司楚的信心亦多了几分。哪知他刚舒了口气,身后的板墙上忽然笃笃两声,飞出了两道黑线。
这两道黑线正是北斗七星君中的天权所放。天玑天权开陽三人计划好的攻击计划是天玑首攻,若郑昭有护卫,由天玑挡住,天权则看准时机,从隔壁进攻,取下郑昭首级,再由开陽断后。本来这计划天衣无缝,只是真个实行的时候,却没有想得那么顺利。天玑未能一举将郑司楚缠住,反而自己被击落屋下了,郑司楚守在郑昭身边不闪开,天权见再不动手,时机便要错失,便不再犹豫。他所用这两条黑线虽然极细,却坚韧非常,暗中极难察觉。用力一勒,不啻快刀,足以将人的头颅一下割落。
那两根黑线是从郑司楚身体两侧射出的,在空中一搅,已缠作一根。天权已用全力,只消用力一勒,黑线收回,在板壁上便能割出一条长长裂口,郑司楚的脑袋也定然不保。只是他也知道这一招奈何不了郑司楚,要的只是缠住他,好让开陽下手。郑司楚已将如意钩举起,正待挡在身前,瓦片又是哗一声响,这回却是从那破口里真的跃下一人,正是开陽。
开陽用的是两柄短剑。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开陽的两柄短剑都不过一尺来长,锋利之极,郑司楚只消以如意钩挡住天权的黑线,他的两剑便可插入郑司楚的心口了。这个机会实是天玑用性命换来,天权开陽两人也根本无意去救援天玑,想的只是杀掉郑司楚。他们南北两部星君自幼就被灌输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之念,任务永远在第一位,同伴的性命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件可随意丢弃的东西罢了。
郑司楚脑筋极快,心知自己挡住了隔壁那人的黑线,落下来的这人两柄短剑就挡不住了。自己一死,还在楼上的父母便如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他心下一横,如意钩正举起来,本来是竖着的,但手腕一转,如意钩已横了过来,尖端朝着自己,从肋旁直插过去。如意钩很细,但坚韧异常,本来有尖有钩,威力更大,但郑司楚不会用钩,有个钩子反倒碍手碍脚,所以他将那钩子去掉了,只剩个尖。也亏得已将钩子去除,如意钩的尖端一戳到板壁,便已透壁而入,全无滞涩。
这已是鱼死网破的手段了,赌的是自己出手和身后那人的出手谁更快。如果这一钩未能刺中隔壁之人的要害,那人将黑线奋力一抽,自己的脑袋立时就保不住。但这个时候郑司楚已没有别的办法好想,唯有一赌自己的运气了。
笃一声,如意钩直透板壁,那根正在收紧的黑线一下停住了收缩,身后那人定然已被刺中要害。郑司楚还没来得及庆幸,开陽已抢到了他身前,两柄短剑一前一后,直刺他的心口。天权的打算也正是如此,并不在于自己一举成功,自己只消缠住郑司楚便已大功告成,只消开陽得手,就算这回来的三人最终一个都逃不出去,取下郑昭的性命,亦是胜利。
郑司楚见开陽的两柄短剑锋刃上闪着蓝幽幽的寒光,眼看就要刺到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寒冷。如意钩插在身后的板壁上只露出小半截,来不及抽出来反击了,偏生自己自恃有这柄利器,腰刀也没带,现在全无还手之力。他闭上了眼,只等着此人的双剑刺到,但右手仍是在拔着如意钩。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他的心底,似乎有个人这样吼着。只是他也明白,就算不放弃,也仅仅是徒劳而已。
死亡即将到来的这一刻特别长,似乎长得永无尽头。但郑司楚马上就醒觉这并不是错觉,那人的双剑竟然还不曾刺到,而如意钩却已拔出了一多半。也许,还有机会!他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一时间信心亦是大增,猛地睁开了眼。
眼睛一睁一闭,本来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但即使这一瞬间,郑司楚也知道凭那敌人跃下的身手,足以将自己杀死两三回了。可是他一睁开眼,却见开陽仍是手持双剑,眼里不知是什么神情,似乎既是惊疑,又是害怕。明明自己的性命已握在他手上了,这人还怕什么?郑司楚想不明白,而此时郑夫人已拔出腰刀冲了过来。
郑夫人只有一臂能用。她见儿子命在顷刻,心已如刀绞一般,明知自己赶不及,仍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郑夫人虽是女流,亦是武将,槍马娴熟,但步下却不够快,远不及开陽这等鬼魅一般的身法。可是她冲到了开陽身后,开陽手中的短剑仍是刺不出去,好似身前有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而他整个人也似被冻住了。
这人想干什么?到这时候还想以郑司楚为人质吗?郑夫人不明白,也来不及去想,手中腰刀猛地向开陽背心刺去。此时郑司楚已将如意钩拔出,来不及将掉转,将柄直顶过去。如意钩不像长槍有个槍纂,柄处并无尖锋,只是将开陽顶得后退了一步,而此时郑夫人的腰刀正刺过来,等如力道增加了一倍,虽然郑夫人臂伤未愈,力量不够大,腰刀还是有一半刺入开陽背心。开陽痛得惨叫一声,反手向后极快一送,两柄短剑已齐齐刺入郑夫人小腹。也就在此时,郑司楚手中的如意钩已掉转过来,手上一发力,如意钩亦刺进开陽前心。他见母亲受伤,心痛无比,出手亦毫不留情,如意钩尖甚至刺透了开陽的身体,尖端从身后透出。这一刺正中开陽的心脏,开陽当即毙命。
郑司楚刺死开陽,见母亲亦已倒在楼板上。他顾不得一切,抢上一步抱住郑夫人叫道:“妈!妈!”此时却听砰的一声,一直站在那边的郑昭也站立不住,单腿跪倒在地。郑司楚只道父亲见母亲受了重伤,心痛得昏倒,他正抱着郑夫人,又担心父亲的安危,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只是叫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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