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造共和 2
申芷馨喃喃道:“希望段阿姨早日康复。”
她从楼下拾级而下,还没走下,宣鸣雷已迎上来道:“申小姐,郑夫人情形如何?”
申芷馨道:“她还好。”她见宣鸣雷亦是一夜 不睡,仍是精神奕奕,诧道:“宣将军,你们当兵的不用睡觉吗?”
宣鸣雷道:“当然也要睡。只是一入行伍,谁知道什么时候要出动,所以平时见缝插针都在休息,我一边走路都能睡着。”
申芷馨睁大了眼诧道:“真的?”
宣鸣雷见她当真信了,苦笑道:“当然是假的,只是说说而已。只是平时打个盹,精神也就回来了。申小姐,你快回去歇息吧,我送你吧。”
申芷馨脸微微一红,低声道:“不用了,我和阿爹一块儿回去。”心中却想道:司楚哥哥和宣将军两人倒有点像,却也不像。司楚哥哥太一本正经了。她与郑司楚自幼玩在一起,但十几年未见,反而显得陌生,她在郑司楚跟前也有点局促,总是无话可说;倒是宣鸣雷,虽是初见,却不必有什么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与宣鸣雷两人坐在桌前,本来已是睡意沉沉,但宣鸣雷与她说些趣事,听得她赞叹不已,睡意不知不觉已退去了不少。
说了一阵,楼梯响动,却是申士图和郑昭下来了。申士图一边说着,一边低喝道:“厚土,你即刻将郑公一家送往特别司去,再安排人手日夜巡逻。”
飞铁和厚土是申士图侍从队的两个首领,现在飞铁已遭不测,便由厚土全面负责。厚土答应一声,叫了几个人过来将郑夫人抬下。申芷馨见郑夫人抬下来,但也在一边张罗,等郑夫人抬上大车,郑昭和郑司楚两人同上了车,宣鸣雷则去亲自赶车,申士图父女才向他们告别。
回太守府的路上,天已大亮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许多。申士图自与郑昭告别后,一直没说话,此时才低低道:“芷馨,你方才一直在与宣将军聊天?”
申芷馨此时困意已浓,上下眼皮直打架,听得父亲问起,便道:“是啊。”
申士图犹豫了一下,说:“你觉得,宣将军和司楚两个人,比起来如何?”
申芷馨含含糊糊地说:“宣将军很好,司楚哥哥也很好。”
申士图呆了半晌,才低低道:“假如,要你选一个,你选谁?”
他下楼来见女儿与宣鸣雷谈得热络,心中便有点不安。刚与郑昭说好要结儿女亲家,这个女儿只怕就不能让自己如愿。他本以为女儿定然很喜欢郑司楚,这桩亲事十拿九稳,所以郑昭说要问问儿子看,他连问都不问了,现在却觉得这事只怕没这么容易。问出这话来,他也怕女儿脸嫩,挂不住,但问出口半晌仍不见女儿回答,扭头一看,却见申芷馨歪着头,已是睡着了,自己这话定然没有听到。他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说。
世上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他想起了许久以前听到过的这句话。对申士图来说,这话并不十分确切,因为他的事向来都很如意。可是现在他才发觉,至少在儿女亲事上,能如自己意的只怕可能性不高。
不管怎么说,让芷馨自己做主吧。也许,她只是嘴上说说,心目中对这两人仍是分出甲乙来的,真正喜欢的还是郑司楚吧。毕竟,女孩儿的心思,旁人总是不懂。想到此处,他也不再多想了,闭上眼养神,一边想着三天后砺锋节这场将决定五羊城命运的大会。
到了特别司,申士图再不敢大意,安排郑家住在一幢闲置的石屋中。特别司的房屋设置没有先前那宅院舒适,但特别司在五羊城最南,一半是沿海,比先前安排的地方还要偏僻,若有闲杂人等出没更易被发觉,而申士图安排的人手更是日夜不断巡逻,当真再无反覆的可能。而且齐大夫也索性暂居到特别司里,日夜照料郑夫人。第二天,齐大夫说郑夫人的烧已退了,但神智能否回复只能听天由命。郑司楚见父亲昏迷了大半年,好容易才醒,这回却轮到母亲昏迷,心中极是痛苦。这个时候宣鸣雷倒来找他散心,和他玩了几回那战棋。这个时候华士文也不小气,任由他们折腾,但郑司楚水战之能本就远不及宣鸣雷,又担忧母亲伤势,与宣鸣雷对战,一局未赢,每回都被打得全军覆没,以至于宣鸣雷颇有高处不胜寒、对手难觅之慨。
又过了两天,这一天已是五月十五。一大早,申士图派来接郑昭的人就到了特别司里。这天郑司楚正和姨妈段紫蓼一块儿照料母亲,郑昭出发前还来看了看,向自己这个小姨一子打了声招呼,却将郑司楚叫了出去,在门边小声道:“司楚,今日将是决定性一刻。若是午后,没有我的手书回来,你就带着你妈即刻逃出城去。”
郑司楚亦知道今天砺锋节会议上申士图将要提出举旗反对大统制之事了。虽然先前估计,五羊城中大多数人都会表示支持,可现实到底与估计的有很大出入,安知会有什么变化。听父亲这般说,郑司楚知道一旦反抗的力量过大,父亲和申士图两人只怕会当场被砍为肉泥。他道:“父亲,要不要我跟着你去?”
郑昭道:“你去也无济于事。一旦群情汹汹,都反对我们的话,我们的命运便也决定了。这回,再没有一条退路,所以你还是带着你妈远走高飞吧。你姨妈已经知道,到时她会安排你们一块儿登船出海,去异乡谋生。”
姨父陈虚心身为特别司司长,也将出席这次大会,而且肯定会站在申士图和郑昭一边。一旦群起反对,陈虚心自然同样回不来了。他犹豫了一下,道:“小芷呢?”
郑昭眼里一亮,低低道:“你很喜欢芷馨,是吧?”
这话段紫蓼也问过郑司楚,但那回郑司楚却没有回答。听得父亲也这样问,郑司楚再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郑昭心下一宽,拍拍他的肩道:“我和你申伯父也有意撮合你们。如果此事成功,也该安排你们的亲事了。如果我们回不来……”他顿了顿,苦笑道,“她马上就会来。到时你带上她,一块儿去海外成家立业吧,再不要回来。”
郑司楚听父亲说得仿佛遗言,心下无端一疼,低低道:“父亲,不会吧,我们一定会成功!”
在南武的陰影笼罩下,谁都不敢说一定会成功。郑昭想着,心里亦有些刺痛。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
郑司楚不知父亲又要一交一 待什么,等了半晌不见他说,好一阵郑昭才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母亲若能康复,你们到了海外,她一定会跟你说的。”
郑司楚心道什么事这么难说,只怕是一交一 待自己和申芷馨将来的事吧。现在父亲要踏上决定命运的路,旁的事已不在他心上了,念及此郑司楚低低道:“父亲,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郑昭点了点头道:“正是。天下事,做了未必能成功,但不做就一定不会成功。”
话已至此,也不必再说什么了。他转身便上了车,见郑司楚仍站在车前,便在车里向他挥挥手道:“司楚,回去吧,反正午后一切便见分晓。”
此事的把握实有八成以上。可就算有八成把握,仍有两成不确定,到时情势同样有可能会急转直下。
南武,终于要和你正面对抗了。郑昭在车中想着,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很多年以前,大统制、丁亨利与自己一同谈论着将来的前景,都以天下为己任,意气风发,只觉为天下苍生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者,舍我其谁。几十年已过,新的时代已经来临,却远没有当初构想的那样完美。
丁亨利已经退出了,接下来,就看你我谁能走到最后!
郑司楚看着郑昭的车子驶远了,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空虚。
万一,举旗失败,自己的下半生将会怎么样?从少年时代起,他最崇拜的就是共和国的名将们。丁元帅,莫元帅,一邓一 元帅,以及魏毕方于一胡一 这五上将,都曾是他的偶像。后来自己也进入了军中,虽然曾与毕炜起过冲突,但对毕炜的将才他也同样敬佩。只是时代真是一条洪流,立下不朽功绩的共和名将们,现在竟然叛的叛,败的败,三元帅五上将中,除了早死的次帅莫登符和三帅一邓一 沧澜,再加一个早已残疾退伍的第一上将军魏仁图,其余诸人竟然都被洪流卷走。丁亨利已是叛逆,毕炜战死,方若水和一胡一 继棠自远征败退后,再无消息,接下来有谁将会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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