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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天诛 第十一章 风行水(3)

他们四人很整齐地答了一声,太子又向他们一人赐了一套明光铠,他们才重站起来。刚站直了,文侯从怀里摸出一个很一精一致的腰牌盒,又道:“蒲将军,你出生入死,重归帝都,殿下闻得蒲将军之名,大为欣喜,故为你请命,越级提你为下将军之职。”

蒲安礼原先只是个百夫长,一下子连跳那么多急,我本以为我升得算快的,没想到他比我还快。从外地调来的援军不知道蒲安礼原先是什么,而钱文义他们却不禁发出了一阵轻呼。我看到钱文义,他脸都几乎气白了。钱文义和蒲安礼是同一批逃回来的,原先平级,可现在他原封不动,蒲安礼却一步登天,自然让他很不好受。

蒲安礼接过那腰牌,脸上一呆,忽然跪下道:“殿下,文侯大人,蒲安礼建功甚微,受恩匪浅,必当粉身报国。”

他的话也有些颤动,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升得那么快。突然,我看到文侯的脸上略微有些古怪的笑意,我脑中象有闪电闪过,猛地醒悟过来。

蒲安礼的父亲开显伯蒲峙身居工部尚书之职,是当朝重臣,蒲安礼能升那么快,恐怕是拜他父亲所赐。当朝重臣,随了太师和文侯,便要属刑、兵、户、工四部尚书了。现在帝君的一宠一 妃希望自己亲生的二太子能成为储君,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朝中四部尚书里,路恭行的父亲兵部尚书路翔因为与二太子的母亲一江一 妃为中表之亲,自然铁定是二太子一一党一 ,刑、户两部尚书则属太子一一党一 。此等状况下,蒲峙的立场就相当微妙,若他能加入二太子一一党一 ,那么四大臣恰恰分成两派,权力最重的兵部尚书和帝君身边最为亲密的一江一 妃组成的势力就能远超过文侯的太子一一党一 了。可蒲峙一旦归到太子阵营,那么太一子一党一 又能占些上风。首次增援时,因为路翔全力推举二太子,文侯没有力争,只怕也知道不管他如何争,也争不过路翔的。此番二路援兵马上便要出发,身为兵部尚书的路翔大概也知道这批军马都是文侯的人,连这出师大会都不来。

这等看来,文侯在大会上当众加封蒲安礼,那也是招旁敲侧击,实是为了蒲峙吧。

我一向也只知在战场上拼杀,自南征军全军覆没以后,我想得多了起来。也只有到这时,我才懂得了这种不见刀光剑影的勾心斗角实在也不比真正的战斗逊色。

文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他心中,只怕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策划。不过,以他这样算度,也不曾算到前些天倭庄的叛乱,以至于会措手不及吧。

一想起倭庄,我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一邓一 沧澜和毕炜斩尽倭庄岛夷前,一个倭人骑马出来说“我们上当了”那回事。那个倭人这句话又有什么含意?

我看着脸上浮起神秘莫测笑容的文侯,心头不知不觉地有一阵寒意。屠灭倭庄后,张龙友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文侯对倭庄施展的斩草除根,都让我有点猜疑。以前只是约略想了想,但现在看到文侯这样的笑容,我又猜到了几分。

但愿文侯不要来猜忌我吧,我默默地想着。这时蒲安礼还在说什么什么,语气慷慨激昂,说完了后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只怕那些豪言壮语也打动了听者的心。但我连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对文侯的敬意和惧意现在同时又增了几分。

等他们欢呼完了,文侯又大声道:“楚休红,钱文义,杨易,邢铁风听令。”

我心头一凛,看了看边上。我站得离钱文义他们不远,杨易原先是前锋四营的百夫长,这回文侯叫的四个人都曾是前锋营百夫长。

难道,文侯是要让我和他们并列么?就算让我重新做百夫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如果要听从蒲安礼号令,那我实在不好受。

我们走上台去,文侯道:“四位将军,你们原先都是前锋营中的勇将,如今前锋营全军尽墨,但你们还在。”他扫了我们一眼,忽然大声道:“听令!”

我们一下跪了下来,文侯道:“南征军残部,如今还有一千三百余。这一千三百多位勇士,都是在妖兽刀槍下血战过来的,当不堕百战百胜的前锋营威名。楚将军,我命你将这一千三百人重新组建成前锋营,你为前锋营统制,钱、杨、邢三位将军为新前锋营三统领,定要让这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强兵重现于世。”

他说完了,太子在一边道:“楚……楚将军,钱将军,杨将军,邢将军,这里是四套黑月铠,望四位将军披此战甲,率前锋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

所向无敌?我不禁一阵苦笑。虽然名称也叫前锋营,但这支由残兵败将组成的前锋营哪里及得上当初的前锋营?那时的前锋营都是从各军中一精一挑细选,又经过长时训练的,现在二十百夫长连我也只剩下了四个,要和以前的前锋营一样,谈何容易,何况就算是以前的前锋营,也仍挡不住蛇人的兵锋。

我们跪在地上,谢过了恩。帝国铠分四等,明光铠华丽轻巧坚实,是头一等铠甲,黑月铠的防护力和明光铠相差无几,但甲板上因为有擦不掉的斑点,所以全身都涂成了黑色,比明光铠已低了一等了。太子赐给毕炜和蒲安礼他们这四军主将的都是明光铠,赐到我们头上却成了黑月铠了。这自不是工部连几套明光铠也拿不出来,只是为了分成级别吧。

我还是比蒲安礼低上一级啊。走下去的时候,我看着手捧甲胄,站在队中的蒲安礼,心头又是一阵乱。

还好,我不曾直接受他指使,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吧。

太子象是个大发善心一样,又赐了一些四军中的中级军官,到后来赐给他们的已是一把腰刀。这腰刀虽然也价值不菲,但已是不能和明光铠、黑月铠比的。不管怎么说,我成了能号令以前同僚的前锋营统制,那也说明文侯并不能对我失望吧。

中级军官的赏赐结束后,由四军主将来大发一通豪言壮语。这只怕也是文侯的主意吧,以前武侯出师时不曾有这等事过。等一切都弄好,船只上,辎重粮草也已装齐,终于,在月上中天时,这新点出来的三万人援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们这支新前锋营分到的是十艘载重百余人的小型船。幸好掌舵的都由工部水府安排妥当,我们上了船的,也只消分派一批人去操桨就是了。随着一声令下,战船冲破了夜幕,开始了征程。

此时正是三月初十的午夜,大概已经一交一 三月十一日的凌晨了,离天寿节还有十二天。在这个夜里,这支几乎是拼凑起来的援军分乘到两百六十八艘战船围着那艘巨舰,劈波斩浪,向南而行。那巨舰船头刚钉上去的“飞鹄号”三个大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也许,此番征战,会成为南征军第二吧。我已经逃过一劫了,第二次还能不能逃过呢?

想着这些不吉利的事,我在船头打开刚受赐的那件黑月铠穿起来。把厚厚的外套脱掉后,船头起了阵河风,吹起我的战袍。三月的风仍带着些寒意,虽然也软了许多,但这阵风中好象仍是有着无数的锋刃,吹到身上有点刺痛。

一江一 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作战场。

虽然眼前也看不到路上的风景,但我还是一下想起了当初天机法师的这两句话。这大好河山,不知还要经历几年战火涂炭,才能恢复如画的美景?

我把黑月铠穿好,将百辟刀挂到甲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脚下,只听得流水汨汨,轻浪丛生,绵延数里的船队向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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