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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创世纪 第二章 远交近攻

我和邵风观都大吃一惊,邵风观抢到床 边,叫道:阿中!阿中!

诸葛中冲进屋来,邵风观道:快,看看他!

诸葛中看了昏死过去的顾宣一眼,从边上拿过一个瓦罐,道:他的创口崩开了,快,给他换纱布!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剪刀,剪开顾宣身上的纱布。一剪开,我就闻到一股血腥气,中人欲呕。一见他的伤口,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顾宣腰腹之间几乎都成了黑色,简直不能说是伤口,而是整张皮都烧掉了。这么重的伤,也只有在大火中才会形成。此时我再无怀疑,顾宣说的,一定全都是真话。

诸葛中用一个小银勺从瓦罐中挖出一堆黑色的药膏,平铺到顾宣身上,细细摊开,又用新的纱布包起来。伤口太大了,诸葛中包得也很难,大概还要半天。邵风观对我道:楚将军,我们先出去吧。

他扶住顾宣,手上也沾满了血污。我点点头,跟着他出去。顾宣的惨状实在难以入目,而他的话更是让我的脑子乱成一一团一 。

邵风观到了后院,提起一桶井水来洗手,我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他一边洗着手,一边道:楚将军,你相信他的话么?

这不是真的。我想这么说,但我知道这才是句假话。我道:不会是假话。可是,毕炜怎么会这么做?

邵风观甩了甩手,冷笑一声道:你真以为毕炜跋扈到这等地步么?要没有上面的吩咐,他怎么敢这么办。楚休红,你毕竟不是文侯大人的贴身亲信,有些事他不会和你说的,哼哼。

他的话中也有深意。当初邵风观也是文侯的亲信,但还是比不上毕炜和一邓一 沧澜两人,现在我的地位恰好就是与当初的他相当。我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道:可是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战士舍身取胜,对军心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邵风观道:你还是太老实了。大人是大人,在他看来,所有人都只是一件工具,只是好用不好用而已。

我没法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道:可是也不至于要灭口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邵风观将手擦干了,道:因为大人没有对他们说实话。这条计是要死士才能完成,万一这些士兵翻悔不愿了,怎么办?他一开始就准备牺牲这十个人了。

我只觉背后尽是凉意,喃喃道:可是既然愿意埋伏在地下一个多月,他们还会怕死么?

邵风观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凑到我跟前,小声道:楚将军,头脑一热时是会置生死于度外的,可是那十个人要在地下躲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里你能担保他们不一胡一 思乱想么?万一到时有几个人不肯听命点燃火药,那地雷阵的威力无法发挥,帝都就只有陷落的命运了。文侯大人也说过,他这是在孤注一掷,绝不能有一个步骤有闪失。既然已经骗了这几个人,那就骗到底,把这几个人的嘴永远封住。大人是大人,在他看来,士兵和将领,包括你我,包括一邓一 沧澜和毕炜,甚至太子,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我心头一寒,轻声喝道:大胆!你这话是大逆不道!

邵风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怔了怔,冷笑道:原来你也是这种呆子。好啊,你去向你的大人报告吧,我是看透了,也不怕你。

他虽然这么说不怕,手却已按在腰刀之上,看来如果一言不合,说不定他真会杀我的。我心头一阵迷惘,喃喃道:我不会去报告的。顾宣他太可怜了,他救了我们,却还是这样的下场。

邵风观又是一怔,才松开手,轻声道:是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让这个真正的英雄能够活下去吧,也算能勉强减少一点愧疚。

他的话极是沉痛,闻之鼻酸,我低下头,泪水也几乎要流下来。英雄,也只有成功后才会被欢呼的,象顾宣这样的人,算得上真正的英雄,可是永远都不会有人记住他,甚至要活下去都成了奢望。我道:是啊。我们要怎么做?

邵风观道:我不知道毕炜有没有察觉,只怕已经有点怀疑,一旦被他知道了,顾宣这条命也就算完了。我马上要去雄关城接着受训,风军一团一 只有八百人,而且我去得没多久,也不敢相信他们,你的前锋营有五千人,而且大多跟了你有两年了,我希望在我走的时候你能收留他。好在他面目全毁,伤势能好的话,以后隐姓埋名也不会有人知道。

前锋营还没回来,躲在五千人的前锋营里,自然比躲在风军一团一 中更安全一些。我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我身边也有些赏赐,可以让他安个家度日。

邵风观道:这样最好,镖行里虽然开销大,但赚得也不少,我也可以给他一些。由你出面,毕炜肯定想不到。

我只觉心头象被什么东西啮咬着,邵风观还在盘算着去哪个地方给他养伤,现在只有向北才安全一些。我听着邵风观的声音,忽然鼻子一酸,道:邵兄,所谓真正的英雄,大概都没有好下场吧。

邵风观象噎住了一样,话语嘎然而止,半晌才道:大概吧。

我们同时长叹了一声。

东平城之战的失利,也使得帝国军的反击形成了一个顿挫。接下来一个月里,一邓一 沧澜和毕炜的进攻一直没有大的起色,蛇人虽然没有反击之力,守得却坚如磐石,攻守双方形成了僵局。

天越来越热,现在已到了七月,正是酷暑天气。七月头上,前锋营回来休整,见到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人都没有大的伤损,我才松下一口气。虽然对钱文义也可以放心,但我还是只跟曹闻道说了顾宣的事。邵风观走后,我在一个僻静之地找了一间小房子,找了个老妈子来伏侍他,只是顾宣身上的伤太过严重,结了痂后长不出新皮来,以至于十分怕热。我本想找个机会再送他到北方的村子里让他静养,但文侯时常会召见我,一直抽不出空,现在曹闻道来了,总算有了个*得住的人。

曹闻道听说了顾宣的事,也不胜唏嘘。我们正在商议将顾宣送到哪里为好,一个士兵忽然在门外道:楚将军,李将军请见。

我一怔,道:哪个李将军?猛地想起来,又惊又喜,道:是李尧天将军吧,快点请他进来。

李尧天作为一邓一 沧澜的副将,此番也立了不小的功劳。上一次我和他在雄关城分别后,还一直没遇见过,而在东宫与路恭行一战,****他给我的流星锤才算保住自己,也可以说我这条命是李尧天救的。听得他来了,我登时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再和曹闻道商议顾宣的事了。

我迎出门去,正见到李尧天牵着马站在大营门口。我连忙上前,道:李兄,真是难得,快,快,请进。

李尧天笑道:楚将军,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已升为偏将军了?

李尧天虽然立功,却只受到赏赐,军衔并没有升,这次中上级军官中军衔得以升迁的也只有蒲安礼和我两个。想到比这个不世出的智将李尧天还高上一级,我不禁也有些得色,道:见笑了,那是侥幸而已。曹闻道,你将李将军的座骑牵下去,好生喂料。不过想想李尧天如此才能,居然军衔没我高,我的侥幸之说也未必不对。

曹闻道答应一声,自下去了,我和李尧天并肩向里走去,我边走边道:李将军,你也轮休了么?

李尧天道:我与你所率的前锋营一块儿回来的,不过不是轮休,一邓一 将军命我督造战船,务必要在今年造出巨舰来。

我想以前听薛文亦说起过,要造出长度在四十丈以上的战船,忙道:是有四十丈长么?

李尧天眉头一扬,道:你也听说了?我听到这个尺寸时也吓了一跳。听说是工部一个叫叶飞鹄的小吏设计的,此人倒是个人才。

叶飞鹄我也见过一次,虽然身无寸官,但极是桀傲不驯,不过文侯很赏识他,还将那艘最大的船命名为飞鹄号。大概也因为有文侯的支持,他一个小小的吏员才得以承担如些重大之责,可以造出这种前所未有的巨舰来。我道:这么大的船,真不容易。好象是去年四月开始建造的,现在只怕也快完工了吧?

李尧天道:哪有的事,早呢,现在只怕才完成了一半。

我皱了皱眉,道:我记得以前听工部的崔侍郎说过,飞鹄号耗去一千工时,相当于数百个工人全力工作了一两个月。飞鹄号长二十丈,这艘四十丈长的船所有尺寸都放大一倍,那么所耗时间按比例就得多八倍,一两年才能造好,去年四月到现在,一年多了,还不成么?

李尧天道:哪有这么容易的,工时不是这么算法。船只一大,加工难度就成倍增长,单单那船的龙骨,寻常小船加工龙骨顶多不过十来天,可是这艘巨舰如此庞大,龙骨从成形,烘干,上漆,单这一项就耗时半年。再说巨舰所需木材也远比造小船难得,都要合抱粗的山木才成,这些木头我句罗岛上倒有一些,我家王一爷 应文侯大人之召,命人贡上巨木二十根,并献上工匠两百人。

看来这一艘船真个是不惜血本了,而李尧天从前线回来,只怕也为了更好指挥那两百句罗工匠。句罗一切制度都规模帝国,他们的士人称两班,读书识字全部依造帝国制度,因此一交一 流不成问题,但普通人就不成了。和来帝国军校进修过的李尧天不同,那些工匠多半只会句罗土话,只*通事翻译也是件麻烦事,而由身为句罗人的李尧天直接督工,就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文侯也真个精明,这些小事他都已经算计好了。我现在对文侯是越来越佩服,只觉得他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举措,都必然有深意在,虽然有些我并不同意,就想把李尧天召回来这件事。一邓一 沧澜固然是个将材,但依我看,李尧天的水战能力还在一邓一 沧澜之上,让他回来督工造船,未免大材小用。

我想了想,道:大人造这么大的船究竟有何用意,李将军,你觉得此事是不是有点好大喜功了?

李尧天道:大人的深意我也猜不透,我正是想来问问你,如今朝中有无出海征战之意?

出海?

我大吃一惊。现在蛇人已经让我们焦头烂额了,我根本没想过还有余力能出海征战。我道:为什么要出海?你怎么会想到出海征战的?

李尧天顿了顿,似乎下了个决心,方道:因为我觉得,这么大的船,在内陆一江一 河之中已不实用,大人是否想将这种巨舰用于海战,所以才来向你打听一下消息。

我心中一凛。的确,我没有李尧天想得深远,而且我对朝政一点都不感兴趣,平时只关注军队的事,实在说不上来。不过我记得那个南宫闻礼说过,他是郡主一手扶植的,也向我宣誓效忠。他是谏议大夫,应该对朝政相当熟悉,这些日子我从来没去找过他,倒是可以向他打探一下消息。

想得了主意,我道:李兄,你今天有空么?

李尧天道:今天我一天都没事。怎么了?

我笑道:这个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去问一下。今天我做东,一块儿喝酒,吃你们那种石头烤肉吧。

一说起石头烤肉,李尧天不由舔了舔舌头,笑道:好啊好啊,不过我胃口很大的,别吃穷了你。

我笑了:放心吧,我现在可是偏将军,薪水请你吃一两顿烤肉还不在话下。

现在因为帝国势力未达大一江一 以南,和句罗岛的关系倒一下密切起来,帝都的句罗风味酒馆也多了几家,把军中的事托付给钱文义和曹闻道两人,我和李尧天并马向一个其中一个酒楼走去。我先叫了一个士兵去请南宫闻礼,他马上就会过来的,我和李尧天先找了个楼上的包厢盘腿坐下,叫了几大盆牛羊肉,便等着南宫闻礼过来。

一个小伙计将一个炭盆拿过来。和句罗的本土风味稍有不同的事,这酒楼把石头烤肉也做了改良,成了石板烤肉。一块石板盖在炭盆上,想必也烧了许久了,*上的一面也显得油光光的。这一面磨得很光,露出里面的底纹,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好象这块石头也能吃一样。

那小伙计将食具放好,往石块上洒了些酒。嗤一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的手向我们一摊道:请用。

酒香杂着油香,极是诱人,我知道李尧天定等不及了,便道:李兄,来,我们先吃吧。说着,先夹了一片肉摊到石板上。肉片切得很薄,红红白白的甚是新鲜,一放到石板上便成了褐色。两面一烤,再放进酱汁中一蘸,便可以吃了。

李尧天吃了一片肉,道:楚兄,你叫的这个朋友是谁?

我道:他叫南宫闻礼,官拜谏议大夫。

李尧天道:是谏议大夫么?他应该知道。他说着又夹了片肉烤了起来。我们两人正自吃着,忽听得有个伙计在外面道:大人是来找楚休红将军么?这边请。

我站了起来,对李尧天道:他来了。说着拉开门,正见南宫闻礼走上楼来,我忙道:南宫大人,这儿请。

南宫闻礼走到我跟前,忽然跪下行了个大礼道:卑职南宫闻礼见过楚将军。

南宫闻礼的谏议大夫是文职,论品级,只比我的偏将军低了一级,在这种私下场合也不用行大礼,我吓了一跳,忙扶起他道:请起请起。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李尧天将军。

李尧天已经站了起来,向南宫闻礼一拱手道:南宫大人,久仰大名。

南宫闻礼微微一笑,道:李将军的名声才是如雷灌耳。

我们坐了下来,南宫闻礼一坐下便道:楚将军,今日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我看了看李尧天,道:我有一事相询,请问南宫大人,近来朝中有无出海征战之议?

南宫闻礼眉头一扬,看了看四周,方才小声道:楚将军轻声。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虽然没有承认,但这也已经证明确实有人提出要出海征战了。我吃了一惊,也压低声音道:真有这事?

南宫闻礼道:文侯大人向帝君上过一封奏疏,此后便大力征召造船工匠,并征集海图。我虽不曾看到那份奏折,但听人说,文侯大人确有出海征战之意。

我想了想道: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虽然取得了一个胜利,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胜利,帝国军的力量仍嫌不足。在这种时候,另辟海上战线,实属不智。可是我虽然想不通,但是却坚信文侯此举有其深意在。

李尧天忽道:也许,大人是想打通海上战线吧。

我道:陆路还不曾打通,现在就要分兵海战么?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李尧天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楚兄,你不要忘了,在南边,还有一支至今不知底细的力量在。

我浑身一震,呆了呆,方道:是五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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