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董鄂归来
正文 第一章 董鄂归来
初秋的夜风吹得凄冷如冬,承乾宫檐下一溜暗一红的戳纱宫灯风车似的打着转,透过惨白的绡纱看过去,如一只只猩红的鬼眼,森森地瞪着人。
琉璃海棠宽榻上卧着的一个油尽灯枯的女人。
“姐姐,快喝药吧!”听到这柔婉的声音,董鄂淑懿的眼皮跳了一跳,知道是小博尔济吉特氏来了——紫禁城中唯一肯对淑懿友善的女人。
淑懿在迷蒙中,看到小博尔济吉特氏微启朱一唇,道:“姐姐,快喝药吧!这是妹妹亲手熬的黄芪建中汤,”她忽然凑近淑懿耳畔,笑道,“这药不比当年喂给荣亲王的那一碗,妹妹在里面可是加了甘草的!”
她的话语轻柔,如云烟缥缈,听在淑懿耳中却是字字如钉,死死地钉进心窝里。
黄芪建中汤虽是《金匮要略》①中的成方,但里面有一味白芍,与淑懿寻常进补的参汤相克,同时服用,必有毒一性一,所以必得加甘草解毒,方有疗效,不然,长期服用反而受害。
当年她的荣亲王重病时,也是服用黄芪建中汤,淑懿记得当时为了小心起见,不敢召寻常太医,因小博尔济吉特氏与淑懿素来亲睦,她和皇上才选了小博尔济吉特氏举荐的太医。
难道……难道她的儿子竟是死于日日与她姐妹相称的女人手里?淑懿的眼前一阵晕眩,小博尔济吉特氏端肃的面目渐渐变得狰狞……
“喝不喝,反正也已经不重要了,横竖姐姐病重时,也已经喝了不少妹妹为您‘一精一心调制’的汤药……”淑懿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可是小博尔济吉特氏指甲轻轻一弹,一阵芳一香掠过淑懿鼻尖,她病入膏肓的身一体便再也移不动半分。
“淑懿,淑懿……”是顺治,是他,把淑懿从博果尔的手中夺了过来,让她背负了一辈子祸水的恶名,也是他,无形中把所有的宠一爱一化作利剑,杀死了他们的儿子。
顺治的眼泪滴在淑懿的手上,淑懿想要把这一切告诉顺治,告诉他真正的凶手就在眼前,可是她说不出话,淋一漓的汗水湿一透了月色一乳一云纱的寝衣,弯曲的发一丝蛇一样粘在额角上。
小博尔济吉特氏靠在顺治肩头,哀哭道:“与其让臣妾的无用之躯存于世上,还不如留下姐姐这样的贤淑之人,至少可以体察上意,辅助皇上,臣妾只愿替姐姐去死!”②说着,呼天抢地,伏榻痛哭。
奉顺治之命至承乾宫问疾的嫔妃们,有的拭泪附和皇后,有的一边过来劝皇后,一边向皇帝称赞皇后贤德。淑懿切齿,恨不得把她们的舌头全拔下来,挂在午门上示众。
嫔妃们仍在乱作一团,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妇人,拄着金丝楠木的龙头杖,扶着姑姑的手颤巍巍走了进来——正是皇帝的生母,孝庄文太后。
太后向沉香椅上一坐,哀叹道:“福临只有与你,才可称作一对佳偶,我多想你们能白头偕老啊,如今你一旦先去,往后连个体察我心意的人都没有了!”③
淑懿又恨又气,这个一奸一滑的太后,利用在她临终前的病榻边说上一番好话,来弥合与皇帝疏离的母子关系,可是淑懿受宠的时候,她又做了些什么?淑懿可永远都不会忘!
“贱人!一群贱人!”然而所有守在承乾宫的人,都已经听不见了,淑懿的恨毒了的诅咒,如一缕缥缈的轻烟,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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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只觉心口一团心气翻涌,堵得她几欲窒息,她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微弱的几个字:“贱人!一群贱人!”
“格格,格格快醒醒!格格又梦魇了!”淑懿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贴身侍女皎月一脸惶急地摇醒她,看到淑懿平静下来,皎月才松了口气,抚胸道,“自打姨太太病了,格格衣不解一带的伺候着,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定是累坏了才时常梦魇的!”
淑懿气吁吁地抚一着胸口道:“额一娘一的病久久不愈,可查到原因了吗?”
“郎中没瞧出来!”皎月无奈地摇头。
一定有问题!淑懿恨恨地瞧了瞧窗外,窗外就是董鄂府的妻妾们所居的青园。被我查出来,一定饶不了她!
淑懿彻底清醒下来,现在是顺治十年三月,她已经重生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淑懿总是会梦到前世那悲惨的一幕,而为了复仇,她用尽一切手段,已经将前世的所有的不利清除得差不多了。
前世她虽然是内大臣鄂硕的女儿,满洲正白旗,无奈生母是个汉人,还是个不受宠的姬妾,所以淑懿在父亲那里,得到的父一爱一寥寥无几。也正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在秀女大挑之后,她没有像嫡出的妹妹淑嘉那样顺顺当当的入宫为作了贞妃,而是被赐给了顺治的十一弟——博穆博果尔为福晋,可是造化弄人,偏偏顺治钟情于她,硬是从博果尔手中将她夺过来,纳入后宫。
顺治是皇帝,旁人等闲不敢诟病,她却是担了一辈子红颜祸水,谯夫再嫁的恶名。
淑懿自从重生之后,就为了能在选秀时直接被顺治选入后宫,做着充足的准备。
首先是为自己准备一个高贵的出身。
淑懿自幼便暗示父亲,不要与同属正白旗的摄政王多尔衮走得太近,对那些依附多尔衮的官员,也是能远离就远离,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并且劝父亲多与镶黄旗的图海和正红旗的宁完我多多交往,鄂硕虽然不明所以,便女儿自幼聪慧多才,他便依着淑懿的指点去做,果然在仕途上混得风生水起,多尔衮势败后,鄂硕不但没有受牵连,反而被擢为内大臣,一等一精一奇尼哈番。鄂硕欣喜之余,几乎事事与女儿商量,淑懿在做父亲谋士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将府中的实权揽在自己的手里。
生身母亲是不能选择的,淑懿无法改变生母梅氏是汉人的事实,便想尽办法,翻看各类古史典籍,寻找驻颜秘方。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为母亲制的芙蓉玉颜膏和玫瑰胭脂,使母亲三十多岁的年纪,望之如二十许人,鄂硕只一进梅氏的屋子,便觉销一魂,在淑懿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让前世的嫡出弟弟费扬古,托生在了梅氏的肚子里。弟弟出生的那一刻,淑懿欣喜若狂,她知道这个弟弟在顺治朝和康熙朝会大展奇才,立下汗马功劳,有这样一个儿子,梅氏在府里的地位还有谁可以撼动?
宫里府里都是一样的道理,即便贵为嫡妻,若失了丈夫的宠一爱一,没有子女扶持,连下人都未必敬你,可如梅氏这般受宠,别说府里的满人姬妾,就是鄂硕的嫡妻一爱一新觉罗氏,都不敢小瞧了她去。
当然,淑懿在自己身上也没少花功夫。她本就天生丽质,饶是如此,淑懿自打一出生,就十分注意保养容颜,她以后可是不仅要做宠妃,还要做皇后,乃至太后,绝对不可以未老先衰。
可是最重要的,想要不像前世那样在宫中背后挨刀,还要钻研医术,恰好梅氏体弱,淑懿从一懂事起,就缠着父亲要看医书,多年的修炼,她堪堪能顶半个郎中了。梅氏的药方,事先皆要从宛若手里过一过的,就这样,她已经帮助梅氏躲过了一爱一新觉罗氏一次又一次的陷害。
所以,选秀之前,鄂硕府将大部分一精一力都投入到淑懿的身上,妹妹淑嘉则落了下风,比如教淑懿宫廷礼仪的嬷嬷是曾在孝庄太后的慈宁宫侍候过的,而淑嘉的教习嬷嬷虽然也出自宫中,却只是个伺候庶妃的嬷嬷。
只要不出意外,淑懿带进宫的嫁妆也一定比淑嘉丰厚得多,想到这些,淑懿的唇角总会挑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宫里,来来往往混人缘,要的还不就是一个钱!有了丰厚的嫁妆铺路,她的日子一定可以顺遂无比。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淑懿选秀前夕,梅氏病倒了,延医请药,治了许多时候,总不见效,眼看梅氏将要撒手,府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心思也渐渐活动,对淑嘉的态度明显要好过淑懿。
淑懿恨得咬牙切齿,可咬牙有什么用,得赶快想法子救梅氏才行啊!淑懿找出梅氏所有的方子,翻检所有药渣,郎中是对症下药,药渣也没有问题,可为什么梅氏的病总是久久不愈呢?
淑懿陷入沉思,皎月看她两眼发直,还当格格是侍亲疾太辛苦,一精一力不济,折身端了碗白水,,向淑懿道:“格格吃一颗清心丸吧,俗话说‘病去如一抽一丝’,格格若是病了,谁来照顾姨太太?”
淑懿下意识地接过药丸,才要端水服下,却见皎月手里填漆梅花盘里,赫然摆着颗颗才作好的药丸,她心头豁然一亮,将药丸拿到眼前,审视良久,懦懦道:“明白了,我明白了——一爱一新觉罗氏,这回你可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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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金匮要略》:东汉张仲景著述的中医经典古籍。
②语出顺治在董鄂妃薨逝后所作《御制董鄂后行状》,原文如下:今后与诸妃嫔皆哀痛曰:“与其存无用之躯,孰若存此贤淑,克承上意者耶!吾辈何不先后逝耶?今虽存,于上奚益耶?”
③语出顺治在董鄂妃薨逝后所作《御制董鄂后行状》,原文如下:后崩,皇太后哀痛曰:“吾子之佳偶,即吾女也。吾冀以若二人永谐误我老,兹后长往矣,孰能如后事吾耶?孰有能顺吾意者耶?即有语,孰与语耶?孰于筹耶?”
泠然感叹人生永远比戏更一精一彩,历史记载中众嫔妃与孝庄太后的话,堪比一精一心设计的台词,腹黑啊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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