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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承乾缱绻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承乾缱绻

淑懿望着银珠远去的背影,想着怎样寻个机会去告诉吴良辅,叫他把银珠安排到翊坤宫去,吴良辅已经做了御前总管,淑惠妃一倒台,发落储秀宫宫人的事,皇帝应该会交给他去做。

她也确实需要在翊坤宫安插一个眼线了,幸而皇后及时复出,不然这次淑惠妃出事,可就真要任由贵妃坐大了。可皇后也不是个稳当的,不一定哪日把顺治得罪苦了,皇帝一气之下执意废后,那贵妃和贞妃就会把所有矛头对准自己。为了避免这一天到来时,她措手不及,现在就必须一步一步地铺好后路。

淑懿这大半日身心疲累,这时看着御园中蕊凛冰霜,疏影临水,不由想要清静片刻,独赏这雪中芬芳。

她抖抖绢子,对云珠道:“你穿着缎鞋走得快,快回承乾宫去盯着点,有什么事赶快来告诉我!”

云珠也知宫中今日必有异变,絮絮地叮嘱了淑懿几句小心,就一径匆匆而去了。

淑懿起身一揉一一一揉一酸一软的膝盖,漫步走在无垠雪地里,花盆底踏在雪上,吱吱嘎嘎地响,印出两溜清晰的足印,,不一会儿,就被积雪覆盖,轻浅而模糊。

行至绛雪轩一带,淑懿见红白梅花匝路亭亭,数萼含雪,不禁心旷神怡,才要伸手攀折,只闻桃红猩猩毡帘里传出喁喁细语。

“我一走两月,你住在慈宁宫,书信也不好常写,你的病可大好了!”原来是博果尔的声音,淑懿这才想起来,他昨儿才从辽东回来,顺治忙着年下召见各省巡抚,还未来得及给他接风洗尘。

“那点子小病,不值什么!只是你怎么那么傻,寻了那么多药方来!”孔四贞的声音如香苞素质,在朔风中飘散袅袅寒香。

博果尔心疼道:“你病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皇兄想要砺练我是好,可是一听说你病了,你知道么?我当时都想要给皇兄上书,求他让我回来,只做个逍遥王爷,我根本不想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孔四贞娇一声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想百年之后,史官修书时,把你的功绩传于后世?”

衣料悉索,四贞嘤咛一声,应该是被博果尔拥在怀里,“我不想垂名青史,纵使后人为我著书立说,我的传记,只关于你!”

淑懿那颗被两世恩仇磨得冷硬的心顿时柔软一下来,我的传记,只关于你,这是比海枯石烂更动人心魄的誓言。

“皇额一娘一想为你娶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满朱锡礼之女做福晋,前几日还问过懿靖大贵妃的意思呢!”四贞的柔声细语,如清风,似薄雾,柔情似水中含一着几分忧郁和不安,淑懿从来只觉得她是个侠肝义胆的女子,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娇一媚的一面。

博果尔起誓道:“皇额一娘一是太后,自然要做个关心皇子婚事的样子,只要我执意不允,也就罢了,你放心,我是非你不娶的。”

四贞似乎颇为感动,语声更柔,“你对我的心,我自然知道,可是孙延龄……”她陡然坚毅起来,“他又向九弟上了奏折,说广西遭了旱灾,租税收不上来,要朝廷再给他追加粮饷!他这样一闹,我只怕哪天皇额一娘一一句话叫我嫁过去……”

博果尔怒气如虹了,“哼,这个孙延龄,别以为在广西天高皇帝远,哪天我带兵南下,连带三藩和他一起平了!”

四贞抚一慰他道:“你看你,急得一脸汗,横竖不管叫我去哪儿,我的心只在你这儿……”声音渐低,如呓语般轻飘飘的,博果尔的蜜语中有了些微的喘息,伴着女子的轻吟,传入淑懿耳中,“四贞,我不会放你走的……”

绛雪轩的庭前屋后未植高大树木,只有遍地的藤萝香草,牵丝引蔓,垂檐绕柱,春夏之际,尚有翠带飘风之清凉,如今严冬时节,只余条条枯藤,缠着光秃秃的大玲珑山石。淑懿无处可躲,听着屋里的声音面红耳赤,她怕惊散了鸳鸯,故而沿着朱壁,一径蹑手蹑脚地绕到屋后,才从甬路出了御花园,回至承乾宫。

才踏进承乾宫去,淑懿就瞥见穿着赭色宫服的吴良辅,窝在东配殿的廊沿底下打盹儿,淑懿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微微欠身拍拍他的肩,笑道:“好歹也是个总管太监了,怎么这么坐没坐相的,地下凉,快起来到配殿里去,我叫云珠给你沏壶好茶来!”

吴良辅食指搁在唇上,“嘘”了一声,悄悄道:“一娘一娘一可算回来了,皇上醉了,非要来承乾宫,您不在,皇上就在寝殿等您了,还非叫奴才躲起来,要给您个惊喜!”

淑懿一听便猜出来了,定是顺治知道了淑惠妃的事,心中烦闷,又到她这儿来找慰藉了,其实吴良辅只消在偏殿等着就行了,非要坐在廊沿儿底下,必是等着有话要回她。

于是淑懿笑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吗?”

吴良辅摸一摸脑袋,笑道:“真是什么事儿也瞒不过一娘一娘一!淑惠妃不到未时,就被带到慈宁宫去了,一桩桩罪名都坐得死死的,皇上来之前,在养心殿大发雷霆,所以才醉的。”

淑懿也知道,顺治不是贪杯之人,只有无处解忧时可会借酒浇愁。

淑懿细白的纤指捻着廊下植的圆柏,深绿的汁液染在手里握着的绢子上,“那么太后想要怎么处置她?”

吴良辅皱眉道:“这个太后倒没说,不过看得出来,她跟皇上一样生气,废去位份是一定的了,这回淑惠妃能不能留条命,还得看太后高不高兴?”

淑懿淡淡点头,淑惠妃的命,不在于孝庄高不高兴,而在于皇权与科尔沁势力的权衡搏弈。她忽而想起一事,道:“淑惠妃身边的宫人,有一个叫银珠的,你想办法把她安排到翊坤宫当差。”

吴良辅诺诺应命。

淑懿轻轻走进寝殿,天色向晚,屋里已然奄奄欲暝,却可以看见宝珠罗帐里,微微露出一线明黄的袍角。屋里弥散着浓烈的酒气。

淑懿轻轻掀起罗帐,忽然顺治一把将她拉到榻上,压在身下,淑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半含嗔怨道:“福临……”

顺治摩挲着身下女子柔一嫩的娇肤,坏笑道:“怎么样?没想到是朕吧?”

淑懿望着半醺的顺治,故作惊讶道:“福临来了,怎么不叫宫人通传一声,吓臣妾一跳!”

顺治面皮红涨,似染红的喜蛋,笑道:“朕就是喜欢看你发脾气的样子!”皇帝说话时一直喜气洋洋的,但是淑懿看得出来,在稀薄的喜色底下,是浓浓的悲愤。

淑懿把皇帝的头搂在胸前,娇柔道:“那福临是要臣妾日日作河东狮吼么?”

顺治不语,一壁笑,一壁伸手摸索着去解她柳黄撒花中衣上的小金核桃钮子,可他吃醉了酒,屋里又昏暗,怎么解也解不开,索一性一强力一扯,那颗颗的钮扣如金豆子似的撒落一地,宝珠罗帐浸在青白的月光里,剧烈地颤一动起来,荡出一痕一痕深深的波纹。

拂晓时淑懿就醒了,一遍遍地回忆昨夜顺治在红绡帐底的酒后真言。他迷迷蒙蒙地低语伴着绵绵的酒气,“翠一娘一……翠一娘一,你的手真美……不过你还是好好陪着巴福晋,我得去陪着我的淑懿。”

淑懿不自禁的勾起唇角,只要皇帝的心被她死死地拢在手里,他有多少新宠,又有什么要紧呢?那个翠一娘一果然沾了雨露,到如今淑懿还是猜不透,为什么娜木钟还不出手?难道真的是转一性一了?淑懿才不相信她会转一性一呢!她如今这样沉得住气,倒叫淑懿不得不提前出招,以防万一。

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皇帝,得意地笑了。每当顺治遇到郁结难抒的愤懑时,总会想到她。

淑懿怕吵醒了皇帝,招呼皎月到正殿中替她梳妆打扮,象牙雕花大镜中,嫩滑的肌肤如玉,淡淡地湛出幼白光泽,隆冬时天气干燥,淑懿又在芙蓉玉颜膏里加了马油,格外滋润。一精一雕琉璃玉飞凰逐月梳,笼着如瀑的青丝,皎月为她挽好了飞仙髻,拾起青黛,琢磨着画个什么样的眉,淑懿低头拔弄着白玉盒子里的胭脂膏子,淡淡道:“描个弦月眉吧,福临喜欢这个!”

“遵旨!”清和爽朗的声音吓了淑懿一跳,抬眸只见顺治就立在她身后,淑懿故作生气,轻轻打了他一下,道,“福临从昨儿晚上,吓了臣妾两回了,这可怎么说?”

顺治立即俯身下来,赔笑道:“恩……是为夫不好,这不我来替淑懿画眉补过么?”才要坐在湘绣春藤绣墩上画时,凝视淑懿道,“淑懿知道朕喜欢弦月眉,难道就不知朕不喜欢这立领旗装么?”

淑懿的确选了一件粉蓝绣烟霞杜鹃的立领旗装,严丝合缝地裹一着细白的颈,素日顺治常常称赞淑懿肌肤胜雪,脖颈美丽颀长,因而不喜她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淑懿娇一媚地横了他一眼,嗔怪道:“这难道怪臣妾吗?你看看这里面,叫臣妾露着脖子怎么出去见人?”

说着微微翻开绣满白梅的立领,里面青红交加,不忍卒观。顺治忍不住笑痛了肚子,淑懿作势打他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还笑!”

一时梳妆完了,云珠来问何时摆早膳,淑懿知道顺治昨日心情不好,特地吩咐云珠将早膳准备得丰盛点。

顺治道:“朕还真有点饿了,这就摆上来吧!”

云珠领命去了。淑懿忖道,皇帝大约从昨儿中午起,就叫淑惠妃气得没吃下饭去,不饿才怪呢!

红木嵌螺钿大理石炕桌上,已摆好了小厨房做的新鲜一精一致的早膳。

拌黄瓜丝,香腌青笋,雪菜肉末,盐渍紫甘蓝,几道咸菜青白紫绿,斑斓生姿,金华火腿片,烟熏风味鱼两道荦菜还未动筷,香气已然萦绕鼻尖,镂花银盆里盛着八宝粥,另有两三碗三鲜面,粉彩折枝三果碗里,摞着一堆热气腾腾地雪白汤包一皮。

淑懿亲手给顺治盛了一碗粥,皇帝搛起汤包一皮一尝,连赞道:“馅儿挺香的,要是有关外的酸泡菜就更好了!”

绿吟慧黠机变,在旁边笑道:“我们小厨房里倒是有酸泡菜的,可一娘一娘一说皇上昨儿喝了酒,不宜食辣,故而不曾拿出来!”

皇帝笑盈盈地瞧着绿吟,道:“好伶俐的丫头,一看就是你□出来的!”

淑懿微笑着继续给顺治布让,没看到就在她的头顶上,云珠狠狠地瞪了绿吟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把敌人打倒,把间谍留下,安插在敌人身边,继续发挥余热,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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