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蜜语毒心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蜜语毒心

淑懿抬眸嫣然而笑,“哪里？云雾茶醇香甘润，嫔妾一爱一得很,果然御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柔华心满意足的笑了，说道：“那敢情好,你若是喜欢，本宫送你一些带回去。”

淑懿忙着起坐离席,微微行礼，“这个何以敢当？这是皇上赏一娘一娘一的东西！”

柔华笑吟吟道：“这点子东西算什么，你如今怀着皇嗣，就有多少东西都紧着妹妹用也是应该的！”

这边皇后话音才落,坐在庶妃首位的佟佳氏,执着樱红色绣绢掩唇笑道：“嫔妾猜着贤妃一娘一娘一怕是早已得着了呢，今儿晨起嫔妾见一娘一娘一腕上的那副碧玺石榴镯，恍惚觉得好像是从南宁府才贡上来的，与云雾茶是一道儿入宫的，皇上连那样金贵的镯子都赏了一娘一娘一了，这点子茶叶又怎么会少了一娘一娘一的一份儿？”

她语声柔一嫩，娇怯怯地如殿外纤柳垂丝，说出的话却似锐利的银针，根根盯在柔华的心头，柔华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浓一黑的恨毒，不过转瞬即逝，再开口时已是言笑晏晏，“那是本宫多虑了，本宫早该想到皇上如此宠一爱一妹妹，有什么好东西必不会忘了妹妹的！”

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只有厄音珠浑然不觉地好奇道：“碧玺石榴镯很贵重么？嫔妾也想看看！”

佟佳氏见着有人应和，忙浅笑答道：“可不是么？就是寻常的碧玺，，已属难得，能够湛出猫眼儿光泽的碧玺，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听说这次南宁府从海外统共得了十三颗碧玺，十二颗都镶在了镯子上，就是剩下的那一颗，还被内务府的马公公珍而重之的锁在库房里呢！咱们姐妹就是见上一见也算天大的福分了！”

她言语温柔，听不出半分恼恨妒忌之意，却早已惹得殿中嫔妃，向淑懿投来或凌厉或疏离的眼神。

淑懿想不到头一日来长春一宫晋见，就被佟佳氏悄无声息地摆了一道，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下花容一展，笑道：“佟佳妹妹在这几颗猫眼儿上这样用心，怕是渴望已久了吧，待我得空禀了皇上，皇上就算看在妹妹腹中皇嗣的面上，也会满足妹妹心愿，把内务府剩下的那一颗猫眼儿碧玺送给妹妹的！”

她娓娓道来，言语滴沥如珠，却在“剩下的”这个词上放缓了语气，佟佳氏七窍玲珑的人，岂能听不出来？霎时间玉一面通红，直红到了耳根底下。

“可是佟佳姐姐就是得了猫眼碧玺也是不能配戴的，宫中的规矩，只有妃位以上才可以用猫眼，否则就视为僭越！”一个羞涩的声音软一软从殿堂一角飘荡过来，淑懿初时觉得这声音陌生，待寻声探去，却是坐在她斜对面的端贵人。

端贵人年纪虽小，却是钦封的贵人，位份高于佟佳氏这个庶妃，所以佟佳氏纵然不忿，也只得默默忍气吞声，不情愿地答了句“贵人说得不错。”

柔华见殿中气氛凝重，遂笑着打破僵局道：“说起妃位不妃位的话来，本宫倒想起一事，宫里前些日子因为大阿哥和巴福晋的事，总是叫人提不起一精一神来，因此本宫一为冲冲喜，二也为了多几件喜事，叫太后和皇上开开心，所以咱们之中，有几位妹妹，又要得皇恩荫庇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脖子都拉长了几寸，诸人不再默不作声，而是如滑一溜溜一粒鹅一卵一石，轻轻掷入芳草池塘，虽未哗然，却荡起层层涟漪。

柔华清冷目光扫过殿堂，见嫔妃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柔缓的嗓音再度响起，含一着妥贴得体的微笑，道：“宫中如今只有贞妃、贤妃、宁嫔和恭嫔四个主位，的确是太少了，所以本宫已经禀了太后，晋恭嫔为恭靖妃，仍为永和宫主位，晋佟佳妹妹为康嫔，为翊坤宫主位，之所以晋这两位妹妹，是因为额尔德尼郡王新近在将浩齐特部练兵神勇，而佟大将军驻守在关外辽西龙脉影壁山脚下，守护龙脉有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这是一上来就要拉拢亲信，恭嫔的雨露还没有端贵人多，却得居妃位，佟佳氏虽然有了皇嗣，可同时怀有皇嗣的除了淑懿，还有宁嫔和乌雅福晋，却都是未得寸进。所谓一娘一家有功之类的借口，不过是糊弄糊弄众人罢了。

柔华向来是个周全之人，宣完了旨意，又笑向淑懿道：“贤妃妹妹去岁中秋才得了封，晋位的事不宜过急，本宫已经与太后议定了，等贤妃妹妹产下皇嗣，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妹妹的贵妃之位是跑不掉的。”

柔华这样一说，倒把淑懿怀孕时未得晋封的事抹平了，淑懿自有长远打算，也不在乎眼前一城一池的得失，当下遂欠身向皇后笑道：“承蒙姐姐厚一爱一，妹妹受宠若惊，其实位份还在其次，妹妹能得圣恩眷顾，已是幸莫大哉！再说有孕而未得晋封的又不止妹妹一人，乌雅福晋不也没有晋位么？宁嫔虽说有孕之后晋了位，可说到底是为着淑惠妃的事予以安一抚的，细细算起来，倒也算不得有孕而晋位了！”

皇后听淑懿说头几句话，还当她是众人面前有所避忌，故而拿出些谦逊的场面话来说，谁知越往后说，竟是越发地把皇后的金玉皮囊都扯了下来，赤\一裸一\□出里头的败絮。

宫中嫔妃四人有孕，却有三人未得晋封，摆明就是说佟佳氏是仗着做皇后的党羽才得居嫔位的，淑懿这一番道理摊开来，适才还畏惧皇后威严表面恭顺的一众嫔妃们，虽不敢明言，却个个面上都露出了不服之色。

皇后的如意算盘原是想，先晋佟佳氏为嫔，待到生下皇嗣，不论是男是女，一个妃位总是有的，但淑懿的话，激起了众人对佟佳氏晋封的众怒，过后难保没人去孝庄面前嚼舌根，嚼舌根的人多了，损的是她这个皇后的清誉，博尔济吉特柔华这样一爱一惜自己羽毛的人，是断不肯为了一个区区妃位付出这样高昂代价的。

淑懿斜觑着皇后，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是摸准了小博尔济吉特氏的一性一子，才会说出这些不经之语，也是一条敲山震虎之计，警示柔华往后不要倚仗皇后权势恣意妄为。

柔华到底处事圆融，虽然被淑懿这招兵来将挡，一时压住的气势，面上却不见半分颓丧，唇角含一着的一抹淡淡笑意，如梨树枝头才打的骨朵，经了料峭春寒却始终不曾凋谢，到底开出一朵素如净雪的花来，她笑道：“除了晋位的事，还有件移宫的事。姐妹们也知道，宫里才添了新人——碧罗妹妹如今颇得圣心呢！”

她一说“才添了新人”，嫔妃们早已想到了坐在端贵人下首的恪贵人，好不容易平复的恼人情绪又涌上各人心头，淑懿也是听着柔华提起，才想到仔细瞧一瞧这位一获宠幸便风头大盛的恪贵人。

因是初次向新皇后请安，恪贵人亦穿着贵人的服制，石青织金缎的朝褂，石榴红金团龙朝裙，与皇后嫔妃的朝服略有相似，不过纹饰上差着些罢了。

淑懿看她生了一张甜净俏一丽的瓜子脸，虽无十分的姿色，却也清秀可人，同是弹筝的女子，碧罗没有翠一娘一的娇一媚，却多了些冷冽的孤傲，如春意渐深时的寒梅，残香犹抱枝头。

皇后微笑道：“碧罗妹妹圣宠隆重，又是贵人的身份，不宜与启祥宫的庶妃妹妹们居于一宫，因此本宫想把她迁往翊坤宫，与佟佳妹妹同住，碧罗妹妹，你看如何啊！”

石碧罗冷冷地瞟了皇后一眼，如泥塑木雕一般，只有樱一唇如花是动的，“您是皇后，您让嫔妾住哪宫，嫔妾就住哪宫，横竖只要不出紫禁城，在哪儿住都一样！”

恪贵人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虽则清润华美，却透着飒飒寒冽，皇后只作不觉，笑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

淑懿暗自莞尔，佟佳婉岫和石碧罗凑在一处，也真真是冤孽！佟佳氏有孕不能侍寝，整日干巴巴地瞧着恪贵人得尽雨露，不懊恼得小产，也得气个半死，龙胎能否康健就未可知了，而石碧罗，这个出身升平署的女子，在佟佳氏这样一位主位嫔妃的眼皮子底下，也难以过上舒心顺意的日子。

淑懿直觉地感到，在她们之间，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嫔妃们来请安之前莺声燕语地进殿，出来时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恭靖妃的身边围着几位庶妃，众星捧月一般，对她不停地奉承谄媚，恭靖妃素来喜一爱一被人捧着，那份儿眉花眼笑，春风得意，直欲将长春一宫外的无边春\色\压倒了。

与她同住一宫的端贵人则落寞了许多，冷冷清清地一个人走着。

佟佳氏脸色一陰一沉如铁，皎月好奇地回头看看她，悄悄跟淑懿笑道：“佟佳氏要找格格的麻烦，她自己也没占得着便宜，都一样是晋了位份的，恭靖妃就被人捧着，她就没人理睬。”

淑懿也不回头，眼角余光中，只见路边垂柳娇花缓缓向后退去，清浅笑道：“恭靖妃怎么说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嫡出格格，晋个妃位也不为过，可是佟佳氏不过出身汉军旗，不过偶得宠幸，才怀了皇嗣，竟也得了个一宫主位，那些出身蒙古格格的庶妃们如何能服？”

皎月轻轻啐道：“活该！谁叫她心肠坏，总跟格格过不去！”

淑懿仍是一副端肃面孔，心里却美滋滋的，欢动的音符跳跃在每一寸血脉里，一路上樱红色的裙裾被风一掀一掀，忽啦啦像要将锦缎行至上的片片桃瓣吹落下来。

才行至储秀宫前，想要顺道去海蓉那里闲坐一回，却见从储秀宫的朱漆银钉大门前，走过一个赭色宫服的小太监，见了淑懿，忙行下礼去，口中道：“给贤妃一娘一娘一请安！”

淑懿一扬手，免了他的礼，眼角一溜，与那小太监相视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因轻轻侧过头对皎月道：“早上吃了那碗鸡汤煨的面条子，到现在还觉得心口微微发沉，可不会是在长春一宫坐得久了，停住食了吧？”

皎月关切道：“停住食岂不耽误了午膳，还是叫奴婢扶格格四处走走吧！”

淑懿扬声答道：“好啊！就扶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那儿的杜鹃花开得正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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