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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中卷 第三十二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清晨夜天凌离开的时候卿尘睡的很沉竟没听到一点儿声响。醒来后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却在手边触到样一温一 凉的东西一看之下是那枚玄玉龙符。
  倒不是他忘了带是特意留给她保管的。龙符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此时夜天凌把这个给她留下就像是丈夫出门前嘱咐一句“家里便一交一 给你照看了”卿尘手抚那飘飞的纹路微微一笑。
  大军简单休整随后出再次扎营已入蓟州边界。先前已有军报玄甲军顺利攻下漠陽最迟两日便可配合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因为仍是在军中卿尘平日还是长衫束的打扮。殷采倩百般央求夜天湛终于得以留下却整日连铠甲都不脱骑马射箭不输男子有事没事就来卿尘帐中倒真正和卿尘越熟稔了。
  黄昏时分帐中早上了灯殷采倩在卿尘这里待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事丢下句“我去下湛哥哥那里”便没了人影。
  卿尘摇头笑了笑左右无事便拿了枝竹枝在地上随手演化左原孙教一习一 的阵法。帐外不时有风吹得帘帐晃动忽然一阵旋风卷着什么东西撞上军帐案前灯火猛地闪晃。卿尘手中无意用力竹枝“啪”地轻响竟意外折断在眼前。
  她心头突地一跳没来由得有些心绪不宁微蹙着眉心瞅了会儿地上纵横的阵局起身走出营帐。
  天边长河落日残陽似血朔风扑面漠原如织。大军沿河驻扎数万军帐连绵起伏长旗猎猎尽在暮色下若隐若现。
  她驻足帐前放眼眺望耳边飘来一阵辽远的笛声。
  笛声飞扬在北疆寥廓的大地上却不见醉卧沙场埋骨他乡的悲凉于朔风长沙的高远处转折飞起弹指千关笑破强虏的挥洒更带着号令三军飞剑长歌的豪迈。卿尘侧凝神听着一时竟忘了天寒风冷月白色的玉带随风飘扬不时拂上脸庞落日最后一丝余晖也缓缓的退入了大地深处。
  笛声渐行渐远慢慢安寂下来卿尘望向大军帅营一抹微笑透过轻暗的暮色漾开在唇角。
  营帐前有人在说话卿尘扭头看去见卫长征同什么人一起走过来。
  卫长征到了近前微微一欠身:“王妃中军那边派了两队侍卫过来加强防卫。”
  卿尘已看到营前多了两队披甲佩剑的侍卫眼前那人手抚剑柄躬身道:“末将吴召见过王妃!”
  卿尘认得他是夜天湛身边的侍卫副统领再看那些侍卫的服色也都是夜天湛近卫中的人微笑道:“我这里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吴召恭声道:“此处离蓟州太近只怕会万一突战事四殿下的侍卫目前只有半数在此所以末将奉命来保护王妃。外面风大王妃还是进帐歇息吧。”
  卿尘也不再说什么便道声“有劳”回到帐中。
  夜色已浓一时间四处安静帐前没有闲杂人等随意走动几乎可以听见外面营火舔着木柴“噼啪”作响。卿尘静了静心随手翻了卷书来看一边抚摸着趴在身上的雪战。
  雪战乖巧地伏在卿尘膝头本来微微往后抿着耳朵十分惬意忽然间却撑起身子竖耳倾听。
  卿尘抬起头来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依稀听到有人喝斥了一句:“吴召你好大胆!连我也敢拦!”
  声音隔着营帐尚远听上去像是殷采倩。夜天湛的近卫都认得这位殷家小姐自然知道她刁蛮的脾气又哪里敢真的拦她?果然紧接着垂帘一掀殷采倩进了帐来。
  帐中被她带进一阵冷风卿尘笑道:“这时候你过来不是又想赖在我这儿睡吧?”
  殷采倩将披风的帽子往下一撸露出的脸庞因着了几分寒气微带红润灯下明艳一照 人的眉眼间却流露出匆忙而惊慌的神色。她几步走到案前:“你还有心思和我说笑四殿下那边出事了!”
  卿尘心中一惊笑容凝固:“怎么了?”
  殷采倩匆匆说道:“他们遇到了突厥大军!虞夙知道大势已去居然勾结了突厥人暗中放突厥三十万大军入关反攻漠陽他们只有一万玄甲军……”
  殷采倩话未说完卿尘便猛地站了起来雪战被吓得从旁边狼狈跳开灯影一阵乱晃她的心似狠狠地往下一坠生出陡然踏落空谷的惊惧三十万突厥大军!
  那慌乱的感觉一瞬在心头袭过“什么时候的事?谁来报的?”卿尘立刻问道。
  她眼中骤然锐利的清光吓了殷采倩一跳“应该是入夜前便接到急报了我从湛哥哥那儿出来无意听到了他们说话。他们将人关了起来要瞒下此事借突厥之手致四殿下于死地!”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惊还是怕。
  这一消息比前者更令人震骇卿尘紧紧攥着手中的书只觉得浑身冰冷“难道已经拖了半夜中军按兵不动?”她将书卷掷于案上疾步向外走去却被殷采倩拦住。“你去哪儿?这样出不去的!吴召他们奉命借着安全的幌子分别将你和左先生困在营中若不是他们不敢放肆我也进不来。你先换我的衣服出去再说你别怪湛哥哥不是他派人来得。”
  难怪中军突然要增派防守找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人不疑有他。卿尘一手接过殷采倩递来的披风却不穿上心中电念飞转:“湛王究竟知不知道此事是谁下的命令?”她沉声问了一句语气中已是近乎冰冷的镇静。
  殷采倩摇头:“我不知道湛哥哥是不是接到急报了好像并没有他们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将那人说出来卿尘冷声道:“巩思呈!”
  殷采倩默然承认了她的猜测巩思呈毕竟是殷家之人她也不能不顾忌卿尘紧接着问道:“你为何要来告诉我?”
  她沉着而幽深的目光在殷采倩眼中瞬时和一个人的重合何其相似的眼神冷光深藏洞穿肺腑殷采倩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压力让人无法抗拒回答道:“我不想四殿下还有……还有十一殿下出事。你快想办法吧突厥三十万的兵力再晚就来不及了。”
  卿尘盯了她一瞬将手中披风重新递给她:“你现在去湛王那里设法让他知道此事。”
  殷采倩却犹豫不前说了一句她原本极不想说的话:“若是他根本就知道呢?”
  卿尘微微闭目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睁开眼睛:“若所有的命令都是他下的你便尽力将事情闹大至少闹到惊动史仲侯和夏步锋。”
  殷采倩低头想了想微微一咬嘴唇:“好!我听你的那你怎么办?”
  “我们分头行事外面的人拦不住我。”卿尘说罢深深望着殷采倩:“多谢你!”
  殷采倩扬眸匆匆一笑道:“不用谢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没错!”
  卿尘在殷采倩离开后迅回忆了一下已看了千百遍的军机图蓟州附近的形势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明了城池地形历历在目。
  片刻之后她起身出帐叫道:“长征!”卫长征不料她这时候竟要出去诧异道:“王妃可是有事吩咐?”
  营帐近旁依旧是凌王府的玄甲侍卫吴召带来的人都在外围也正因此他们可以远远将来营帐的人先行拦下令卫长征等人一时也难以察觉异样。
  卿尘往阒黑的夜色深处扫了一眼:“带上人跟我走!”
  卫长征只听口气便知道出了事不做多问即刻率人跟上。
  卿尘此时心中如火煎油烹万分焦虑战场胜负往往只在瞬间或许现在根本已经迟了。
  谁也没有想到虞夙穷途末路之下竟走此险棋突厥得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定是想先除夜天凌而后兵犯中原。而对于夜天湛卿尘不敢赌也没时间去猜测他究竟是不是已经下了清除对手的决心。
  她输不起他是闲玉湖前翩翩如玉多情人 也是志比天高心机似海的湛王。
  她已无暇去琢磨任何人的角色和目的整个心间只余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生她生那个人死她死。
  千般计策翻滚心头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那块玄玉龙符无论夜天湛作何态度她已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调军驰援只盼望夜天凌和十一能借助玄甲军的骁勇支撑到那一刻。
  果然没走多远吴召便带人迎上前来:“这么晚了王妃要去哪里?”他依旧是那种恭敬的语调垂眸立着却将去路挡下言语中终究还是露出了些许异样。
  卿尘冷冷一笑脸色在营火下明暗不清:“我去哪里是不是还要经吴统领准许?”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问吴召暗中微惊但依旧挡在前面:“末将是觉得外面太过危险王妃还是请回吧。”
  “你是请我还是命令我呢?”卿尘足下不停地往前走去:“让开!”
  吴召再上前一步拦住去路:“王妃万一有什么差池末将不好一交一 待!”
  “用不着你一交一 待你既然是来保护我的不放心可以跟着!”卿尘径直前行吴召立在她身前盔甲的遮掩下神色惊疑不定。忽然他视野中闯入一双月白的靴子如水似兰的清香拂面而至骇得他匆忙抬头却正营火一闪卿尘那双微吊的凤眸在的火光盛亮处清晰地如一刃浮光划过他的眼底直逼十心头澈寒如秋水冷凝如锋。
  吴召几乎是狼狈地大退了几步才避免和她撞上。卿尘视他如无物步步前行。吴召无奈仓惶再退四周其他侍卫被卿尘的目光一扫无一人敢抬头对视遑论冒犯阻挡纷纷退到一旁。
  卿尘眼中潋潋寒意逼十着吴召:“长征有人敢放肆便不必客气!”
  卫长征及所率玄甲侍卫手按剑柄随护身后冷剑的寒气缓缓散布开来吴召不得已终于侧身让开。
  卿尘袖袍一拂扬长而去消失在黑夜中的白衣飞扬夺目似一道利鞭狠狠地抽在吴召眼前他背后风过一阵寒凉竟已是浑身冷汗。
  眼见卿尘带人直奔南宫竞帐营吴召气愤地砸了一下剑柄喝道:“去报巩先生知道!”
  营帐中钟定方、冯常钧、邵休兵这几名亲近殷家的大将此时都坐在案前反倒一向镇定的巩思呈反剪着双手不住踱步似是满腹心事。
  自从那日因李步引争执之后巩思呈心里便一直存着担忧。天帝既能连龙符都一交一 付凌王此后难说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东西。他与左原孙同窗多年深知左原孙此人心性高傲且极重旧情自瑞王遇事后心灰意冷退隐出仕极少与人交往。此番左原孙虽说是为柯南绪而来却显然同凌王关系非同一般这两件事令他隐约察觉几分不寻常北疆一战夺的是军权现在想起来竟没有丝毫的把握。
  “巩先生!”冯常钧出言问道:“你可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冯常钧他们这些大将与南宫竞等人不同爵位都是一门世袭身份和皇亲贵胄的御林军倒是有几分相似。此时钟定方把玩着剑上一精一致的佩饰抬头道:“今晚的事毕竟还瞒着殿下先生若担心也有道理。”话虽这么说可他口气中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妥的意思反倒带出几分漫不在乎。
  巩思呈停下脚步:“我并非担心殿下知道此事即便是报至帅营殿下也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借我们之手反而还让殿下免了为难。”
  “那先生究竟顾虑些什么?”
  巩思呈静默片刻长出了口气:“凌王的手段非同常人此次若不能成功日后恐怕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哼!”一直没作声的邵休兵冷哼道:“不过是那个狐媚的女人弄出些麻烦先帝被她祸害得盛年早逝也不知皇上怎么就也迷上了这个女人凌王再厉害也是一半异族的血统他有什么资格和殿下争?”
  “邵将军慎言!”冯常钧在几人中较为稳重虽然邵休兵所言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可祸从口出这样的犯忌讳的事还是不说的好。
  巩思呈亦对邵休兵递去一个谨慎的眼神却不由自己又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只是皇上却未必这么想啊!
  他正蹙眉沉思忽然吴召掀了帐帘匆匆进来显然是有急事连在座几位将军都没顾上:“巩先生那边出事了!”
  巩思呈一惊:“何事?”
  “凌王妃知道了前方的急报带人离开了营帐!”
  “什么?”巩思呈声音忍不住略微一高:“去了哪儿?”
  “看方向是南宫竞的大帐。”
  巩思呈极懊恼:“我早便说过南宫竞此人当初就不该留!”
  钟定方站起来:“赶快去阻止他们别将事情闹出去!”
  邵休兵将原本握在手中的佩玉一掷:“我带人封了出路不信他们还能硬闯!”
  巩思呈抬手阻止:“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就只一个字便可——拖!已经过了半夜玄甲军纵有通天之能又能在三十万突厥大军前抵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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