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
“这里来了几次,以前。地点离公司近。不过完全不知道是你开的。世界也真是小。”他说。
在高中时,总的说来我是班上不大合群的角色,而他则学习好体育也行,是地地道道的年级委员那一类型。人也温和,不多嘴多舌,给人的感觉可以说很不错。他属 于足球部,原本人高马大,现在又长了不少多余的脂肪,下巴成了双重,藏青色西装的腰部显得有些吃紧。“都是接待造成的,”他说,“贸易公司这地方真是干不 下去。加班多,左一个接待右一个接待。动不动就调动。成绩糟的给一脚踢出,成绩好的破格提升,不是正经人干的买卖。”他的公司在青山一丁目,下班路上可以 走着来我酒吧。
我们聊了起来,都是时隔十八年才重逢的高中同学所聊的内容:工作怎么样啦,结婚后有几个小孩啦,在哪里见到谁啦等等。这时他提起了泉。
“当时有个女孩和你来往吧?常在一起的女孩子——是叫大原什么的吧?”
“大原泉。”我说。
“对对,”他说,“叫大原泉。最近见到她来着。”
“在东京?”我一惊。
“不不,不是东京,在丰桥。”
“丰桥?”我更为吃惊,“丰桥?爱知县那个丰桥?”
“是的,是那个丰桥。”
“莫名其妙,怎么在什么丰桥见到泉的呢?泉为什么在那样的地方?”
他似乎从我的声调中听出了某种硬邦邦不自然的东西。“为什么不晓得,反正是在丰桥见到了她。”他说,“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就连到底是不是她都没搞清。”
他又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wildturkey(译注:wildturkey:英语“野味火鸡”之意。)。我喝着伏特加金利特。
“不值得说也没关系,只管说。”
“或者不如说不光是这个。”他以不无困窘的声音说,“之所以说不值得说,是因为时不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实际发生的,感觉非常奇妙,简直就像做了一个活龙活现的梦。本来实有其事,却不知什么缘故,竟觉得不是真的——说不好怎么回事。”
“是实有其事吧?”我问。
“是实有其事。”
“讲来听听。”
他很无奈地点了下头,喝一口端来的威土忌。
“我去丰桥,是因为妹妹住在那里。去名古屋出差,加上星期五事就办完了,决定在丰桥妹妹家住一晚上。这么着,在那里见到了她。一开始我心想世上真有相像的 人,没想到真就是大原泉,哪里会想到在丰桥妹妹公寓的电梯里见到她呢,何况脸都变了许多。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眼看出是她,一定是直觉的作用。”
“是泉不错吧?”
他点点头。“碰巧她和我妹妹住一个楼层。我们在同一层下电梯,往同一方向走。她走进和我妹妹房间隔两个门的前面的房间。我心里犯嘀咕,就过去看了名牌,上面写着大原泉。”
“对方没注意到你?”
他摇头道:“我和那孩子同班倒是同班,但没有近近乎乎说过话。况且同那时相比,我重了二十公斤,不可能注意到。”
“不过真是大原泉不成?大原这个姓不是怎么罕见的姓,长得相像的人也不在少数。”
“问题就在这里。这点我也想到了,就问了妹妹,问大原那人是怎样一个人。于是妹妹把公寓住户名册拿给我看。喏,就是常有的那种。她是管收取重新粉刷墙壁的 公积金啦什么的。住户名字全都写在上面,分明写着大原泉,‘泉’是用片假名写的。姓用汉字写太原、名用假名写泉的不是很多的嘛。”
“那么说,她还独身?”
“这个妹妹也不知道。”他说,“在那座公寓里,大原泉是个谜一样的人物,跟谁都不说话,走廊上碰见时打招呼也不应声,同事按门铃也不出来,在家也不出来。在左邻右舍中间不像很有人缘。”
“噢,那肯定看错人了。”我笑着摇头,“泉不是那种人。见了人,她没必要都笑眯眯打招呼的。”
“0K,大概是看错人了。”他说,“名同人不同。反正别说这个了,没什么意思。”
“那个大原泉可是一个人住在那里?”
“想必是。没人看到有男人出入,连靠什么维持生计都无人知晓。全是谜。”
“那,你怎么看?”
“怎么看?看什么?”
“看她嘛,那个名同人不同什么的大原泉嘛。在电梯上瞧见她时你怎么想的?就是说,样子像是有精神,还是不大有精神——看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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